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手》玉米

25、只是苏秦！

　　苏秦不想说，我自然也不像再问。其实这段时间的观察相处，对苏秦的身份一点都猜不到是不可能的。
　　喝了两杯茶后，苏秦起身如厕。外面的太子好像也终于受不了‘鸟语花香’，走了。苏秦回来，说屋子闷，把门重新打开了，顺带还让侍女送来了午茶点心，然后遣散静力在门外的所有侍从，继续喝茶。
　　管家又不识趣的来请人。昨天新送来的茶壶，被苏秦好不可惜的砸了出去。我头有点疼，既然晚饭之前不会再有人打扰，就回了内室，重新散去衣物躺回床上。
　　晚上醒来的时候，苏秦倒是不在了。
　　想叫侍女询问，才想起已经空空都让退下了。于是继续睡了会儿。
　　再晚些，有人端了食物过来，我就势吃了一些，再问苏秦去了哪里？小侍女吓了一跳，慌忙说不知道。
　　这房间其实位置极好，临湖近渊，细听还能听到不远处山石上的滴水声。不知是该说那太子会享受，还是苏秦会享受，但这这房内的陈设看得出来都是名贵稀罕之物，有的甚至是超出北焙国太子应有能力之内的，如果硬要扯个对比的话，不会差于寰宇在翠竹阁那间不太使用的寝殿。苏秦对于这些身外之物看来非常注重——哎，在客栈中，她其实从来没有挑剔过这些。
　　天微明，又有两个没见过面的小侍女说奉了主子的命令来送我出府。
　　本来是想差不多要回去了，但是一转念，被我回绝了。以还没向苏秦告辞的理由，把她们遣了回去。
　　又等到了夕阳西下，才又见苏秦的身影。
　　苏秦回来了，却是一脸倦意疲色。脸上的妆容残剩，她应该是画妆装扮后出去的，但是去了什么地方要用整整一天一夜？
　　闻到了酒味，还有让人联想暧昧的……
　　很快成排的侍女送来了一应用具，最显眼的就是满满的一小篮花瓣。漱口之后，苏秦对我抱歉的笑笑，说要先去洗个澡。
　　这一个澡，我等了她近一个时辰。期间独自用了晚饭。见面没说什么话，时间久已经不早，况且她精神不太好，就直接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她倒是精神大好，约我出去逛街。
　　带好银钱么物，呵退了不受欢迎的管家和随从，我和她单独出的门。
　　去水胭斋，苏秦说看到我上次用的胭脂觉得非常不错。
　　穿过各式酒幡、店铺，街上路人很多，杂耍和买小玩意的地摊有些个就在陆中央，几次多要绕过，看到时不时疾奔而过的马车，不由为这些讨生计的百姓担忧，万一撞上了可不得了。
　　货车上装着米、柴，陷得深一点的，那拉着的马头就埋得很低。看到了几家药店门口居然齐齐的有人卖红豆羹，这倒是比喷火、舞剑更好玩的奇景。又向右转了个弯，到了水胭斋，老板还是那个极热情的妇人，只是自然的不记得我了。想到当日她对我的身才攒上了天，不自觉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苏秦奇怪的问我。笑的实在有点莫名突然。
　　我摆摆手，让她不要追问。
　　苏秦这一开口，可不，把热情的老板娘给引来了。
　　“这位姑娘的声音是黄莺出谷轻灵出尘，姑娘，您想要买什么胭脂？”说着打发了本来招呼我们的小二，解释说，“姑娘的声音，老身想多听几次，这仙音呀，是可以养颜延年的……”
　　我忍不住笑的更大，苏秦倒是听受劲，和老板娘还真多聊了几句。
　　买了胭脂，出了店铺，我臭她：“老板娘的嘴儿填吧，我瞧着倒是觉得你要常听到她声音，能养颜延年。”
