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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诗会风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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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公子只身前来,小女子有失远迎,您随意。”
林浅酌并不承来人的礼,在太师椅上干脆落座。
魏安然愣了下,很快收敛起神情,语气里不知是称赞多,还是讽刺的意味多些。
“早就听闻林小姐行事不拘,今日在下总算有了见识。”
“好说,这种样子你若是想看,在哪儿见我都能看到。”
女子斜倚着案桌,神情散漫道:“大家都不是闲人一个,与其有时间跟我在这儿兜圈子,不如把话挑明了,对谁都好。”
“林小姐是个爽快人,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青年也懒得再装面子功夫,利落地撩袍坐下,手中折扇骤展,缝内每一处都嵌入了薄锐的铁片。
“魏家牺牲我娘一步登天,想保家族兴荣不败,昌盛百年。”
“从母亲逝去那天,我便发誓要替她报仇,不管庄家,魏家在其中充当何种角色,动手的,旁观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初到京城的公子锦缎华衣,不经意间已能初窥其中锋芒。
“魏公子要知道,无利不起早。”微眯着眼,林浅酌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求人帮忙,没有足够的利润可打动不了商人的心。”
“忘笙阁生意红火,您身为幕后老板,消息最为灵通。”
女子敷衍地点头。
自从忘笙阁名声渐响,什么阿猫阿狗都跟着循迹而来,光是忙着应付这些人就够她折腾大半天。
“那么庄家有意与陈家联姻,共相结好,不知此事……小姐是否知情?”
跟在林浅酌身边的奴婢猝然失手,呈给客人的茶盏打翻在案桌上。
目光猝然碰上,两相对峙,谁也没压倒谁。
“这两家皆是名门望族,门第相当,结亲也不奇怪。”摆弄着袖摆,林浅酌语调微寒,“魏公子,我姓林,管不了别家私事。”
“那就当在下多言。”魏安然没有失望。
他早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要话带到,其余便顺理成章。
“若小姐肯帮我,此物便是您的。”
青年从袖中掏出一个木匣。
——
车厢内,林浅酌正襟危坐在那儿,眼皮沉重的要命。
又做了一晚的梦。
梦中,青年顶着魏安然的脸,只是身高容貌比起现在要成熟不少。
这些梦境离奇虚幻,看似与现实不相关,冥冥之中又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不知道那匣子里装的究竟是什么,陈家又是哪户人家......
灵秀只觉得肩头一重,低头便瞧见了林浅酌恬静的睡颜,她偷偷瞥了眼坐在对面的少年,伸出手欲将人掐醒。
“让她睡吧。”魏安然没有抬头,“等到了贺家再叫不迟。”
半个月来举步维艰,一步不能出错,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又不是铁打的。
算了。
灵秀点点头,调整了下坐姿,让人睡的更舒坦些。
瞥了眼睡得正香的林浅酌,少年合上书,靠着车厢闭目养神起来。
花团锦簇,祥云瑞景,贺府下人们井然有序地走动着,席上时不时传来少年们朗声高诵的声音,热闹非凡。
将哈欠闭嘴吞回去,林浅酌使劲眨了几下眼,俨然还没从睡梦中完全清醒。
两人跟在少年身后亦步亦趋着进了贺家。
“公子,蜀地的诗会和京城这儿的相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啊。”灵秀向自家主子凑近几步讶异道。
“给我老实点。”魏安然目不斜视地向前走去,声音几不可闻,“这里不是魏家,别不知规矩。”
灵秀被训地缩回原处委屈瘪嘴,不敢再放肆。
“那是哪家儿郎,我好像从未见过。”
望着向这里走来的魏安然,有位公子好奇问。
贺书抬头远眺,一眼便望见跟在末尾的林浅酌,对她印象犹深。
“魏家大公子,此次是家母发的帖,之前我奉家父之命去魏家拜访过,和他远远见过一面。”
“哦?原来这就是从穷乡僻壤里进城的乡巴佬,怪不得有股子穷酸味儿。”有人恍然大悟般讽道。
贺书眉头一皱,显然并不认同这种话,在座权贵子弟脸上却大多露出了嗤笑。
诗兴方褪,他们正嫌无聊,眼下便来了这么个可供找趣的乐子。
其实作为场内唯一一位的市井出身的少年,众人看向叶轻闻的眼神更为不善,却忌惮于贺书的颜面,只能消了在此处公然找茬的念头。
“在下魏安然,拜过诸位兄台。”脸上扬起温润笑意,魏安然收了扇子冲厅内众人拱手道。
“不必客气,魏公子请坐。”贺书起身迎客。
少年相貌肖似亡母,天生多情,长身玉立。
这种谦谦君子为何要有意放任老奴欺压奴婢,还是贴身服侍的丫鬟。
贺书怎么也想不透。
从椅后蹑手蹑脚绕去魏安然背后,灵秀光走这一路就憋了一肚子火,别家奴仆都像是遇见什么脏东西般,厌恶地躲闪着给她们让道。
小姑娘在蜀地哪受过这档子气,当下就恨不得叉腰骂出来,还是林浅酌低着头硬拽走的。
“听说魏公子自蜀地而来,我们在座的可一个都没去过。”
还没坐稳,对面席内便已有人迫不及待向魏安然搭话道。
少年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盏,像是没听出对方口吻中的不怀好意,只是笑了笑:“只要诸位想去,四海之大,天高鸟阔,何处到不了。”
“魏兄这就不知道了吧,我们父兄大多在朝为官,除非被贬,哪能私自出京啊。”
“不像魏兄这般自由,咱们家里管教甚严,一不小心就是要挨母上批的。”
严尚书家嫡次子严休,为人轻慢无礼,仗着父亲身为六部尚书之一,最喜出风头。
余光微扫,叶轻闻的视线轻飘飘落在不远处屡次发声的少年身上。
也最容易被人当矛使而不自知。
见魏安然没有回话,严休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有心想讨好严家的公子立刻接过话茬,啧了一声,“不知魏兄身边婢女可有什么过人之处,如此其貌不扬,是魏家没更好的人选吗?”
