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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Three. ...

  •   再看到京时,她正提着两袋装有啤酒、薯片、泡面、吞拿鱼面包、熏肉鸡蛋焦烤三明治、鱼肉肠,以及街边买来的盗版影碟的黄色环保袋,艰难地弯着腰,站在家门口掏着钥匙。然后她抬起眼,看到我,愣了愣,笑了,发出“哎呀”是你呀,的声音。
      我点了点头,伸出手打了声招呼,走上前,帮她拿过袋子。
      她终于找到了钥匙,开了门,边换鞋边说:“抱歉抱歉,今日母亲来过,招待她的东西还乱在那,没有收拾。”
      “没关系。”我说。
      我们走入厨房,放下东西,然后一样样取出,尽数丢入冰箱。我看见里面装有两罐可乐,愣住。京却不以为意地从我手中接过,照样扔入冰箱,然后“啪”地一声,爽快地甩关上冰箱门。
      “你喝可乐呀?”我想这样问,最终没有。我怕她给了肯定回答。我宁愿抱有一丝属于自己的想象。
      “我找到工作了。忙乱一团的。”京说着,我们转移到了客厅,盘脚坐在沙发上,边按开电视遥控器。
      我看着京,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才显得有意义。京却不介意我的沉默,专注地调着台,寻找着什么来看。我因此更加沉默。
      隔了一会,我侧过头去,看着京,然后终于按捺不住,开了口:“那个……”
      京猛地看向我,然后立即作出醒悟的样子:“哎呀,对嘛!抱歉抱歉,我这脑子。怎么买的东西不拿来吃呢?”连忙跳下沙发光着脚丫就跑向冰箱。
      京的厨房是开放式的,可以说就在客厅里面。因此我一直可以盯着她的背影。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把一只手搭在沙发上,看着京弯着腰,冰箱门遮挡住了她的脸,看不见她的样子。我喊:“京。”
      她没有回应。我听不看见她的手伸向冰箱,可是却听不见拿出东西的声音。没有任何包装袋被触碰摩擦的声响。
      我又再唤了声:“京。”
      “啊,什么?”她终于给了回应。可是我察觉到估作自然的僵硬声音里有丝颤抖和逃避。就像在她的喉咙里长得不是喉结,而是坚硬生涩的冷冰冰的石子。是村上式的,散发着月球的冰冷的石子。我听见“咕隆”一声。仿佛一瞬间,它也滚入了我心里的什么位置。
      “没什么。”我自然地也往后退缩。
      京停了很久,才拿出一包羊角面包,声音有些不自然地笑着:“这个啊,过期了,差点吃了的。”然后背过身去扔进垃圾桶。
      “京。”我忍不住又唤了声。
      然后我听到她发出微弱的颤抖的声音:“不要。”
      我看不见她的神情,只看见她的背影。微微抖动着的肩膀,逃不开我的视线。
      我站起来,默不作声,打开门,走了出去。
      离开。
      站在京的公寓楼下,我仰起头看着她屋子由窗透出的灯光。带有点黄色和红色掺杂在一起的暧昧不清的色彩。我不知为何想起她客厅那盏复古的小灯。很简单的一个黑色灯罩里面安有一个蕴涵很大力量的小灯泡。有一条彩色珠子串起来的拉绳,要拉一拉它才能开启灯光。
      那晚,那串珠子晃动着彩色的光芒,在我的梦境里左右摇晃。