　　“这倒是真的，这老板娘心热，又爱说话，陪她多说说能积德。”她不紧不慢的回我。嘴下不会输去一分一毫。这时，一个提着蓝子的小姑娘挡下我们，不是卖花，不是卖钗，而是卖胭脂！
　　也算一个不太有眼里的小丫头，我们两个出胭脂店才十几步。
　　“姑娘，买盒胭脂吧！”
　　苏秦二话不说，掏了钱买胭脂。
　　卖给我们十来盒胭脂，小姑娘欢欢喜喜的去了。我睇了一眼苏秦，“你成胭脂狂了，我们手上是才买过的胭脂，买了又买？”
　　“你没见那小姑娘的鞋子坏了么？至少，早点卖完可以少受罪！”
　　我不置可否。
　　继续走路，她说要再逛下，我被拖着。无奈。
　　几条偏僻的街，碰到了一处买身救母的。买身的小姑娘长得蛮伶俐的样子，一双眼睛不停的环视着周围围观的人，两条油亮亮的小辫子垂在胸前，刘海有点蓬乱，衣服已经是褪了看不出颜色和花样，但还算整齐。苏秦说要帮助人家，就蹭噌的上了前，不由分说的查看人家母亲的情况。
　　那位母亲的情况很不好，浑身发凉，唇色发白，怕不只是受冻受饿那么简单。
　　哀怨的再次被苏秦拉着跑，我喘的胸都快炸了。
　　请来了大夫，摇头叹息说回天无力。不死心的苏秦散了钱，让旁边有好意又没出手的人也帮着去请大夫。人一个个的来，又一个个的去，都是摇头。
　　小姑娘呆着站在一旁很久，看着苏秦的做为。最后一个大夫也匆匆离开，围观的人也渐渐散去。
　　“嘭”迅雷不及耳的速度，小姑娘向苏秦跪了下去。“这位小姐，莲莲谢谢你的大恩大德。”
　　“莲莲——”昏迷中的妇女醒过来，伸出颤然的手想要接近女儿莲莲。
　　扑过去，小姑娘接过母亲的手，偎在脸庞，眼泪在眼眶中转着，眼看就要滴下。母亲的脸颊上的淡笑慢慢的僵硬，声音也越来越小。忽然听到“哇”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哭声。
　　我看看干咽的小姑娘，又瞠目结舌的看着——苏秦，她，哭得天崩地裂。
　　风向转变，空气中的凉意仿佛突然间浓重起来，悲凉蔓溢着周周。身边是哭着抱住小姑娘的苏秦，哭着的苏秦不是梨花带雨，而是悲裂开了心扉的那种，完全不顾形象，不在意一切嘲弄目光的嚎啕大哭。脸上的神情悲戚同情，她是真正难过才哭。
　　我拉起了撒泼发疯一样的苏秦，想安慰，对着那张不带一丝杂念的娇颜，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此刻的她，像个无尽纯净的小孩子，情绪清澈。
　　她的眼中是怜悯，但是表情确实比任何时候的还真。人心复杂，平日她绝不是笨人，却做出这么不着边际的傻事，而且倔强。
　　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敢爱敢恨，也许这才是苏秦的本性。只是平时掩藏的太好，才有那么多似真似假的魅惑无限的她。
　　停止了哭，她小心的安慰小丫头。若有所思，最后给那小姑娘留了钱，并没有准备带走。
　　“苏秦，你这是干什么？”她对那小丫头，甚至把随身的饰物都给了出去。“给了钱就好了，你倒是奇怪？实在不放心——”我顿了顿，“也可以带回去！”
　　“给了钱，她明天也许还是乞丐，如果带回去，那么真的是毁了她的未来？”
　　我瞠目结舌。
　　渐渐走远，看到她对那小姑娘还是万分不放心，时不时的回头。
　　“真傻，你管得完？”
　　“今天管不完，还有明天，明天管不完还有后天……”她理直气壮。“不幸，少一个总是好一个。”她的声音幽幽的，带着无尽的思愁。
　　对她的傻，心中莫名的翻涌，摇了摇唇，我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