13、挽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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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点，容琛坐在餐厅吃早餐。
虽是五月最好的时节，但偶尔也有这么一场煞风景的阴雨，把人囚在了屋子里。
他近来行程不多，前几天又拒绝了一个网络综艺的邀约，待在家里活像个待业青年。
一口牛奶燕麦还没咽下去，凌德财咋咋呼呼的声音便进了主楼。抬头一看，他拽着面无表情的凌逸进来了。
两叔侄一前一后，一个跟中了彩票似的，一个跟丢了彩票似的。
“老板！我想报告一个好消息！”凌德财走到面前才撒了手，唯恐凌逸跑掉，又用脚把他往前踹了点儿。
容琛扫了一眼小木头，垂下眸子，拿起餐巾装模作样地擦了下嘴：“说。”
他总觉得凌德财口中的好消息，未必就真是好消息。
但他若来报告坏消息，那绝壁是天要塌下来了。
“我刚刚接了个电话，一个什么什么网的工作人员，她说要找阿逸去参加节目。好像是一个什么明星和素、素什么来着的综艺……”凌德财磕磕巴巴地回忆着，急得抓耳挠腮。
“素人？”容琛坐着了身子，眉头微蹙。
“对对对，就是素人。她说咱们阿逸长得好，好多人想看他。还说初步定的是半个月之后录，三万块一期，价钱还可以商量！”凌德财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仿佛一大沓钞票入了他的口袋。
“哦？”容琛在两人脸上扫了扫，有些疑惑：“确实算个好消息。那，他怎么这幅表情？”
凌德财一听容琛这么说，才算松了口气，立马指着凌逸忿忿道：“唉，这小子就是不开窍。天上都掉馅饼砸中他了，他居然这样一幅臭脸。你说他是不是傻？！”
凌逸似乎微微抬了抬眼皮，略微狭长的眼睑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声音很低：“你都没跟我商量。”
容琛感觉自己像根墙头草，随便这么一吹，就倒戈了。
他嘴巴一抿，不悦地看向凌德财：“你答应人家了？连节目的名字都搞不清，就答应了？”
凌德财立刻慌得低下了头，心虚地分辩起来：“没没没，我没说一定去。我还得跟老板先商量不是，阿逸他怎么说也是您的人啊。”
容琛听到“您的人”三个字，稍微吸了吸鼻子，靠在了椅背上：“三万块一期，还可以谈，他条件好，谈个五万也没问题。”
“现在不是价钱的问题，这小子他还不乐意。”凌德财是指望容琛能帮忙劝劝的，毕竟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即使容家开的薪水比起其他同行高了许多，但保镖就是保镖，永远不能跟明星比啊。
一旦凌逸真在娱乐圈里出人头地，他这个叔叔就可以两手一摊，享清福了。
“娱乐圈是个大染缸，这话你们一定听过了。但是呢，有这个机会也未尝不可以试一试，人生路长，不要给自己设限。就当锻炼锻炼，磨磨心性，长长见识。有什么不懂，可以问我。”
容琛自觉这番话说得不错，把一个为下属着想的好老板演绎得淋漓尽致。
但他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凌逸的性格太冷太傲，虽然长相出挑，但肯定不愿趋炎附势、争抢资源。要想长久地混下去，只怕很难，但参加个综艺赚点钱、见见世面，倒是不错。
凌逸从进门起就是那副冷冷淡淡的脸色，直到听了容琛这番话，才算有点变化。
他抬头看过去，忽然嘴角翘了一下。但那显然不能称之为笑，顶多是一种嘲讽。
昨天才说要他别在面前晃荡，今天就借着机会赶人了？少爷果然是少爷，绝情得很。
叔叔告诉他这个“好消息”时，他确实高兴不起来。
首先，他并不喜欢抛头露面，也不渴望争名逐利。
其次，他不希望卷入更多的义务里，因为他害怕自己随时会离开。与其把时间浪费到不重要的事情上，不如用来陪陪这辈子唯一的“家人”。
最后，也是最让他困惑的……
他竟然有些舍不得，舍不得离开这个小院子。
即使这里有个经常指着他鼻子叽叽歪歪的老板，即使这个老板总干些令他翻白眼的事。
但他依然会担心，万一自己走了，他有危险呢？
“好，说得好！”
凌德财浮夸地举起左手大拇指，拍马屁：“啧啧，要不说是文化人呢，中文专业毕业的高材生啊，咱老板就是会说话！阿逸，叔叔也是为你好，你想想，参加节目不仅能挣钱，人家还答应给你租房子。到时候进了娱乐圈，唱唱歌拍拍戏，认识个漂亮姑娘，连媳妇儿都有了。多好啊！你总不能跟叔叔一样，守一辈子大门吧！”
“咳、咳……”容琛一口燕麦堵在喉咙里，把脸憋成了火龙果，差点呛死，“你等会！租、租房子？”
后知后觉的容小少爷，这才领悟了凌德财的意思。