莫名被提及,林浅酌无法,只好将头埋得更低些。
灵秀已经被气的快哭了。
“这几个都是我屋里模样秀丽的婢子,伺候我起居多年,最是识趣。”
满堂哄笑下,严休假心假意地朝后挥手,四五个婢女们向前一步屈身行礼。
“不如今日便将她们献给魏兄,也算是在下一份心意。”
“这般貌美的丫鬟,兄台还是留着自己享用便可,在下哪受得起。”顶着所有人或揶揄或瞧热闹的目光,魏安然轻描淡写地付之一笑。
隐于袖里的手却无声无息将那扇柄生生捏劈。
“诸位公子,我们夫人请大家过去。”门外适时传来小厮的通报声。
“好了诸位,我们移步去厅席吧,诗会马上就要开始了。”话语刚落,贺书站起身,大步流星地离开此处。
他待不下去了。
“那严休未免也太不识礼数,越说越不像话,那些哪是什么奴婢丫鬟,分明是另一层意义上的通房。”
贺书怒气冲冲地走在最前头,将一干人等甩了老大截下来。
“贺兄稍安勿躁。”
叶轻闻步履徐缓,却能紧跟上贺书的步伐。
“魏安然刚来京城,落人口舌成为笑柄在所难免,等过段时间兴头消退,他们调转矛头另指他人,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人家在我贺家的地盘上受欺负,你让我怎能不烦躁恼火!”
连他人的品德学识全没摸清,便因其身份明里暗里冷嘲热讽。
贺书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就算调转矛头,这种事还是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仗着家里在朝为官,自诩高人一等,身份尊贵,就开始肆无忌惮的口出狂言,待其轻慢。
要不是为了脸面,贺书早就想赤手空拳上前,跟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干上一架。
管他什么王公贵族,直接冲上去打一顿就乖巧了,这招在哪儿都好使。
“叶公子......”
不再紧跟贺书,叶轻闻脚步倏顿,扭头望去。
不远处的假山后,一抹熟悉的倩影闪过。
寻了处僻静的地方,李书瑶双手不住扯着绣帕,柔声道:“不知公子可还认得小女子。”
“姑娘美若天仙,在下自是不敢忘怀。”
少年拱手而拜,玉树临风,衣袂翩飞,不过一身普通的浅蓝长衣,却被他穿出几分优雅衿贵。
“认得便好。”装作不经意将碎发挽于耳后,李书瑶巧笑倩兮道,挂在耳垂上的莹蓝坠子在光下微闪,楚楚动人。
睫毛如羽翼般颤动,眸内眼波流转,像在对人诉说其中无尽情思。
“不知姑娘叫住在下所为何事?”少年面色有些疑惑不解。
“这......”李书瑶面含羞意,有些难以启齿。
自从在大街上遇见叶轻闻,她回去后便有些神思不属,连着几日都未曾消减对少年那一眼惊鸿的深刻印象。
叶轻闻身上有着她从未见过,为之着迷,深深吸引的东西。
令人心痒欲寻,愈发难耐。
她老想着再见少年一面,却对其一无所知,只晓得他姓叶,连名字都不甚清楚。
再加上母亲每日给她找的嬷嬷上课,回房还要钻研女红,泡茶,李书瑶根本抽不开身去寻其踪迹。
可能是命运使然,恰好刚才听见贺家二小姐多提了一嘴,说近来贺书和一位姓叶的书生走得很近,她这才大着胆子想远远瞧上一眼是或不是。
没想到少年耳目聪敏,居然听见了自己的喃喃声。
也许真的有月老成人之美也说不定。
才子佳人,瞧着倒是极为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