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仙》桑殊

5、第 5 章

　　第二日，鬼降山脉。

　　卯时三刻，琴君便背着化作琴身的安临赶到镇运峰。镇运峰说是山峰，不如说是一座丘。山顶寸草不生，像是被刀削一般空出一大片灰黄的平地，倒是个打斗的好去处。

　　只是……琴君望向镇运峰西北方，十五里外便有一座军营，此时该是士兵们都起了，里面人头攒动，看上去好不热闹。

　　琴君心中了然，当即便明白了对方打的主意。

　　仙人之间的争斗，说是翻江倒海、天崩地裂也不为过。区区十五里地，怕是不经意散出余波就够叫那些个士兵去地府转上好几圈了。可琴君职责便是护人族安危，他若是在场却放任人族死于非命，不说天打雷劈，也绝对是个五雷轰顶的下场。

　　可看出圈套来归看出来，琴君却也只能顺着那人的意落入这个圈套。

　　口中吟诵起古老的符咒，双手结印，灵力的波动随着空气传到四面八方，银色的结界隐隐显现，将这一片空间独立出来。

　　琴君感受着体内迅速流失的灵力，不悦的抿了抿唇。

　　看来……要速战速决啊。

　　“不愧是琴君啊，”身前传来一道男声，是清脆的少年音，琴君面前的结界上散出一圈一圈的波纹，一只手伸进来，接着是身体的其他部分，那道声音犹带笑意，却又在下一刻低沉下来，“或者我该说，哥哥？”

　　琴君早已取下古琴半抱在怀中，安临则化作灵体从琴身中出来，站在琴君一旁虎视眈眈的看着来人，却隐约觉着这声音略有些耳熟。

　　出乎安临意料，进来的竟是一名女子，还是一位熟人。

　　“绮瑶？”安临看着来人，不禁瞪大双眼，惊呼出声，接着面上又有愤懑，“先生自你幼时起便做你的老师，你怎么、怎么……”

　　说着说着，安临话音却小了起来，面色也变得犹疑。他望着对面的女子，心中全是惊疑。

　　那女子分明与绮瑶长得一样，进来时面色阴冷，现下却明显表现出挣扎来。安临话未落音，她已经张口几次，却到底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听得安临话音渐落，那女子面上挣扎愈发明显，却在下一刻突兀的变回了原先的阴冷沉郁，她直望向安临，眼中却落下两行泪来。

　　“先生？”安临倒也知道现下不是什么玩闹的好时机，便只是老老实实站在那儿问着，“她……是绮瑶吗？”

　　琴君安抚性的拍拍琴身，眉头蹙在一起：“是，也不是。有人入了她的意识。”

　　“真聪明啊，君鸠，”来人咧唇一笑，眉宇间却全是阴霾，“你这么聪明，当初怎么不想办法救下族人？”

　　“族长，爹，娘，族里的所有人，都因为你死了！”

　　“我所有的亲人，都死了，都死了！”

　　“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

　　琴君定定的望着他，面上似带几分哀伤：“翊儿，吾是你嫡亲兄长。”

　　“我没有哥哥！你算什么哥哥！”君翊眼神阴鸷，恨得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句句泣血，“你是灾星，是你毁了一切！”

　　安临被琴君拦着，这才一直没有动手，这会儿听到这里，是当真压不住心中怒火了。可那君翊躲在绮瑶的身子里头，生生拿那绮瑶的躯体作盾挡住两人攻击。安临几次想要下手，却还是因为顾及着绮瑶罢休了。

　　一时间两人都想不出什么法子来，也只好站在原地暗自警戒，听君翊叨叨他多年来的仇恨和怨愤。琴君要维持结界，体内灵力随时间流逝而飞速消耗。君翊定然是看出了这点的，硬仗着两人不好贸然出手击伤绮瑶的身子而拖延时间。君翊尤嫌不够，还不时挥挥扇子打出血蝶扑向琴君，逼得他用灵力去抵挡和躲避。

　　结界内漫天血蝶飞舞，蝶翼扇出一片飘散的血色光点。琴君体内灵力消耗极快，他半抱着琴，也不敢多用灵力去抵挡，躲闪得有些狼狈。安临也试过展开精神力替琴君抵挡血蝶，可没有用，那血蝶是纯粹的灵力雕出来的，精神力只能抵挡含有精神力的攻击。

