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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作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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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霍屺一双带有惊惧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白崇倒也没有慌,他继续着自己手上的动作,给霍屺擦了擦汗,问道:“早饭想吃啥?你喜欢吃什么?”
霍屺被他一句话拉回了神,收回了视线,从病床上直起身子,抬手一抹自己刘海下的汗,反问白崇:“你怎么在这?”
白崇把擦汗的纸巾扔进一旁的垃圾桶,直言道:“我一个人很无聊,所以来找你玩,你喜欢吃什么?一起去吃早饭啊。”
“……”霍屺刚从噩梦中挣脱出来,还有些惊魂未定。他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八点多,是该先去吃早饭。
但……
“我不吃,你自己去吃吧。”
白崇疑惑脸:“为什么?”
霍屺:“……没胃口。”
“因为做了噩梦吗?”
百分之三十的原因是因为噩梦,但百分之七十的原因却是梦里的那道光。
在那个世界里,从来没有过光。
如今一道白光横空临世,来到灰暗一片的世界之中,他一时间还反应不过来。
在梦里,突如其来的解脱和温暖反倒让霍屺感到不适,生出了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
睁开眼后,看到白崇在他身边,这种不真实感便愈发地强烈,他的大脑在一瞬之间乱成了一团浆糊。
他想让白崇离开,却又找不到正当的理由赶人走。
“不是的,你快去吃早饭吧,别管我。”
白崇闻言,没说话,眨了眨眼,下一秒,他凭着一只手的力气就把霍屺从床上拎了下来,拎到洗漱台前:“你先洗漱。”
霍屺净身高一米八点七,硬生生被吊着一只手的白崇从床上拖了下来,他在慌乱之中穿好了自己的拖鞋,然后在白崇的注视下乖乖的去洗漱了。
洗漱的时候,霍屺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和白崇,发现了两人之间的身高差:嘿,我就说怎么能把我拖下来,这哥们儿身高得一米九几吧?
白崇也望着镜子,看见霍屺在看自己,于是眨眨眼,问:“你在看什么?”
霍屺脱口而出:“你多高?”
“一九五点七。”
霍屺心里一句卧槽:娘的,整整高我十五厘米。
白崇:“怎么啦?”
霍屺洗漱完:“没啥,好奇你吃啥长得那么高。”
白崇乐呵呵:“按时吃饭,多吃蔬菜水果,多运动!”
霍屺听他说着,走出了洗漱间,刚走到自己床边,就想躺回去缩进被窝里。
白崇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他:“你要想长高吗?那走啊,干饭去啊!”
他说着,从床边拿过霍屺的外衣,单手给他披上,然后轻轻地拉过他,带着他往外走:“走走走,干饭了干饭了。”
霍屺被白崇这波操作整得有些发懵,由着白崇带自己出了病房,边走边套好了自己的外衣。
俩人来到电梯间,白崇伸手摁了电梯键,然后问霍屺:“你喜欢吃什么?”
霍屺:“不挑食。”
白崇:“唔……你住院以来,还没出去过吧?”
霍屺点头。
白崇:“那好,我带你去吃面!”
两人出了医院,白崇打了个车,给了司机师傅一个地址,车子带着二人来到了市中心与城东接壤的一段繁华地带,这一片都是后来开发建设起来的,供城东的富人们消费。各种名牌服饰店,高档餐厅,看的霍屺肝疼肉疼。
不是吃面吗???
霍屺心里一个咯噔:来这种地方吃饭,一顿就能要了老子几个月的工资吧???
