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王》尧不知

4、第四章 可能爱情来得太晚了

　　沉默不语的闵智书让原本意志坚定想要说明白的王致远无可奈何。三分钟过去了，她依旧低着头，不回答他的话。
　　“你打算一句话也不说吗？闵智书！”他看着眼前低着头的她，此时的她惊慌失措得宛如一个做错了事站在教导主任面前的孩子。
　　“你确定你要一句话不说，就这样和我待在车里一直待着吗？”王致远见她一动不动，
　　“你不回答我，那我回答你吧！我相信一个人真的可以好多年都忘不了另一个人。我这几年……”他看着眼前的女人无可奈何地妥协，的确以她的性格，这么多年都能不和他联系，怎么可能会轻易开口呢！
　　“你再说一句话的话，我就立马下车，自己去电影院！如果你愿意送我过去的话，就请路上一句话都别说！”他的话还未说完，智书突然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话，威胁的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却带了些请求的意味。看见她坚定中又有些闪躲的眼神，王致远好像明白了她的意思。那是她在示意他给她一点自己的空间，他知道她威胁的话是认真的。
　　无可奈何却又不能再说什么的王致远只能再次启动车，打算将她安全送到电影院。他不愿意为了满足自己一时情绪的释放和满足，把面前这个自己好不容易再见到的女人弄丢。能够再遇见她对他来说，已经足够难得了，所以他不想让她再次想要主动离开自己。不管是短暂的，还是和从前一样，几年，甚至几十年或者更久远的离别，他都不想再和她重复。
　　一路上两人沉默不语，王致远偶尔从转眼看她，她只是望着窗外。他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所以他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我就在这里下吧！”为了不让他看见宋传文，智书提前两百米左右叫他停了车。
　　“今天谢谢你！”她解开安全带点了点头礼貌性的向他点了点头，语气和神情里透露着回国后第一次见到他时的生疏模样。他转头一句话也不说，看着她礼貌地点头，客气地道谢，小心翼翼地关掉车门。
　　看着她一个人的背影，王致远有些失神。他心里有一种又回到四年前的感觉，他从来没想过她坚定又决绝的背影在他心里可以变成这么沉重的回忆。
　　看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王致远突然想起来她没有吃晚餐。他打开车内的储物格拿出自己常备的巧克力，希望给她填填肚子。他匆忙下车关掉车门，想尽快在她进电影院之前拿给她。
　　他边走边在人群里寻找她，等到他看见她的身影，正准备跑上去，将手中的巧克力给她时，他便看见背对着自己的她向前方招手。
　　“智书，智书！”他顺着她招收的地方看去，便看到了站在台阶上的宋传文，宋传文一边叫着她的名字一边高兴地向她挥手。
　　原来和她一起看电影的是宋传文，怪不得她会离电影院两百米左右就下车，怪不得他会让自己一句话也别说。看见宋传文笑得灿烂的脸，王致远好像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她一直假装不认识自己。王致远捏着手里的巧克力，顿在原地，他不明白如果她一开始就没想过有什么的话，刚才为什么要问自己那些话？他也想不明白，既然她的生活里已经出现了别的人，为什么她还会写《先生王》这本书？如果说这本书仅仅是为了对她自己的感情做个了结的话，又何必在书的最后一页写着“如果最后还是没能和你在一起，那我接下来的人生，便是将就！”
　　若不是因为那最后一句话，他又怎么会千里迢迢、漂洋过海，重新回到重庆！

　　那天晚上的电影演了什么智书不知道，她只是在漆黑的电影院内看着巨大的屏幕发呆，王致远近在咫尺的呼吸和他的话在他的耳边不停的回荡。她无法专注地听到电影里女主究竟说了些什么，最后她索性放弃想要努力弄清电影故事的情节。她任由思绪蔓延，在她的记忆里，她始终没有和王致远说过一句话，有过任何交集。所以她不明白为什么王致远认识自己还问自己是不是仍旧不想要再见到他。两个小时的电影过去了，她始终找不出来自己究竟遗漏了哪些关于王致远的记忆。