　　君翊悠闲地扇着那把白底墨色山水图扇，笑意吟吟地看着琴君被血蝶追得狼狈，他浅笑着开口，字里行间净是畅快之意。

　　“……也多亏了当年安临带绮瑶出宫，不然我就只能自己上了。”

　　“绮瑶知道的这个血祭阵法，果然能将你琴君引出来。”

　　这些个血蝶攻击对琴君有效，可对于安临这样的灵体来说，不含精神力的攻击是毫无作用的。琴君在那边躲得额上都起了细细密密的汗滴，他却只能在这边干瞪着眼着急。

　　安临听君翊颠来倒去讲的也就那些个事情，一时间竟觉出几分无聊来了。他难得皱起眉头，想着该如何将君翊赶出绮瑶体外。灵光一闪间，他暗恼自己愚钝——用本体用的久了，难得化一次灵体，他竟忘了灵体最擅长的便是精神攻击了！

　　怕君翊发觉他的计划，他强自按捺住得意的情绪，面色不变，却得意洋洋的用心音传了话给琴君，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琴君细细听完，便点头应允配合安临，合力将君翊打出绮瑶体外。

　　谈罢，琴君便一抚琴，也不再躲闪抵挡，几道音波化作实质呼啸着冲向还在叨叨不停的君翊，把他结结实实的给捆成了一团。几乎就在同时，安临化作一团银色的光团没入绮瑶的意识中，那道意识原本该是娇柔的浅粉色，此时却被一团赤黑色的光团蛮横地夺去了一大块领地。安临试着将自己的意识压成极薄的一片，硬生生的挤进两人的意识之间。

　　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浅粉色的意识上泛起点点波纹，热情的让出一半位置让安临占上。银色和浅粉色的光团同时发力，将那道赤黑色的光团逼退了一大半。

　　退居到绮瑶意识的三分之一处，那赤黑色光团却任凭两人如何推拉都不再后退一步，三者各占一方，一时间便就僵持在那里。

　　大量的精神力输出让安临有些疲惫，他看着那道光团，暗自咋舌君翊精神力之深厚。绮瑶之长乃是卜卦，精神力天赋是天宫这一代最高的，哪怕修炼时日尚短，却甚至比修炼已久的天帝都要强。而安临身为灵体，每日在九重天那样的修炼宝地吸收天地灵气，只说精神力，仙人之下敢说鲜有人能敌。

　　而现在，他与绮瑶联手，竟都无法奈何这不知何处窜出的君翊。便是琴君未解封前，也不敢妄下海口说能在他们两人联手的精神力推阻下岿然不动。

　　绮瑶意识之外，安临的介入让“绮瑶”僵在原地，漫天血蝶兀的一停，纷纷落在地上散成了黏稠猩红的液体。这下倒是给了琴君片刻喘息的时机，抓紧机会恢复几分灵力，接着却发现“绮瑶”的脸上表情丰富，手脚全部都维持着刚才的动作。

　　琴君略一思索，便明了安临绮瑶二人与君翊势均力敌、僵持不下的局面，他静默片刻，心中对君翊的身份已有猜测。如此想着，他以腿支琴，抬指弄弦，乍响铮铮琴音。

　　乐曲轻柔，如三月春风拂面，似山间细流涓涓，安临和绮瑶听着，那些疲累之感全都如春日冰雪般消融得干干净净，精神甚至比之前还要高涨些。而对面的君翊听着，光团上抖出一片又一片的涟漪，最后光团萎靡下来，恹恹地暗淡了色泽。

　　安临和绮瑶见此抓紧时机，一个用力便将君翊给挤出去了。

　　见安临得手，琴君指法一变，那捆住绮瑶的枷锁便把仍在恍惚的绮瑶拉扯出结界外，安置在一块大石旁休息。

　　安临立下大功，笑嘻嘻的飞到琴君身边，打量着君翊。

　　君翊长得俊，唇形看着饱满又色泽红润，嘴角挂着三分的笑意。一双水润的桃花眼生的多情，眼波流转间不知要勾走多少魂去。那双浓眉斜飞入鬓，倒给这少年气的脸颊上添了几分英气。

　　到底是双胞胎，单看这五官，君翊与琴君长得八分相似。不过琴君面部线条更加冷硬成熟，而君翊更加柔和青涩罢了。而在安临眼中，他们周身的气的颜色是不一样的。琴君的气是淡淡的银色，像是月初时弯月的流光，很浅，淡而寒凉。而君翊的气则不同，他的气是艳如鲜血的红色，在他周身翻滚，黏稠浓郁，几乎将他整个人都染成妖冶的红。