霍屺敢怒不敢言,心里想着,待会儿下车找个借口去上厕所,然后趁机跑路得了。
一旁的白崇看着红灯,恰合时宜地来了句:“啊,师傅,还没到呢,我们不在这边,在这条街后面。”
这一句话让霍屺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啊,不在这条土豪街吃啊,那好那好,钱兜子里躺着的钱还保得住。
师傅在一条名为善履巷的巷子口停了车,白崇带着霍屺走进了巷子。
这条巷子保留着旧城区的建筑风格,由于靠近富人区,后期被开发商重新装修了一番,给其打造出了一种复古的韵味,这里较为幽静,店铺多是茶馆,书咖这样的休闲场所。
霍屺一直以为,城东这边都是高奢得令人眼花缭乱、贵气逼人的地方,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一方净土,这里没有过于华丽的装潢,没有浮躁的灯红酒绿,只有透露着文艺气息的青砖灰瓦。
这地方,倒是挺符合白崇的气质。
想着,霍屺被白崇带到了一家名为漫斐洛的复式西餐厅前,白崇单手推开了门,然后转头看霍屺:“进来吧。”
霍屺愣了愣,还是踏了进去。
贫富差距,确实能压垮人。金钱能够压垮人的自尊,徒增虚荣心。
好在霍屺活的清醒,霍柍与他之间天差地别的待遇,使得他略微仇富。
和经济条件好的人交朋友,就算他现在不经历,以后也迟早会碰到,没什么好跑的,他认了。
刻在骨子里的自卑无时无刻鞭打着霍屺,使得他连吃个饭都如此纠结。
不过事实证明,霍屺多虑了。
白崇并非是钱养出来的贵公子,过的也不是花钱大手大脚的生活,相反,还有些节俭。
他拉着霍屺上到二楼,对一个中年男子说:“舅舅!脑洞奶油包!谢啦。”
老板覃漫记下了菜品,把单子递给了服务员小哥,然后笑吟吟道:“小崇今天来那么早啊?身体好的怎么样啦?”
白崇笑答:“好很多啦!舅舅,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的新朋友,霍屺!瞻云陟屺的屺!”
霍屺冲覃漫友好地笑了笑:“您好。”
覃漫道:“小屺呀,小崇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甭跟我客气,以后常来玩!你们坐,我先去忙了哈!”他说完,转身下楼,到厨房去了。
白崇给霍屺介绍说:“这是我舅舅覃漫,对我可好了,我爸妈在新城里忙的时候,都是他在照顾我。我跟着他学了一手好厨艺呢,等我手好了,我下厨,你来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
霍屺边听他说着,边拿起了桌上放着的菜单。这家餐厅装修精致,音响播放着优美的古典乐曲,空气中透着一股子富贵逼人的高奢气息,似乎人只要往那一坐就能被贵气包围。
霍屺原以为这样的地方菜品会很贵,但看了看菜单之后,发现价格与装修的简直是两个极端:脑洞奶油包套餐35元两人份,套餐内含奶油包一个,芝士薯条一份,牛奶两杯。
白崇看到了他惊讶的眼神,于是说:“很便宜对吧?我也觉得,和其他西餐厅相比,我舅相当于是在白给,我们城东的物价确实高,所以说我舅简直就是城东的一股清流啊!”
确实,装修如此高奢的西餐厅,菜品价格却和西式快餐差不多,要么是老板财大气粗开个店玩玩,要么就是吃饱了撑的铁了心想亏本。
霍屺翻看着菜单,随口一答:“确实亏,所以你舅肯定不差钱。”
白崇苦笑:“是啊,他年轻的时候钱赚够了,现在已经提前步入养老状态了。”
霍屺心里泪奔,他心说你这舅舅赚的什么钱,带带我吧,我好累,我也想提前过上养老生活。
等那一份脑洞奶油包套餐端上来的时候,霍屺再次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一份,两个人吃?认真的??
这是一个有八寸蛋糕那么大的圆形面包,中心下凹,中间盛满了奶油意大利面,顶上堆着培根,随之端上桌的还有一份单独盘装的芝士薯条和两杯热牛奶。
白崇拿着西餐刀,对着脑洞奶油包一刀切了下去,把面包切成了两半,对霍屺说:“别愣着啦,快吃快吃,不然奶油凉了就不好吃了。”
霍屺没再说话,动起刀叉,开始吃东西。
白崇平时话很多,但在吃饭的时候却出奇的安静,这一点倒是和霍屺很像,所以双方都不觉得尴尬,一顿美味的早餐在无言中结束。
意料之中的,霍屺吃撑了。
他在心里默默的想:这分量也太足了,真的不是三人份四人份吗?真的不是白崇他舅亲情附赠的吗?