　　那个周天，智书都把自己这几年的日记找出来，从遇见王致远的时候开始看起，她始终没有找到任何线索。她一直以为王致远这个人只是她自己的心事而已，那是她藏了很多年的秘密。所以当她的秘密被当事人王致远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她便慌了神。
　　一个周的时间里，智书都没有再见过王致远。她有些庆幸，因为她知道自己没法告诉他，自己一直没有忘记他，甚至自己总是在无数个深夜里梦见他，在梦醒后想念他，甚至再度睡去，想要趁着尚未清醒的意识再见他一面。她也没办法再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和他假装镇静的相处。
　　她不知道王致远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在过去无数个孤独的日子里全靠着对他的记忆以及能够见到他的梦得到支撑和慰藉。但是当王致远本人真真切切地站在她面前，当她能够清清楚楚感受到他的呼吸和心跳的时候，她反而觉得那是个虚幻的梦。
　　周五的中午，智书正坐在客厅诺大的书架前的地板上看书，就被钟意的电话打断了。
　　“喂，钟意姐！”智书接起电话有些疑惑钟意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有什么事，这是钟意从那天留了电话之后第一次和她联系。
　　“喂，智书！我下午想去挑婚礼穿的鞋子，你有时间吗？能陪我一起去吗？”电话那边的钟意礼貌地问。
　　“好呀！我下午也没事儿，我们约在哪里见呀？”智书爽快的答应了，她一直在寻找自己新书的灵感但是不大顺利，便打算趁机出去透透气，转换一下心情。
　　下午两点的时候，智书在约好的地点不仅看见了钟意，还看见了一周没有再见的王致远。见面时他只是冲自己微微点头示意，脸上除了礼貌地微笑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慕一听说我们来看鞋子就说一会儿也过来，就让我叫上致远一块儿来了。我们打算给伴娘伴郎的礼物就是鞋子，正好你们一块儿选了婚礼的时候穿。”钟意看见智书见到王致远时有些惊讶的表情便说道。
　　“哦，是这样啊！”智书有些尴尬地附和道。
　　在林慕一到来之前，王致远并没有说上什么话，只是在跟在两个女士身后看她们手挽手地聊天，或者坐在店内的沙发上看两位女士试鞋子并在钟意问是否好看时，笑着回答好看又继续低着头看茶几上供客人阅览的时尚杂志。在这段时间里，他从未和智书说过一句话。
　　和钟意一起挑选和试穿鞋子的智书偶尔会回头看看他，他也只是坐在位置上翻看着书页。智书有些疑惑，今天的他为何如此。如果说是因为那天的事，尴尬是正常的，但是敏感的智书在他身上感受到的，语气说是尴尬，不如说是冷漠和陌生。今天的他比四年前的任何时候都让智书更加觉得陌生和冷漠。
　　“意意，智书！”刚进店内的林慕一便招呼着走过来了，伸开双手拥抱钟意，也不顾旁边有别人看着。
　　“嘿！”拥抱完钟意的林慕一坐到了王致远的身边，从她进入店内开始，王致远就一直低着头看杂志没有说话。
　　“怎么一句话也不说！”见他毫无反应的王致远问道。
　　“难道要继续看你们俩在大庭广众之下秀恩爱吗？”王致远说着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大大的笑，钟意看到王致远的表情也不由得笑起来。等到王致远的眼神抵达智书时却眼神突然变冷，再次低着头翻阅手中的杂志。
　　王致远那日晚上看见电影院门口的闵智书和宋传文时，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远在重洋的他只因为看见闵智书一句封面上的话便毅然请假回来，他以为那是闵智书给他发出的信号，他以为她决定放弃一个人生活，决定再见王志远。但是他没想到，当自己思虑再三终于以为俩人可以正式以故友重逢的名义相认时，闵智书给了自己那么大的打击。
