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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锦衣之下Ⅱ第三十二章 ...

  •   经过龙穴州失败的教训,俞大猷对军中日常操练更加严格,每日对着海战图企图找到能将海贼一举歼灭的法子,然而京城来的一道八百里加急圣旨让他本就心焦的情绪愈发沉重,陆绎得知此事时,正在造船坊巡视,基本船体大成,再有数日便可投海起用,他返回营中便见俞大猷手中握着黄绢布,面色黝黑,眉头紧紧皱着,陆绎疑惑,心底一股不好的预感袭来。

      听到脚步声,俞大猷抬头,纠结的眉头倒是舒展了些,只是语气仍十分生硬,“兄弟,我日前说待战事毕,要好好与你吃顿酒肉,现下看来,是不行了。”

      闻言,陆绎忙上前问道:“哥哥何出此言?”

      俞大猷则顺势将黄布递来,他犹豫一瞬将其接过,打开顿时了然,原是圣上知晓福船被毁计划溃败一事,勃然大怒,罚了总兵俞大猷、郭成半年的俸禄,若单单是惩戒,那半年的俸禄确实不多,甚至算得上是汤去三面,可是俞大猷向来不会揣测人心,一根肠子直来直去的,扣了月俸相当于半年来挂着职位,徒有其表,随时都能被人摘了顶上帽毡,当即颇有些愁闷。

      陆绎默了默,遂将近日来在广州府内的发现尽数说给俞大猷,包括商帮私下与海寇结交,以及如何利用海寇走私丝绸瓷器等物运往海外详细陈述,因为禁止通商,许多沿海居民迫不得已被赶上海岸,他们的专长就是捕鱼捞虾,若是官府能在内陆替他们置下田产,哪怕花些银子,有了一亩三分地也能活下去,然而事实是,什么都没有,赖以生存的技能被生生斩断,这些人只能沦落为贼寇,沿海的商帮与这些渔民并无差别,所以走私是必然的,只是陆绎在试探的说出海禁已解除时,齐兴文似乎并未有多大反应。

      除了将内陆实情报给海寇外,齐兴文还私下供给海寇大量的粮食物资,作为回报,每次出海时,海寇们在航线上为他们保驾护航,即便分一杯羹,也是少数,时日久了,两方渐渐产生罅隙,也就是分赃不均,这无异于给了陆绎一个将他们盟约打破的机会。

      说完这些,俞大猷沉默不语,看向陆绎道:“兄弟,这事儿太过凶险,我得挑几个身手好的跟着你。”

      “要说凶险,如今齐家帮与海寇关系紧张,怕是比我更需要保护,”陆绎顿了顿,思量后又道:“前几日齐兴文已屡次邀我相谈,现下时机成熟,可一旦我露面,无论结果如何,齐家帮都会成为倭寇反杀的目标,所以,还请哥哥增派人手护在齐家院落四周。”

      俞大猷看向他,有些不明白,“他们与朝廷对着干,为何要保?”

      “夫钓者中大鱼,则纵而随之,须可制而后牵,则无不得也,是以,要想钓到大鱼,线便要放的长一些。”陆绎接道,引出海寇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想知道齐兴文背后的人,究竟是谁。

      是夜,齐家帮烛火憧憧,前后各有数名常服将士隐在暗处,陆绎与高冲刚入门,齐兴文早早候在院子里,更是殷勤的迎了上来,两人行至书房后,随即房门紧闭,高冲与另一齐家帮护卫分别守在两侧,一时院中又恢复寂静。

      “佥事大人此前承诺可还作数?”齐兴文斟满茶水以上宾之礼奉与陆绎,惴惴不安问了句。

      陆绎微微侧首,瞥着他发抖的手,最后笑着接过,“自然作数,齐帮主想通了?”