霍屺低声打了个嗝,抬头看了一眼正在擦嘴的白崇。
白崇擦完嘴,也看着他。
霍屺在等对方发言,毕竟是对方把自己拖出来的,现在饭也吃完了,然后呢?能回病床上苟着了么?
白崇见霍屺不说话望着自己,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道:“啊!我忘了,你不用担心付账,我在我舅这有饭卡,他会从我卡上扣的。”
饭卡?还能这样?
霍屺捏了捏眉心,掏出手机准备转账,“我不能白吃你的,AA吧。”
白崇摇头:“不不不,我请我请,虽然说我们是刚认识的朋友,但也没必要那么见外,下次你请我就好啦,你转账过来我也不会收的。”
“行吧……那现在饭也吃完了,能回去了吗?”
白崇起身,把椅子推回了桌下:“我们去走走,散个步消消食儿去。”
霍屺也起身,把椅子推了回去,跟着白崇去和覃漫打了个招呼,然后离开了漫斐洛,往巷子深处继续走下去。
霍屺和白崇走在一起,还是比较有压迫感的,毕竟对方高出自己半个头。
“话说,跟我吃饭,你闷吗?”白崇突然问。
“啊?”霍屺疑惑。
“我吃饭都不说话的,你不觉得闷吗?”
“哦,你说这个啊,”霍屺反应过来,“我吃饭也不说话啊。”
“哈哈哈,真的吗?”白崇道,“我以为是我太安静,让你感到不自在了。”
霍屺摆手:“不存在不存在,吃饭说话会噎着。”
白崇扬起笑容:“和你一起吃饭,我很开心。”
霍屺:“我也开心,就是太撑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笑声回荡在幽静的小巷,头顶的云逐渐聚在一起,天阴沉了下来,不一会儿,空中就飘起了雨。
汾舟港今年的第一场秋雨,翩然而至。
白崇抬起右手把霍屺搂了过来,带进了屋檐下,二人躲着雨继续往前走,来到了一家小画廊前,白崇停下了脚步,转头问霍屺:“要不要进去看看?”
霍屺点头:“也好,躲会儿雨。”
于是俩人走进了画廊,就见店里墙壁上挂满了惟妙惟肖的绘画成品,地上还放着一些未完成的画作,店门口两边还放着许多画框、画板。
店里有一个长头发的年轻女孩,她热情地招呼俩人:“小帅哥们,看画还是买画呀?店里提供热茶,坐下来躲躲雨看看画也是好的哦。”
白崇问:“漂亮姐姐,能自己上手画吗?”
女孩一愣,然后笑说:“可以呀,躲雨打发时间的话,自己上手画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跟我来吧。”
女孩将他们带上了二楼,来到一个绘画区域,指着一旁地上的画箱说:“绘画工具都在里面,想画什么都行,我去给你们泡茶,收费嘛……待会儿收你们茶位费就好啦。”
白崇对女孩嘻嘻一笑:“好的,辛苦姐姐啦,”他说着,把一张画纸夹到了画板上,然后抱着画板在木质台阶上坐下,招呼着霍屺坐来自己身旁。
霍屺坐下来,问道:“你还会画画?”
白崇:“是呀,我会画漫画。”
画漫画的啊。
怪不得,那天在天台花园初见的时候,霍屺从他身上闻到了一股墨水的清香。
霍屺发自真心地感叹:“厉害啊哥们儿。”
白崇从画箱里捞出了一把铅笔,又在箱子里翻找橡皮:“哈哈哈你少夸我,我会膨胀的。咦?橡皮呢?”