　　这些年里，他也不是没有想过，那个在自己面前哭得稀里哗啦说要自己一个人好好生活的女孩子可能早就已经与别人结婚生子，那个说再也不要再见王致远的女孩子可能早就已经把他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这些他都想过，那时候他觉得大概只是因为那么一次见面，大概是因为那时候的闵智书哭得太伤心，所以自己这么多年才会牵挂着她。他那时候不过觉得她或许只是自己人生中一个看起来比较印象深刻的路人，但是当他看见那句话的时候，从前关于闵智书的一切通通浮现在他的眼前。一切曾经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的细节重回记忆，她一个人蹲坐在楼梯上抽泣的背影；她夏日清晨里缓慢前行的样子；她趴在桌上熟睡的侧脸；还有她流着眼泪说的那句“我再也不要再见到王致远了！”仿佛都在提示着他，这些年，关于闵智书的所有记忆，已经在他无意识的情况下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所以当她看见她书里说的那句话时，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想见她，想要再次见到那个2017年夏天某个深夜在他耳边喃喃自语的女孩。
　　大概是因为抱着巨大的希望而来，却面对了巨大的打击，仓皇无措的王致远不知道该怎么再去面对眼前的智书。当然，他还有一些难过，她给了他无尽的希望，让他以为这场没有定数的缘分可以有个好的转机，却又偏偏在希望燃起时突然给了他失望。
　　“女孩子们的友情还真是容易建立啊！”走在他旁边的林慕一提着两个袋子摇着头，看着走在前面手挽手地智书和钟意说道。
　　“才见第二次，我家意意就不挎我的手，挎着别的女人的手了！”林慕一开玩笑似的哀叹自己失宠。
　　“差不多行了！”王致远转过头，用嫌弃的眼光看着正在摇头叹气的林慕一，“你不看看，钟意姐这么多年有过这样一个好朋友吗？你应该替她开心，可能遇见闵智书她就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孤单了！”
　　“也是！我也觉得如果意意能有智书这么一个好朋友会特别好！”林慕一转过头来痴汉式的对王致远说。
　　钟意在国外的这些年，在学校的时候，所有时间都花在学习和兼职上，等到工作后又忙得不可开交。虽然有关系还不错的同事，但也仅仅是仅限于公司内的交情，她偶尔的假期也都和林慕一待在一起。他很少听她说关于自己朋友事儿，在钟意的世界里，只有林慕一和工作，后面的王致远也是因为林慕一才有的。
　　“那我也不管，你提着，我要去把我的老婆抢回来！”林慕一把手中的购物袋在王致远手里，便大步向前走去。
　　“智书，等一下，致远说他有话和你说！”林慕一张口，王致远愣在原地有些尴尬。听到声音的钟意和智书也都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王致远。
　　“致远有话要给智书说！”林慕一走上去对着一脸茫然的钟意说完，便牵着她的手往前走。留下智书站在原地，和愣住的王致远四目相对。
　　“致远要给智书说什么？”仍旧不明所以的钟意回过头来看两人，问林慕一。
　　“不知道！”林慕一笑着说，回头冲着王致远摆动手指，示意他好好陪同智书。
　　转过身的智书不知所措的看着王致远，她不知道接下来的王致远会说些什么话，只好站在原地等待他走向前来。
　　“走吧！”走到智书旁边的王致远淡淡地说。
　　“嗯？”不明情况的智书站在原地惊讶地看着王致远，“去哪里？”
　　“跟上他们呀！”王致远转眼看了看呆在原地不动的智书，回答道，“不是要去给我和慕一挑鞋子吗？”
　　“那慕一哥说你有话要说！”看王致远没没有停下脚步仍旧往前走。
　　“没什么。”王致远看着前方淡淡地回答道。
　　“哦！”听到王致远的话，智书有些尴尬地笑着点点头。
　　“我想说，让你一会儿给我挑鞋子，林慕一说不让钟意姐给我挑。”一直用余光在偷看智书的王致远见智书有些尴尬的神情有些不忍心，便说。
　　“好，好的！”听见王致远这样说，智书尴尬的神情才稍微消散，回答完，深呼吸了一下。这一切恰好被旁边的王致远看在眼里，这样动作，他曾经无意间见过她做了很多次，现在于他看来，她做深呼吸的样子仍旧可爱。见智书小女孩似的神态，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脚步也放缓了一些，正好能够让智书从容地跟上他的步伐。
　　来到男士鞋店后，林慕一和王致远一直试穿着店员推荐的鞋子。百无聊赖的智书围绕着店内闲逛，看着店内摆放的做工精致的时尚皮鞋。她仍旧记得王致远在刚才对她说的话，她一直在思索什么样的鞋子更适合王致远。
