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只太宰治》甜笼

2、第 2 章

　　太宰治是个擅于得寸进尺的人。

　　得出这个结论并没有花费我很长时间。在我领悟这之前的短短几小时内，我已经为他许诺下了相当一笔财物的美食。他十分无辜、振振有词。
　　“我还在生长期哦，森川先生提供的食物明显不够我补充营养嘛。”
　　“罐头听起来也不是能提供营养物质的食物。”
　　他露出可怜兮兮的神情：“森川先生连小孩子的口舌之欲都不愿意满足吗？”
　　……我是有把你当做孩子，但你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但太宰似乎有一种天赋。他及时而精准地在我的底线停步，所要求的是恰到好处我能够给予的范畴。于是我也放弃挣扎，干脆地给出允诺。
　　“十分感谢，森川先生，”他躺在沙发上露出个漂亮的笑——我有理由相信这是他认知里支付给我的报酬。他诚恳道，“您真是个好人。”
　　“好人的界限似乎不能这么划分。”
　　他露出无奈的神情，似乎意有所指：“森川先生真是相当成熟呢。”

　　我询问了太宰对衣物的一点需求，列一份清单走去附近的商店。我很久没有购置衣物，对时尚——尤其是年轻人的时尚不够敏感，因此寻求了店员的帮助。似乎还是学生的姑娘在看过我手机里的照片后态度变得十分热切，轻而易举挑选了好几整套的穿着。这也许就是术业有专攻吧？这些东西没有占据太多空间，于是我又提了一箱蟹肉罐头。
　　满足小孩子的一点口舌之欲也没什么——反正他有自觉地提出喝牛奶。
　　我仍记得太宰身上的陈旧密集的伤痕。太宰治的外表相当漂亮，言行举止更带着股嚣张的高调，那些痕迹和他十分不搭。回忆起初见时的场景，我又去药店添了两卷绷带。
　　太宰在看见我时脸上展露浮夸的惊喜。他从沙发蹦到我的面前，灵巧地从袋中摘出一瓶散装蟹肉罐头——我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已蹦蹦跳跳蹿进了屋。
　　我看了眼时间：“少吃一点。”
　　我把衣物收进衣柜，绷带也塞进抽屉，他捧着罐头小口咀嚼着，朝我这边投来愉快的视线。
　　“给我的？”
　　我点点头。
　　他发出甜腻的声音：“森川papa真好——”
　　“我比你应当大不了多少。”
　　“森川哥哥——”
　　“……叫我森川就好。”
　　有个太宰治这样的孩子，一定非常令人头疼。

　　我难得比较专注地做了一顿午餐。
　　跟我所认识的其他后辈相比，太宰治除了表达对海鲜类的偏好，并没有太多的忌口。而我观察到他远超同龄人的纤细身材，给他准备的肉食相当多。他津津有味，并且大呼小叫。
　　尽管我对所谓「食不言」一向嗤之以鼻，他的言行也过于夸张了。
　　“虽然一副不精于此的模样，厨艺却非常好嘛！”他嘴巴鼓鼓地往里塞着食物，居然还能维持着口齿清晰，“是厨师吗？美食家？甜品师？酒吧老板？……还是食物产品研发？”
　　“没有到那种地步，不过参照学习了一些菜谱。”
　　“喔！”太宰治夹起一块烤鱼，“和日本菜似乎有点差异？”
　　那是来自中国的做法。我简单道：“也有国外的菜谱。”
　　他被点燃了兴致，几乎手舞足蹈向我演示：“你会料理蟹吗？清蒸红烧爆炒水煮……中国有非常多的烹饪方法，我一直想尝试一下！”
　　“我并不是专业的厨师——”
　　这么说着，我迎上太宰治期待的目光，想说的话顿时卡在嗓子里。他兴致勃勃地催促下文，我沉默片刻。
　　“……我会去找有关书籍。”
　　他笑嘻嘻为我倒了杯酒。
　　我这才注意到他不知何时掏出的酒瓶。他手边还摆放个湿润的酒碗，里面浅薄的一层酒液盖了底，反射出莹亮的光。我有点难以置信，“你应该未成年吧？”
　　“我能喝酒的哦？”
　　太宰拿起空的酒碗轻晃，眼眸低垂，我确实从中看出一点酒鬼的做派——只不过由他展示多了份少年清俊的风雅。日本一向不允许未成年买酒喝酒，但我也做不出将品味过美酒的人限制饮酒的残酷事。
　　不过在用餐结束后，我将剩下的酒收了起来。

　　店员为太宰治挑选的基本是当季衣物。也有两套睡衣，还是可爱风的，帽子后面垂挂长长的兔耳。太宰治颇为嫌弃地提溜着粉嫩嫩的兔耳，我假装与我无关——本来就与我无关。
　　我唯一为太宰治挑选的是一件黑色的风衣外套，但他似乎不太喜欢，目光微妙盯着看了很久。我疑惑地挑眉，他这才挪开视线，貌似不满地小声嘀咕：“这种黑漆漆的颜色一点也不符合我的形象……”
　　我瞥他一眼。
　　给他买这种颇为正式的深色不是我的本意(虽然我也不觉得粉色就适合他)。他这个年龄更应该穿明快或温柔一点的色调，只是我偶然看到这件黑色的风衣，莫名觉得很适合太宰。我整理他的衬衫衣领，飞快打好领带：“下次给你买红色的。”
　　他瞪我一眼，气鼓鼓地走开了。
　　我在玄关处等待一会，太宰治边整理袖口走了过来，出乎意料地披上了那件风衣。如我所料，这件衣服很适合他。他裸露的几处皮肤被白色的绷带占领，脖颈可能缠绕得有点匆忙，松散地贴着衣领。
　　他面色淡淡，气场被风衣衬得凌厉。我为他拉开大门，活像首领手下的跟班。
　　“走吧，太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