      齐兴文松了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坐在陆绎右边的红木椅内,“若能助大人捉到海寇,这可是十万功德,我哪敢有不从的道理。”

      锦衣卫惯来行事狠厉滴水不漏,他焉会不知,况且这位陆佥事许了他每年逐期减免赋税的条件,这可比与海寇合作有利的多。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不用多费唇舌,”拂开茶沫,陆绎笑了笑,低头啜了口,沁香扑鼻,“但是,你可不要试图骗我。”

      杯盖“当”的发出脆响,惊得齐兴文眼皮一跳,讪讪的道:“不敢,不敢。”

      月凉如水,一抹浮云渐渐遮住了皎洁的月光。

      陆绎颦眉,齐兴文每说一句,他面上表情跟着沉上一分,指腹叩在桌面,一下下似钝器敲在齐兴文心坎,到了后面干脆灌了几口茶水才勉强说完,拿手抹了下额角,发现竟早已挂满了汗珠子。

      “大人,您得小心些,海寇近来还会上岸抢掠,尤其他们炼制火药的地儿刚被人炸了,正是需要囤积粮食物品的时候。”齐兴文提醒着。

      “何人所为?”陆绎又问。

      齐兴文只摇摇头,“我也不知,他那个地方十分隐蔽,我们做海上生意的虽是有些火器,但决计是不够匀给这些海贼的,而且这位大当家脾气火爆,与倭寇早已决裂,自己开窑炼制火.药,居然还叫他炼成了。”

      因为火窑被毁,他才气急败坏的提前截杀了龙穴州的士兵,甚至抢了福船上的火器,宛如狗急跳墙。

      烛芯劈啪爆了声,齐兴文手执紫砂壶才要续茶,陆绎轻轻摆手,随即道:“夜色已深,陆某就不便打搅了。”说着起身告辞,拉开房门后,与立在门边的高冲道:“走罢。”

      齐兴文紧紧跟在他身后,末几还是忍不住低声道:“大人,可否容我再多嘴说一句。”

      陆绎颔首,便听他又道:“闽粤境内的这位大人从未露过真容,我与他的部下也只见过那么一两次,但听说他在京城有位权贵靠山,深谙银钱的门道,所以齐家帮的海麝珍珠才几乎脱销,现下我与陆佥事您合作,就等于断了他的财路,只怕……”

      高冲在旁,陆绎只朝他看了眼,高冲会意后扬手置在唇间,一声长哨响,听得四下枝叶窸窣后,几条黑影悄无声息的落在院中,齐兴文大惊,反应过来后忙向陆绎拱手,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多谢陆佥事,我等定会集结广州内的所有海帮势力相助。若闽粤的那位大人再有书信送来,我也会第一时间送予佥事大人。”

      陆绎挥了挥手,黑影瞬间消匿在黑暗中,院中一时仅余风声呜咽。

      出得门后,街边仍有寥寥农家烛灯挂在房檐,本就清冷的小巷显得愈发孤寂,陆绎耳力极好,早已嗅到一丝危险,他却背向而站,眼神示意高冲留意四周,两人并未去牵马,而是顺着街巷一直走,直至走到靠近巷尾,风来,云角拂开一块空隙,露出点亮光来,银光乍然闪过,陆绎错身躲过,高冲则抽出绣春刀与面前人对峙。

      不知何时,涌来数十个黑衣黑布罩面的人来,但从他们略显沉重的步子和握刀时有些不稳的气息来看,并不是什么武林高手,陆绎轻哼一声,左手掠过墙边竹竿,长约有五尺,一竿击出直入离他近处的黑衣人手背,黑衣人吃痛,手上松开,佩刀径直落在他脚尖,登时疼的他抱着脚尖唉呼,如此又是游蛇一般接连打向另外几人的肩胛臂膀脖颈等处,一时间巷子里哀哉一片,半晌下来,他手里的竿子已如破竹四分五裂,黑衣人见状,拾起长刀,竟是以不要命的架势扑了过来,此时盈月在天,虫鸣嘁嘁,陆绎手指发力,内力借着依旧是破散的竹竿,又如满树穿花分成一股股鞭子,袭在黑衣人前胸,登时将他弹出数丈远,连带着他身后的几人也被掀翻在地,高冲的刀立时架在其中一人脖颈上,另外几人见状,顾不得捡刀,纷纷逃出巷子。

      转瞬,巷内又恢复如初,高冲本要去追,被陆绎扬声喊住,而他刀下的黑衣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陆绎俯身拉开面罩,一个少年,年纪看着竟比祥子小许多。

      “你的功夫,”丢开布巾,陆绎十分不屑道:“杀人?你不觉得实在拿不出手麽?”