　　突然，她看见一双深棕色的皮鞋，适当的不夸张的尖头搭配时尚的绑带，不是成熟老成的黑色而是有些欧美风的深棕色。她看着眼前的鞋子，觉得这就是最适合王致远的鞋子了。
　　觉得脚上鞋子的码数不是十分合适的王致远抬头想要让店员给自己换一个合适的码数时，正好看见了对着鞋子看的有些入神的智书。
　　“请你给我拿一下那位女士看的那双鞋吧!”他转头对身边的店员说。说完便将脚下的鞋子脱下来，穿上自己的鞋子。
　　“先生，那您试一下码数是否合适！”拿过鞋子的店员将鞋子递给王致远。王致远翻过鞋底，看了看上面的鞋码数，将鞋子递给店员。“码数正好合适，就这一双吧！”
　　听见王致远如是说的智书有些惊讶，王致远在试了那么多双鞋都不满意后，竟然试都不试就决定要自己挑的这双鞋子。钟意和林慕一也有些惊讶，王致远对于自己用的东西十分讲究，特别是穿戴在身上的衣服鞋子更是如此，只有确定东西十分合适自己才会决定是否选择。所以，三人都对王致远的果断显得有些惊讶。
　　“试一试吧！确定是不是都合适！”智书有些尴尬地对王致远说。
　　“不用试了，我很喜欢，非常合适！”王致远笑着说完，便转头对店员说，“就这一双吧。”
　　已经挑选完毕说完王致远和智书便坐在店里的沙发上等待钟意和林慕一，二人不说话。王致远百无聊赖地翻阅着店内的杂志，而智书则翻阅自己的微博，看书迷在自己微博底下的留言。
　　“一起吃饭去吧今天。”买完鞋子的四个人站在商场门口，钟意提议道。“上次也没有吃成，智书，你今天晚上应该没有约会了吧？致远肯定是没有事儿的，你要是没啥事儿，咱们今天就一块儿吃晚饭吧！”
　　“赞同，总得提前贿赂一下你们俩，好让你们对我们的婚礼尽心尽力！”林慕一说着揽上了钟意的肩。
　　“我没啥事儿，就看他了。”智书说着将眼神转移到一旁的王致远身上。
　　“他？他没事儿，你要没事儿的话，咱们就走吧。”钟意看着智书说，全然不看旁边王致远是否有话要说。她知道他一般没有什么事儿，朋友也不多，自然没什么约会或紧急的事。
　　“你喜欢吃中餐、西餐、日料还是韩餐？”钟意揽着边走边问。
　　“吃火锅吧！我们一起去吃火锅吧！”原本默不作声走在后面的王致远突然说道。
　　“火锅？”旁边的林慕一有些惊讶，因为他担心经常在国外的钟意吃不惯山城的辣。
　　“嗯！她喜欢吃火锅！”王致远看着智书充满惊讶意味的眼睛说道。
　　“火锅？好呀！我也想吃火锅，来了重庆还是得吃重庆老火锅才行！”钟意一听火锅也有些兴奋，回来这两周林慕一都是带她去吃西餐或者自己在家做，因为担心她太久没吃火锅吃不习惯。
　　“那就去吃火锅吧！四楼就有，致远，你把袋子给我。你们直接上四楼吧，我去把东西先放车里。”林慕一说着伸手接过王致远手中的袋子，径直往电梯口去了。
　　“那我先带你们去上去吧，咱们乘扶梯吧，电梯人有一点多。”王致远说着跟上了两人，一块儿往扶梯走去。
　　“你和致远怎么认识的呀？”趁王致远去洗手的空隙，钟意压低声音有些八卦意味似的笑着问智书。
　　“他一个多月前刚回国，我和两个出版社里的朋友一起去餐厅的时候，正好遇见他和慕一哥，就一块儿吃了顿饭。”智书有些心虚地笑着回答，殊不知刚好洗完手回来的王致远就站在她的身后。
　　“就这么简单？”听完智书的话，钟意有些难以置信，以她这两年对王致远的了解，是不可能一个多月就和一个女人这么熟络的。
　　“我们已经认识五年了！”智书还未回答钟意的话，王致远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王致远的一句话让站在他身后，想要拍他肩的林慕一也呆住了，智书和钟意也转头一脸惊讶地看着站在智书身后面无表情的王致远。
　　王致远并未急着再做解释，而是在三个人震惊的目光中，从容地拉开椅子坐在了智书的旁边。林慕一见王致远坐下，也着急地走到钟意身边坐下，想要听听王致远怎么说。
　　因为王致远刚回国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王致远和闵智书两人就像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一样礼貌地自我介绍和寒暄，甚至在那一次聚会上连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在这段时间里，二人也从未向他说起彼此之前就认识的事，林慕一比起对两个人之前就认识这件事的惊讶，他对两个人明明认识却都绝口不提、假装不认识的行为更为奇怪。