　　安临见着君翊的模样，这才明白自己对他声音的那点模糊的熟悉感是从何而来——魔主君翊，七十年前打断了他一根弦。

　　君翊被打出绮瑶的身子，那光团便化作他的灵体。他打开折扇遮住半张脸，一双眼半阖，却直直望向琴君，眉间染上几分轻愁：“哥哥，你不陪翊儿玩了吗？”

　　琴君僵在原地，悬在琴弦上的手指此刻也不知是该不该落下。

　　君翊见琴君这般模样，又微微侧过头去，墨发滑落肩头，显得少年无助又彷徨，他的眼睫颤抖着，眼神落在一旁的土块上，面色凄凉，语调染上哭腔，端的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哥哥，翊儿……好难过啊。”

　　少年的眼神又望向他，眼角有泪盈盈，这样一番哀诉，却像是妖精的蛊惑。

　　琴君低下头，悬在半空的手指落下，禁锢灵体的乐音跳跃着围绕在君翊身旁，将他锁在原地。与此同时，安临在精神力将将抽空之前终于凝成了一支箭，那支箭虽是精神力所造，却有如实质，锋锐的箭刃划破空气，向君翊射去。

　　“哼，”君翊的面色渐渐冷凝下来，抬手几个掐诀便召出自己肉身，那道精神力箭矢只对灵体有效，穿过君翊的身体后扎中结界散去了。君翊手中暗暗积蓄力量，他望着琴君，似笑非笑：“哥哥，你不解封印……怕不是我的对手啊。”

　　“倒是我忘了，”他又自说自话的接上，“你又怎会在他在时解封？连你的学生都只能唤你‘老师’而非‘先生’，你待他如此，又怎会让他看见你那双眼？”

　　琴君默然，只在琴上勾弹几下，轻灵的乐音就变作最锐利的武器向君翊呼啸而去。君翊侧身躲开，打开一把折扇仰天大笑：“君鸠，你还是留手了。你这份好意，我就却之不恭了！”

　　语罢，君翊一挥折扇，血色的光芒以破空之势向琴君飞去，琴君正欲抵挡，这道光却擦过他的脸颊，挑衅似的割断一缕发，最后轰然击中他身后的结界。光华四溅，银色的结界在血色光芒的打击下剧烈颤抖着，嗡鸣着散出一圈一圈的波纹，银光愈黯，最后到底是不敌，破碎成斑驳的光点。

　　“咳。”结界一破，琴君体内灵力几乎耗至枯竭，他嘴角溢出点点鲜血，又很快被他抹去了。虽说体内灵力恢复极快，可到底是需要时间，琴君正欲撑着琴休息片刻，却见君翊又一次扬起折扇：“君鸠，我说了，没解封的你，可不是我的对手啊！”

　　琴君关了眼识，调理内息，心中算着闪避的时机。灵力未盈而攻击已至，琴君心知肚明自己躲不开这次攻击，便咬着牙寻出体内仅存的灵力祭出一个单薄的灵力罩，期望能稍抵挡一二。

　　琴君关了眼识，他便只能听见耳边传来尖锐的破空声，灵力罩破碎的声响在下一刻悄然而至，他正准备硬扛过这一下攻击，却感到怀中一重。接着，是耳旁的一声压抑的痛呼，一双手环在他的脖颈上，凌乱的呼吸扑打着他的脸颊。

　　那边君翊见此却停了攻击，摇着山水折扇笑得张扬：“君鸠，我可说了，你就是个灾星！”

　　琴君慌忙开了眼识，一抬眼便是安临面色苍白的靠在他的身上，那双点漆般的眸此时没精打采的半垂着，惨白的唇牵出一点弧度，细细密密的汗珠已经布满了他的额角。

　　安临原本是站在一旁的，之前的那一击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力量，左右琴君与君翊争斗他也插不上手，只是他间或吟唱的咒歌能增强琴君的攻击罢了。琴君虽然封印未解，可世间仍是少有敌手，此次几乎是摧枯拉朽般的失败是两人都始料未及的。

　　见琴君力竭不敌，安临想也不想就以本体化作人型替琴君挡下这一击。琴君若是死于君翊手中，君翊便可将琴君取而代之，成为下一任乐仙。而安临见这血色光芒不算浓郁，想来也不能将他直接击杀，左右只要他未死，伤得多重，琴君都有法子将他救回来。