      陈濑京。

      等我睁开眼时,周小风正趴在我的胸前酣睡着。我揉了揉脸,轻轻推开她,起身下床,穿好我的白衬衣。当我扣上最后一粒纽时,回过头来,看见风正侧着头盯着我看。
      “你知道吗?”她说:“有的人会得一种病。叫纽扣恐惧症。害怕看见纽扣。若是那种又大又排列不整齐的纽扣,会使他们情绪暴躁。”
      我没有回应,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她把头稍稍磨蹭了下被单,发出惬意的舒心的安稳的笑容:“我们也是种病吧?”
      我明白过来,走到床沿坐下,看着她:“每个人都是双性恋。”我说。但是我却仿佛听见这句话不是从我的喉咙里发出的声音,反而是源自很远很远的星球上的声音,远得我忘记了发声的地点。
      不过也无所谓。
      反正,是这个意思。
      风古怪地看着我:“我不是。”
      我疑惑地看着她。
      她又说:“我不是双性恋。我就是同性恋。你莫非还喜欢男人?这多么不可思议。我把你当我的男人,而你却也可能对男人产生感觉?这不是很奇怪吗?”
      她很需要安全感。我只能拥住她。

      我遇见风时。她正用头顶着树干在呕吐。感觉到有人站在身旁注视着自己,她抬起头,额头上印有树皮的纹路,她用手摸了摸,眼神迷蒙地看着我,当时我们彼此都没有认出对方。
      她毕竟是我的小学同学。
      我盯着她,只是因为感觉到她或许需要帮助。而她却突然扑上来,我以为她会吐在我身上,她却只是紧紧地拽着我的衣服,泪流满面。
      我知道她在呼救。
      对着一个,就在眼前的,却不知道能否接收到求救信号的陌生人,无助地发出低低的唤声。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扶稳她的身体,半拖半抱地将她扶到旁边的凳子上,我俩坐下,她很自觉地把身子歪倒下来,头枕着我的腿,脚缩在凳子上,进入梦乡。
      而当时的我,不正也是因为无助而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行走吗?我脱下我的外套,覆在她身上。她的呼吸很安稳绵长,不像是内心满是挣扎的人。之前倒没出声,为她盖好衣服时,她反而轻轻地喃了声:“冷。”
      我哭笑不得。
      那晚有无数的行人满眼怀疑地路过我们身边。没有一个人有兴趣关心这两个内心充满着“救救我吧”声音的人。他们只是一眼的鄙夷。“这两人是怎样”交叠地,在我耳边浮动。
      我不禁紧紧地搂住了风。这个我身边唯一的人。

      我背着风,走入卧房,将她放在我的床上,为她脱去外衣。她的身体很是柔滑。有点点肉。却很柔软。她里面穿着吊带薄纱内衣。我为她脱衣时,指尖稍微拂过了她的胸前。很是小。我不禁微微笑了。然后为她盖好被子。
      第二日我在厨房煎蛋和火腿片时,听见一声怪叫,然后见到风跌撞地跑出来,看着我,惊讶地瞪大眼睛。或许是看见我是个女子,因此稍微有些安心,她没有再发出第二声惊叫。
      我朝她微笑,希望她安定一些:“还好吗?”
      她愣愣地点了点头,扯了扯滑落的内衣带:“怎么回事?”
      我向她简略的做了说明,然后告诉她我也在为她准备早餐。她露出了笑容。
      等她要离开时,边穿着高跟鞋,边回过头看着我:“喂,给你的手机号给我。”
      我没有反应。我并不想和陌生人过多牵连。
      她却笑出声来:“我们都是女的,难道害怕我骚扰你不成?”
      我耸耸肩。
      “真奇怪。你对人如此警惕,却这样帮我。”她低头从包里取出一张纸,飞快地写下些什么,然后抛给我:“这是我的号码。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打给我,我一定帮你。”她笑容爽朗地抱了抱拳:“告辞!”一副侠女风范。让我忍俊不禁。
      我摇了摇手中的纸条,一副“不会有那种时候的”样子。她耸耸肩,不置可否,开门离去。
      我低头看了看纸条上的11位数字,将它放在餐桌上,不去理睬,转身走入厨房,清洗刚刚吃毕的碗盘。