　　智书见王致远从容不迫地在自己身边坐下，心里更加紧张，她看不见他脸上有任何表情。她虽然知道自己早晚有一天必须会和他说明自己早就认识他这件事，但她没想到这一天会这么快，并且还有林慕一和钟意两个人在场。她双手捏紧手中的杯子，脸部因为紧张而微微泛红，双眼盯着王致远看。
　　“别一直使劲捏东西，手会不舒服。”他说着拿开了她手中的水杯，手中没有东西转移紧张心情的智书将双手抽出桌面，在自己的腿上不停地摩擦。她一紧张就会这样，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只能靠手部动作来转移自己的紧张和压力。王致远看了看她不断摩擦的双手,抬头与将惊讶和好奇写在脸上的钟意和林慕一对视了一下。
　　“我们还在大学的时候就认识了。”他看着两人说，说完便笑了。对此时的王致远来说，感觉内心的情感得到了释放，感觉心中有着难以说明的愉悦与轻松。
　　“不过可能因为时间过去太久，她已经不记得我了。”他笑着又接着说，转过脸正好看见智书两只溢满泪水的眼睛。
　　还未等到智书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滴冰凉的泪划过自己左边脸颊。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洗手间。”待自己反应过来，智书急忙抬起左手将自己脸颊的眼泪擦干，低着头说了一句，便起身一个人走向洗手间。
　　“怎么回事儿？”钟意见智书如此反应，便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急忙问王致远。王致远看了看眼前一脸不解的两人，便从四年前的夏天开始说起。
　　第二天即将离校的王致远刚整理完自己要带走的行李，双手枕着头，躺在床上听着舍友们感叹着四年时间的飞逝以及将来的打算。正当王致远在舍友天南海北的聊天声中渐渐入睡的时候，突然被自己的手机铃声吵醒。手机显示的是一个没有备注的电话号码，但看号码应该是自己学校同届的同学，王致远有些疑惑谁会这么晚了还给自己打电话。
　　“喂！喂！”刚接通电话，那边就响起了一个女生的声音。
　　“喂，你为什么不说话呢？”电话那边是一个并不熟悉的女生的声音，王致远想应该是打错了便一句话也不说就将挂断了电话。
　　但是电话刚挂断一会儿，电话铃声又响起来了。
　　“同学，不要给我打电话了，你应该拨错电话号码了。”王致远再次接通电话，还未等对方说话，王致远便直接说。
　　“弄错了？等一下，我看一下！”电话里的女生说着便断断续续地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念了一遍，“就是这个电话号码没错呀！我要找王致远，你让王致远接电话！”女生在电话里突然大声地说，听着声音，应该是喝醉了。一到毕业季，学校网上就会有各种喝醉的人，不论男女，醉态千姿百态，但是醉后的语气千篇一律，让人一听就知道是喝醉了。
　　“我就是王致远。”王致远有些无奈地回答。
　　“你就是王致远啊！诶嘿嘿~王致远接我电话了！是王致远！”女生在电话那边自言自语起来，然后便是一阵沉默，王致远刚想说挂电话的时候，电话那边就传来女生的抽泣声，声音不大却足够王致远听清其中含有的克制和压抑的情感。王致远隔着电话，从那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中好像看到了那个蹲坐在楼梯上把头埋在膝盖里哭的女生。
　　那大约是一年前，王致远收到快递信息，需要去快递点取自己刚到的辅导资料，但是当他从自习室走出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蹲坐在楼梯边上的女生。
　　“我们分手吧！我觉得和你在一起很累。”女生决绝的语气让身后的王致远有些震惊，明明是一副受伤柔弱、身心俱疲的样子，语气里却透露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决绝。女孩子心狠起来真可怕，王致远心里看着眼前的女生想，打算不惊动女生，从楼梯的另一边走过去。正当王致远伸腿想要下楼梯时，刚刚挂掉电话的女生却突然将头埋在膝盖里，抽泣起来。