　　他本便是琴君所造，他身上的一花一鸟，都是琴君亲手绘制而成。

　　就算是为了琴君而死，又怎么样呢？

　　逝又何惧？死又何妨？他活了这么久，一直随先生左右，已经……很知足了。

　　安临稍稍抬眼，将脑袋轻轻靠在琴君肩上，再不压抑自己的情感，眷恋的看着琴君，浓烈的爱意几乎能叫人溺死其中。他的声音飘渺的就像是初日时山顶的薄雾，却不带一点哀伤，甚至身子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却还要撑起一个不成样的笑：“先生，先生……我好困啊……我想，睡一会儿了……”

　　箍在怀中人儿腰肢上的力道不自觉加大，琴君像是才会说话一样呐呐开口，嗓音干涩嘶哑：“……胡闹。”

　　安临只是轻笑，眼睑缓缓、缓缓却又坚定的阖上了。

　　先生啊，这是安临，最后一次任性啦……

　　怀中一轻，安静沉睡的少年便化作了一把古琴。琴身自中间断裂开来，几道裂缝在两边歪七扭八的蔓延，将琴君在琴面上一笔一画细细描绘的图样毁得一干二净，木屑扬在半空，撒了一地。原本是七弦的琴，现下……只剩下三根还连着了。

　　若是这三根也断了……安临便算是彻底的灰飞烟灭了。

　　琴君有了这么些喘息的功夫，体内灵力已充盈了大半。他抖着手附上已经断裂的琴身，大股大股的灵力往里输，意图修复安临断裂的琴身。

　　没有用。

　　果然，“他”——这个世界唯一的神，出手了。琴君望着不知何时灰沉下来的天，面色紧绷，一挥手将安临收进袖袍中的芥子空间里头去了。

　　君翊热闹看够了，大笑着张开手臂，十五里外的军营炸出一蓬又一蓬的血雾，他便面色陶醉地沉浸在凡人的惊恐绝望中，语气亲昵又带着期盼的羞涩：“哥哥，这是翊儿特地为你准备的烟花呀，好看吗？”身后是震天的惨叫，浓郁的血雾散得半座山都笼在其中。君翊双眼紧闭，鼻翼翕动，腥甜的血气往他肺里头钻，却叫他觉得神清气爽。折扇轻挥，浓郁的血色光芒化作一个婴孩的模样尖啸着扑向琴君，却被琴君徒手接住了。

　　君翊觉出不对，睁眼的瞬间便连补几击，却被琴君一一化解。

　　他心下大骇，待面前一片缭绕的血雾散开才发现，不知何时，琴君眼上的白绦已化作湮粉散去，露出了那双连琴君自己都厌恶的眸子。

　　白绦毁，封印解。

　　琴君扬手便补起一个结界将两人罩在其中，面色虽说淡然如水，眼中的漩涡却叫君翊觉着心惊肉跳。他心一横，右手摸出怀里藏着保命用的法宝随时准备扔出去，另一只手悄悄积蓄力量打算击破结界蹿逃。

　　眼见着琴君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动作，他咬咬牙扔出法宝，余光瞥见琴君似是被困在那层朦胧的结界中了，下一刻便眼前一暗，脖子落入了琴君手里：“昔鸟，谁给你的胆子，来挑衅吾？”

　　“哼，”君翊弱点被捏在琴君手里，却斜睨着琴君，伸出猩红的舌尖挑衅似的舔了舔唇瓣，冷哼一声，阴阳怪气的嘲讽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君鸠，我不过伤他一回，你便想要了我的命。我们全族上上下下百余人的性命，可没见你如此上心啊！”

　　“自作自受，与吾何干！”琴君一扬手，君翊便被狠狠砸到结界上，抑制不住喷出一口鲜血，旋即靠着结界滑落在地，右手不自然的耷拉在身旁，左手更是被压在了身后，他似乎是抽了抽手，却没抽出来。他咳嗽两声，吐了几口血沫，大口喘息几声，仍是昂起头来，恶狠狠地盯着琴君。

　　琴君面色漠然：“今日且饶你一命，再无下次！”

　　“哼，谁稀罕你假好心。”话音未落，君翊似是被抽空了力气般，软塌塌的瘫在结界上，被鲜血染得殷红的唇怪异的勾出一点儿弧度，眼仁密布猩红的血丝，眉梢眼尾都带着疯狂，“君鸠，你该真不会以为，我就这么点能耐吧？”