      半夜的时候,我朦胧中听见一阵急促地拍门声。睡眼惺忪地走到客厅朝猫眼里往外看,我不禁微微清醒过来,打开房门。
      风摇晃着身子,提着她黑色的链条包,猛地扑向我。
      我当时确实有一种后悔了多管闲事的感觉。于是当时我板起脸,不管她是否清醒,问:“你来作什么?”
      风抱着我,喃喃道:“我没地方去。我走啊走啊,来到了这里。走啊走啊的……”
      我不情愿地僵在原地,没有丝毫想要放她进屋的意思。
      她却又扑倒在地,仰躺在地板上,闭着眼睛,似乎睡去。
      我不禁叹了口气。
      第二日清晨,果不其然,我又听见了她的怪叫。可是今天我并没有弄她的早餐。我并不愿意收养流浪的生物并给它们过多错觉的依存。那给我的生活带来了太多麻烦。而我只想波澜不惊地按照原来的轨迹生活下去。
      她冲出来,看见我,然后挠了挠头,露出羞涩的笑。
      我以为她是要开口道歉,她却问道:“我的早餐……没有吗?”
      我不禁有些恼火,指了指门口。不去理她。
      她走上前,双手撑在桌子上,附身看着我:“今晚我若是再来,你是绝不开门的吧?”
      我点头:“自然。”
      她露出失落的神情,然后笑道:“那我不走了。”
      我抬起头:“寂寞要靠自己解决。我并不是你想象中那个,可以让你摆脱空虚关怀着你的人。”
      她盯着我,许久,说:“那如果我是那个,可以帮你摆脱空虚关怀你的人呢?人和人之间,彼此取暖。不都是这样的吗?”
      “很抱歉,我并没有那个打算。”我冷冷地回答。
      其实我并不是那么厌恶她。我同情她。但是我更享受私人生活。凡事才能控制在自己掌握的步调中。
      她神情惨淡地看着我,盯着我。一直一直。
      然后她轻轻地笑了。
      这个笑声,突然使我内心微微地震动了一下。
      “人和人之间,岛岛相临,幻觉爱情。”她喃喃地开了口。仿佛并不是在对我说。只是想到了什么,随口就说了出来。然后她露出笑容:“好吧,我走。”
      我沉默,等待她离开。
      她却突然伸出手来:“手机给我一下。”
      我没有回应她这个莫名其妙的要求。她却很快地在茶几上找到,拿了起来。我只是看着她,也没有阻止。她笑了:“你大概没有记录我的号码吧。但是我一定要给你。最起码我想做个,有姓名的过客。”她按着我的手机,我猜想她是在输入她的联络号码。
      然后我听见她“咦”的一声,惊异地转头看着我:“你还是记下了我的号码了嘛?”
      我看向她,内心的疑惑转化成皱起的眉。
      她却又道:“可是,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什么?”
      “我问,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叫周小风?”她将手机屏幕对着我的脸。可我只是惊讶地看着她的脸。

      我们两个添购了必要的日常用品,我提着购物袋,而她走在前面,步伐欢快。我看着她跳动的背影,不禁将它和另一个背影重叠。
      一路上,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有时候她走得太快听不清我的声音,又会倒退几步问:“你刚刚说什么?”然后听清了,又欢快地边往前跳着边回答,于是轮到我听不清她的应声。只是我不会跳到前面去问:“什么,你说了什么?”
      我记得我有问她,为何上次她上着厕所就不见踪影,再没讯息。她回答得很爽快:“啊,不记得了。”我沉默。她又笑道:“可能醉倒了吧。喝多了就想上厕所,然后上完就睡去了吧。第二天就忘光光。”她说得理所当然。当然我也并不是很计较。那天就算她有心再打来,也可能打不通。因为我正在和京通话。
      “那么,那天究竟是什么事找我?”
      “也不记得了。”她说:“可能是随便按下个号码,想和谁聊聊天吧。”
      然后她停下来。
      我看见她的背影。和刚刚的姿态有些不同。我有些明白。她的心情。
      因此我快步跟上去,走在她前面,拉起她的手:“快走吧。好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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