　　大概是女生怕打扰到其他学习的同学，所以一直克制自己的声音，但是王致远却听出了其中的难过和崩溃的情感。王致远就那样站在女生身后看着她的肩头颤抖，握着手机的右手使劲捏紧，王致远在昏黄的灯光下仍旧能够看清她手背上一根根青筋暴起。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女生仍旧没有停止，站在她身后的王致远有些无奈，但又觉得不该现在离开。便往上楼的台阶上找了一个正好能够看见女生的台阶坐下，不知道为何，女生隐忍又撕心裂肺的声音让他有些惆怅。
　　他坐在台阶上听着女生的抽泣声有些心烦意乱，便条件反射地从裤兜里拿出了烟。直到他快要抽完第二根烟的时候，女生才止住了哭泣。
　　左手捏着烟的王致远就那样低着头看着女生双手擦干眼泪，站起来，慢慢走上阶梯，最后在自己所在的教室停下。他看见女生双手紧握，斜对着自己做了一个大大的深呼吸，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原来她和自己在一个自习室，王致远有些惊讶于这样的巧合。他将手中的烟放入嘴里，心里疑惑女生进了教室之后会怎么样。应该会收起书包回宿舍疗伤去吧，毕竟刚才那么伤心，今天晚上想要专注学习肯定是不可能的了，王致远如是想到。
　　王致远椅子盯着自习室的大门，知道王致远抽完了那第二根烟，自习室的门都没有被打开过。此时的王致远已经无心拿快递了，王致远起身将烟头熄灭，便走下台阶，走向女生刚刚推开的那扇门。
　　刚推开门，王致远便看见了低着头写题的女生。她就坐在离王致远不远的斜前方，王致远一晚上看着认真写题的女生有些讶异。他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在瞬间崩溃之后，仍旧可以若无其事地专注于别的事情。他被这个看起来冷漠决绝的女生所震惊，除了他，大概这个自习室没人相信，这个看起来眼神专注、刚毅的女生，在半个小时前，曾因为一段情感溃不成军。
　　从那时起，那个女生就总是有意无意的出现在王致远孤单的大学生涯里。
　　记忆被电话里女生的哭声逐渐唤醒，记忆越清晰，王致远就越觉得电话那边是一年前坐在楼梯话说那个哭的那个人。
　　“你现在在哪里？”原本躺着的王致远突然从床上坐起来。虽然对方没说名字，王致远的直觉告诉他，电话那边就是那个女生。
　　“你在哪儿呢？我过来接你！”听见对方没有回答，仍旧不停地哭泣，王致远有些着急又问了一遍。
　　“喂！你好，请问是王致远吗？这个女生一个人喝醉了，我听她刚才一直拿着电话叫王致远，你过来接她一下吧！”电话那边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我这里是学校北2门，有福烧烤。”
　　王致远听了电话里的人说了地址后，就急忙下床，在舍友不明所以的眼光中走出了宿舍。直到走到宿舍楼的大门口，王致远才发现自己走得太匆忙，竟然穿着拖鞋就走出来了。尽管如此，王致远还是决定先去接她，一个女孩子在外面喝醉了总是不安全的。
　　当王致远穿着拖鞋走到烧烤摊的时候，一抬眼便看见了一个人趴在桌上的闵智书
　　“闵智书！醒醒！”王致远看见趴在桌上的她有些无奈，只能伸手拍她的肩，试图叫醒她。“醒醒！闵智书！”那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但是她并未有任何回应，仍旧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你就是王致远吗？”正当王致远看着眼前醉得不省人事的闵智书有些无奈地时候，烧烤摊的阿姨突然走过来大声的问。
　　“对，我就是王致远。”王致远转身对阿姨点头示意了一下。
　　“额~王致远，王致远在哪里？”一听王致远，原本趴在桌上不说话的闵智书突然抬头，看着两人问。
　　“你说你们这群年轻孩子，一点儿都不知道让着点女朋友。有什么不能好好说，别老吵架。吵架多伤感情啊，我告诉你啊，这姑娘可伤心了，一个人在这儿喝了很多酒呢。你赶紧把她带回去，以后就算吵架了也别让女朋友一个人出来喝酒不安全。”那阿姨看着红着脸的王致远数落了一番。
　　“赶紧把她背回去吧！”还未等王致远解释，那阿姨已经把闵智书从桌上扶起来，示意王致远赶紧把闵智书背回去。
　　“好好对人家姑娘！一个人出来喝酒就是真的伤心了！”那阿姨见已经将闵智书好好安顿给了王致远便一边收拾桌子一边说。