霍屺看他单手找东西不方便,于是帮他在画箱里找到了橡皮,递给他:“还好你伤的不是右手,不然你画不了画,肯定得难受死。”
白崇接橡皮的手一停,霍屺偷偷看向他的眼睛,捕捉到了他眼里的一丝惊慌。
但白崇很快就隐藏好了眼底的情绪,接过橡皮,“啊,是啊,万幸万幸。”
霍屺心里奇怪,他记得,白崇说自己是练球摔伤骨折的,为什么被问及时会有这种情绪?
等等,他那么高一个人,踢足球,能把手摔骨折?不应该是腿骨折的情况更多吗?什么样的情况下才能踢球把手摔骨折?
霍屺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就因为想不出来,所以他愈发地不相信白崇受伤的原因。
多年来在泥泞里摸爬滚打的直觉告诉他,白崇没说真话。
他受伤肯定另有隐情,只是不想告诉霍屺罢了。
他不想说,这是情理之中的,毕竟他们还不是很熟,还没到啥都能说的时候。
霍屺转移了话题:“咳,你画吧,我看着你画。”
于是白崇将视线投到画纸上,握着铅笔,开始作画。
女孩端了热茶上来,霍屺喝着茶,靠在台阶上,侧身看着低头认真作画的白崇。
先前只觉得白崇帅,却还没能好好地打量过他的面容。
霍屺发现,白崇的五官真是传说中那种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好看,侧脸看上去也是一副世界名画,五官立体也就算了,比例也近乎完美,最有神的是他那一双狭长的柳叶眼,眼中带星,这样的眼睛,最勾人心了,仔细一看,这家伙竟还是个睫毛精。
霍屺心想:
“这哥们儿简直是出自于上帝之手。”
“他太帅了。”
“帅的我都有些心动了。”
……等等,不对不对!心动个屁!他是男的,你也是男的!
霍屺内心突然矛盾了起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不喜欢看帅哥啊?本来想着,远观就行,其他的算了。但白崇身上就是有着一种奇怪的吸引力,不断吸引着霍屺向他靠近。
好在,霍屺还是压制得住自己的。如果说眼前是一堆红票子,正不断地对他放电,那霍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过去,可此刻眼前的却是一个认识不到两天的人,就算帅的惨绝人寰,霍屺也没那个要扑的兴趣。
白崇画画的时候也很安静,霍屺见他如此专注,不敢开口说半个字,怕影响到他创作。
窗外秋雨绵绵,霍屺听着雨的声音,看着跟前的人,眼前的画面过于温馨舒适,他竟生出了一丝困意。
想睡,但不敢睡,怕白崇待会儿又自责自己没照顾到霍屺让他无聊了怎么怎么的。
奈何这氛围真的太催眠了,霍屺侧着身子趴在台阶上,枕着自己的胳膊,一个没撑住,睡着了。
一个半小时过去,作品完成,白崇从创作状态中脱离出来,这才发现身边的人没了动静,他转过头一看,发现霍屺闭着眼,睡得很安静。
白崇凑到霍屺跟前,轻轻一笑,然后掏出手机,按下了快门。
“咔嚓”一声响,把霍屺惊醒了。
白崇汗颜,他忘关相机声音了!
霍屺直起身,揉了揉眼,问道:“唔,你画完了?”
白崇急匆匆收起了自己的手机,把画板递给霍屺看。
霍屺认认真真看完,发现这画的是白崇与自己从天台花园相遇到今天一起出来玩的故事。
他的画风清秀,人物表情动作惟妙惟肖,分镜衔接流畅,不过是平凡的日常生活,白崇却画出了一种温馨而美好的感觉。
“画的真好,”霍屺赞叹道,“我是说真的,画的很好,尤其是这里,”他指着夕阳下练球的少年和长椅上满怀心事的自己,喃喃道:“这个场景,太美好了,仿佛又回到了那天傍晚呢。”
白崇没有望着画,而是望着低头看画的霍屺。
“因为很美好,所以值得画下来,保留下来,让它永不被遗忘。”
我和你的相遇,当然要全都保留下来,一个细节都不能遗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