      少年白净的脸孔在月色下忽的涨红,咬牙怒道:“狗官,既已落在你手,要杀要剐,随便。”

      陆绎失笑,狗官?这个词倒是新奇,他蹲下身子,与少年平视,“锦衣卫杀人,若有理由,便是你该杀,可我若不想杀你,便有上百种法子叫你说出来实话。”

      少年很瘦弱,被高冲一把拎鸡崽子般提了起来,扭送到了官驿。

      “谁派你来的?”陆绎淡淡问道。

      少年咬着下唇愣是不吭一声,片刻后,之前逃走的几人尽数被抓回,推搡着跪卧在一处,面上皆是惊恐之色。

      “哥哥,你们……”少年急切道,嗓音带着哭腔,他手被捆缚在身后,只能用肩头去蹭着身边不知所措的男子。

      陆绎本没什么耐心,现下被几人求饶声吵得耳朵疼,闭了闭眼,从高冲手中抽过刀来锵的一声钉在了木质地板上,刀身在烛灯下发出微弱的铮鸣。

      ………………………………………………………………………………………………………………

      李如松才剿灭了一股流寇,正拿着布巾擦拭带血的佩刀,嘴角是肆意畅快的笑,整个人神采奕奕。

      守卫来报时,他正搁下长刀,准备好好喝口茶水,“武进大人,有个六扇门的捕快说与您认识,吵着非要见您。”

      李如松诧异,他何时识得六扇门的人了,再者,这么个地方竟然也有京城的人来,他一时有些好奇,遂叫人把他带来。

      今夏在门口紧张的搓了搓手,指尖将有些凌乱的发丝慢慢捋柔顺了,又使劲揉干净面上尘土,看向岑寿问道:“如何,夫人我还好看吧?”

      岑寿抽了下嘴角,点了点头。

      李如松一身戎装长身玉立,等的不耐,便起身踱去厅前画边,低头看了一阵,耳边忽的响起一个十分悦耳好听的声音。

      今夏才进门,见到那人背影,心头一震,暗暗道:这不是陆绎!

      可她只能硬着头皮恭敬唤道:“六扇门袁今夏,见过将军。”

      李如松闻言,转过身子,眼前的少年,一身青布直身,面容极其清秀,身量不高,甚至过于瘦弱,公门中人何时连这种货色也招了,他不禁纳罕。

      “你要见我?”他低声问道,闲适坐在椅上。

      “认错人了,将军勿怪。”今夏讪笑,杏眼滴溜溜转着伺机遁走。

      “哦?那你是把我错认成了谁?”他继续追问,语气揶揄,甚至带着调笑的成分,今夏心里蹭蹭蹭的冒出火气来,强装了个笑脸,话锋一转道:“听闻此地闹倭寇,我等恰好在附近查案,自然也不能袖手旁观,不过看样子,将军已经将倭寇荡杀无几了,那我等便不好给您添乱了。”说着慢慢退着身子,李如松却倏然起身,吓得今夏忙顿住。

      “此间闹得最凶,虽已诛杀近百,但仍有不少藏匿在山中,若一日不除,仍是大患。”

      今夏愣了愣,又听李如松道:“你当真是六扇门来的?你的腰牌我看看。”大手伸来,竟是探向今夏腰部。

      岑寿被拒在外间,心里火急火燎,推了守卫直奔内厅,见李如松探手向今夏袭来,不问缘由的飞身掠至她身前,一掌隔开李如松,转身低声道:“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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