原来，他不止是想让凌逸挣点小钱，是想让他入行挣个盆满钵满，顺道把终身大事也办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忘了一点。
凌逸竟然要搬出去？！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理所当然地认为，凌逸就该老老实实、永永远远住在他容琛的院子里。
对啊，他挣了钱，当然会住出去，当然巴不得早点离开你这个一天到晚呼来喝去的资本家。
“是啊，人家公司特别好，说给他租个小公寓住着，也就不用跟咱挤宿舍了。”凌德财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好听，立马补了一句，“年轻人都喜欢自己住嘛，不过我老凌就喜欢宿舍，挤着住才热闹。”
容琛喝了好几口水，才把嗓子里的异物咽下去，可那不适感非但没减轻，顺着咽喉就进了五脏六腑。
他想起刚刚凌逸对自己冷冷的一笑，却琢磨不清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想走吗？想去挣大钱吗？想去住好房子吗？想去娶漂亮媳妇儿吗？
害，这不废话嘛。谁不想呢。
“凌叔，这个事儿毕竟是他自己的事，最终要靠他自己拿主意。就算你是为他好，也不应该代替他做选择。”容琛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蔫了吧唧地滚了下来。
他决定把选择权交给当事人。
走或是不走，他想亲口听对方说。
凌德财当着老板的面当然不敢造次，毕竟容琛想阻拦的话，有一百种方法让他们走不成。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凌逸，问：“告诉老板，告诉叔儿，你答不答应。”
凌逸侧头望向落地窗外的绵绵细雨，有些苦涩地皱了皱眉尖。
他觉得自己挺可笑的，竟然最初还指望容琛会发脾气挽留他。
结果，人家小少爷不仅不留，还推着赶着叫他上道。
这么一想，心也就冷下来了，冷回了在暗府里的日子。
“未尝不可。”凌逸收回目光，继续低着头，唇齿拨动，挤出几个字。
“……”凌德财忍了好久，才没上手给这臭小子一巴掌，“好好说话！说的什么几把玩意儿，听都听不懂！是走还是不走？一个字，还是两个字？！”
凌逸抬眸，扫了一眼某个身影，动了动唇，最终也没说出一个字。
走？他实在说不出口，一旦说出来，好像这场梦就如彩色气泡般，“砰”地一声戳破了。
不走？人家都赶你了，你哪有脸说不走。
“哎呀！我真是被你急死了！”凌德财见侄子沉默不语，换了个主意，转向容琛，“这样吧，老板，你来替他拿主意。您说，他该不该去？该，还是不该。一个字，还是两个字？”
“……”艹。
命运的转盘，怎么他妈的转到自己身上来了。
容琛也低着头，右手手指微微动了动，心里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漫上来，令他喉咙再次堵住。
他抬起头看着面前一脸冷峻的少年，少年也感应般地抬眸对上他的视线。
又是四目相对，又是一言不发。
这次，眼神里却都有了内容。只是，谁也不敢去揣摩对方的意思。
揣摩了，也不敢确信。
该？他说不出口。
一想到院子里，少了这个又倔又硬、老惹自己生气的少年，他就觉得空虚得很。
不该？人家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婚姻……你是哪根葱，别人的一辈子，你耽误得起吗？
“哎哟……”凌德财急得肝儿疼，真真切切地疼，“说话呀，各位大爷，人家还等着我回信呢！”
“要不这样吧，你们都不说话，就当你们默认同意，那我去回信了！”他急中生智，撂下一句就想跑。
“站住！”
“站住！”
两人几乎同时吼了出来，吓得凌德财差点没崴脚。
空气中凝滞的结界终于被打破了。
这一声“站住”，仿佛是升上夜空的一束花火，照亮了那一段曲折蜿蜒的猜疑之路。
容琛率先站起来，开口：“凌叔，你先出去，我跟凌逸有话说。”
凌德财预感大事不好，慌忙倒回来：“不是，刚刚不是说好了吗？你们俩人都没意见啊，怎么回事啊，怎么说变就变呢……”
容琛被他吵得脑仁疼，闭眼皱眉：“出去。”
凌德财虽然心不甘情不愿，还是麻溜地滚蛋了。
餐厅里只剩下两个人，少了只聒噪的老麻雀，空气都清爽了不少。
容琛知道，这很可能是他和凌逸的最后一次交流了。他们必须尽量心平气和，好好说话。
这种时候，一旦赌气犟嘴，那真是十辆马车也拉不回来了。
想是这么想，可他二十多年的容家小少爷不是白当的。
第一句话，就没说熨帖。
“我这员工宿舍不好住吗？是小了还是挤了？那么喜欢公寓？！”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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