　　“谢谢您。”背上闵智书的王致远转身对那个阿姨道了谢便背着喝醉的她往学校走去。

　　“所以，你大学毕业之前就认识智书，但是毕业前一天才说过话吗？”听了王致远的话，钟意显得有些不可置信。
　　“嗯！”王致远点点头，看着自己十指交错搭在桌上的双手。
　　“那你们这几年一直没有再联系过或者再见过吗？”林慕一接着问。
　　“没有！”他抬头看着两人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那为什么再见后两个人都装作没遇见过一样呢？”林慕一仍旧好奇两个人为何假装不认识。
　　“因为她看起来好像不记得我了。”他有些苦笑的说着抬头看着两人，说完端过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放下。
　　“看她刚才的表情应该还记得你才对啊！”听完王致远的回答，钟意有些疑惑。她看智书刚才的表情，明明是难过的样子，面对一个忘记了的人的话，是不可能会出现那样的表情的。她觉得这其中应该另有隐情，但王致远不说她也不方便问。
　　“致远，你喜欢她吗？”一旁的林慕一看见王致远皱眉的样子，一本正经地问道。王致远听了他的问题没有反驳也没有回答，仍旧低着头不说话。
　　“那你怎么不给她说呢？万一你提起来的话，她就记得了呢。”钟意有些着急地说，她太了解王致远闷葫芦的性格了，所以有些替他着急。能够四年不见，全然断了联系仍旧能够让他王致远皱眉的人，应该非同寻常。
　　“因为她那时候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两个最好永远都不要再见面了。”他抬头看着眼前的两个人。
　　“当时我也没觉得那句话有什么，不过是仅仅算的上说过一次话的人。可是，我没想到，就是她那么一句话让我一直惦记着。”王致远说的没错，当时听见智书说那句话时，他不过觉得就是一个女生对爱而不得的暗恋做的最后告别。但是他没想到，当时闵智书的一句告别让他不以为意的话，会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带着她的影子跟随了他这么多年。
　　“所以，智书新书里的先生王是你？考研遇见的那个人？”林慕一有些难以置信，当时智书的书稿交给出版社的时候他还看了，以为只是一个虚幻的故事。对于智书这样文笔清新的青年女作家还说，编写一段清新脱俗的爱情故事简直是易如反掌之事，但是他没想到那个书中的人竟是自己相识多年的王致远。他也震惊于王致远和闵智书两个人这种阴差阳错的缘分以及晦涩的情感。对林慕一来说，如果忘不了一个人就要好好记得，如果想见一个人就要不顾千难万险地奔向她，他这三十年来一直坚信不疑且如是做着，就像他和钟意之间一样。面对真心勇敢如林慕一这样的人，永远无法想象，要怎么样的感情才能够让一个人对自己的真心充耳不闻四年，对自己喜欢的人置若罔闻四年。
　　“应该吧。”他仍旧低着头，只是简短的回答。
　　“所以你上个月突然回来是因为看到她的新书了？为什么明明四年都没有联系，因为她一本书就突然决定要回来呢？”林慕一问，只想证明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如果王致远是因为闵智书突然回来的话，那么他在闵智书签售会安排在母校那天非要让自己陪他去逛学校，还特意走到闵智书签售会的地点，并且主动建议闵智书是婚礼合适的伴娘人选这些事就都说得通了。
　　“因为她在书里说的最后一句话，如果最后还是没能和你在一起，那我接下来的人生，便是将就！”他点点头，抬头看着林慕一和钟意的眼睛说。
　　林慕一和钟意太了解王致远的这种偏执了，如果他一旦认准了什么事，就会立刻执行并且执行力惊人。林慕一看着王致远的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是这几年来，王致远第一次向他提起感情的事情。
　　“我先去看看智书吧，她应该受到了不小惊吓，毕竟她可能一直以为你不认识她。”见智书这么久没有回来，钟意有些担心地皱眉。
　　“钟意姐！”王致远见钟意起身，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她。
　　“没事儿，姐会好好和她说的。别担心，你们俩只是需要一个机会把话说清楚而已。”钟意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不用担心。
　　“智书，你在吗？”钟意走进洗手间，并未看见闵智书的身影，便猜想她应该是一时还没有从王致远突然的坦白之中反应过来，不知道如何面对王致远。所以站着试探性地询问，等待智书的回答。
　　“钟意姐！”一会儿之后，一扇门缓缓打开，闵智书从里面走出来，尴尬地看着自己。
　　钟意注意到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应该是哭过。
　　“别害怕，要勇敢地面对自己的心！”她走向前去拥抱住面前手足无措的闵智书，钟意虽然无法明白王致远和智书之间究竟有着怎么样的故事和情感，但是她知道，一个作家为一个人写了一本书意味着怎样的情感，也知道王致远为她的一句话千里迢迢、远渡重洋意味着什么。她只是觉得有些心疼他们，明明相互有意却错过了这么些年。
　　“你知道的，致远是个很好的男孩子。可能他突然的坦白让你有些受惊，但是我想他应该是不想再假装不认识你了。他虽然外表看起来很理智，有时候甚至冷漠，但是他是一个情感特别丰富的人。你应该给自己和他一个机会，听听他是怎么想的，听听他心里的声音，也听听你心里的声音。致远说你可能忘记他了，我可不这样认为，如果你忘记他了的话，肯定就不会站在这里了，对吧！”钟意抱着智书温柔地说道，“别紧张，咱们出去先吃饭，吃完饭，你们俩再好好说清楚就行。好吗？没有什么事是沟通解决不了的，对吗？”她说完，扶着智书的双肩看着她微笑着问。
　　原本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的闵智书听了钟意的话，顿时觉得安慰，与其说自己如此慌张是不知道如何面对王致远，还不如说，是因为自己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自己这么多年对王致远的情感以及他们互相坦白之后的结局。因为她不知道，如果王致远知道自己这么多年的情感会作何感想，他会不会惊慌失措然后逃跑，那样自己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所以你打算和她在一起吗？”钟意刚走，林慕一就直截了当地问。
　　“我不知道，我觉得她好像没有要和我在一起的想法。”王致远有些沮丧地垂着头回答。
　　“不要你觉得，这种事，你应该知道，明确地问问对方的想法比自己无端的揣测更明智。”林慕一有些不满意王致远的回答，林慕一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到这样郁郁寡欢垂头丧气的王致远了。
　　整个席间，王致远和闵智书没有过多的交谈，反而是林慕一和钟意为了缓和两人的尴尬不断地从中调和。林慕一和钟意希望能尽自己的努力化解两人的尴尬，而那餐饭则对王致远和智书来说犹如炼狱。
　　“那我们先走啦。致远，你好好把智书送到家，智书再见！”钟意拍着王致远的肩示意他好好将话说清楚。
　　“那我们走了。”林慕一对二人点了点头，临走前也不忘拍了一下王致远的肩膀。王致远知道两人都是在是以自己加油，给自己鼓劲，他看着两人点了点头。
　　“我带你去个地方吧！”见林慕一和钟意上车，王致远转过头对身旁的智书说。说完便独自向车的位置走去，智书也跟着王致远的脚步迈进。
　　“听首歌吧！”一路上两人无话，王致远便打开车载音响。
　　“可能在遇见你那天你并不快乐，可能是因为我们相遇得太晚了……”智书看着窗外跟着哼了起来，前奏刚想起时，智书便听出了这首歌。这首歌她太熟悉不过了，每次想起王致远的时候，她就会听两首歌，一首是这首赵紫骅的可乐，另一首便是田馥甄的灵魂伴侣。
　　可乐在无数个她想念他的夜晚陪她一起缅怀遇见他的时光和那些关于他的梦，而灵魂伴侣则是在无数次在她想要主动和他联系的时刻提醒自己，纵使灵魂跟随，也永远无法相称。她在最平淡朴实的歌声里让自己在关于他的梦里过着声色犬马的生活；却也在最缱绻缠绵的歌声中劝解自己，纵使他一生平凡，你也只能爱而不得。
　　“可能你不快乐、可惜你不快乐，可能是我的爱情他来得太晚了。可我只想对你说，我绝对不退出了，可以让你快乐是我的快乐。”王致远跟着唱完了最后一句，停下了车，转过头看着因自己的歌声而回头的闵智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