　　“我心心念念算计了这天这么多年，纵然是死，也要拉你陪葬！”

　　“我可是，渡过了妖仙劫的妖仙啊！”

　　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探出，掌心是一朵精致而妖冶的血莲。血莲一出，君翊面色更加苍白，他神色癫狂仰天长笑，双眼迷离的看着掌心的血莲，下半身猛然化为血雾钻入血莲里。他的手像是再支持不住般落在地上，那朵血莲一脱离君翊的掌心，便悠然向琴君飘去。

　　琴君并不将君翊这倾力一击放在眼里，不过一指便定住了这朵缓缓飘旋的血莲。

　　怎料异变陡生，莲芯射出一道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入琴君的袖袍里，不断撞击着里头芥子空间的入口，试图钻入其中。

　　“君鸠，”君翊失了双腿，只得坐在原地，唇边的笑意格外不怀好意，“我改主意了。”

　　“我不要你死，我要你痛！不！欲！生！”

　　“我要你记得，安临是因你而死！”

　　“要记得，是因你而死！”

　　“因你而死！”

　　“哈哈哈哈哈哈！”

　　红芒一出，那朵红莲刹那化作湮粉，不光如此，自红芒开始撞击那芥子空间起，君翊的下半身也开始如那红莲一般，渐渐化作血雾消散了。

　　那道红芒速度奇快，在琴君袖袍里左躲右闪，一时半会到也叫琴君捉不着它。它一边躲着琴君的手，一边不时撞击芥子空间，倒真将芥子空间敲开一道口，呲溜一下就如同滑腻的泥鳅般钻了进去。琴君眉头一蹙，也顾不上反噬，两只手一同捏诀，强行破了法则定住了芥子空间内的时间。红芒悬停在半空，周身却在轻微颤抖着，君翊的身躯消散得愈快，它抖动的幅度便愈明显，似乎下一刻就将破开时间的束缚。琴君伸手捉住它，将它带出芥子空间，一个用力便将它捏得粉碎。

　　芥子空间内时间继续流逝，琴君设下的桎梏被法则击破，琴君浑身一颤，眼角便流下两道鲜血来。

　　“昔鸟，”琴君面色极淡薄，那双眸中的情绪却亮得灼人眼，君翊被他捏着脖子摁在结界上与他对视，他又开口，语调从容而平缓，“区区妖仙罢了，你倒是狂妄。”

　　君翊不曾答话，只是死死瞪着他，一张俊秀的脸涨成了青紫色。他如今的躯体被耗得连腹部都消失了，只剩下那么一点儿苟延残喘。

　　事已至此，当初真相如何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他恨琴君，所以琴君要为此付出代价。

　　不管他要为他的复仇牺牲多少，不管琴君又能为此付出多大代价。

　　他突然笑了，满脸孩子似的稚气，就像是偷到了糖吃的孩子一样，唇角一直咧到了耳根。

　　琴君转身将他扔至半空，干脆利落地在身前凝起一个防护罩。

　　就在琴君出手将他扔出去的那一瞬，君翊浑身膨胀起来，鲜血碎肉如雨般纷纷落下，打在琴君凝出的防护罩上，发出或浅或沉的声响。

　　那一片殷红弥漫，却连琴君的鞋底也不曾沾湿。

　　琴君沉静的望着地上一片的血肉模糊，又想起君翊那个猩红的眼神。

　　燃烧神魂，自此三界之中，再无君翊此人。

　　便是死，也不肯死在他的手上么？他们兄弟，到底是落入了这个境地……

　　*

　　结界一散，琴君头顶密布的乌云便即刻开始翻滚，沉闷的雷声一声比一声要来势汹汹。

　　前几日才立了誓说要护着安临，谁知今日便破了誓了；那军营里少说千人，被君翊一口气屠戮了个干净，他也并未拦着。

　　琴君思忖着，倒也该劈。

　　他一路顶着天雷，一路又往九重天赶。赶到九重天了，那天雷也差不多散了。

　　将安临在九重天最适合疗伤的地方安置好，琴君又马不停蹄的赶回了镇运峰。

　　镇运峰顶，绮瑶还昏迷在那块大石头旁。好歹是自己的学生，琴君从袖里摸出一个纸鹤，把绮瑶衔走送回天庭去了。

　　把一切都安置好了，琴君召来祥云，坐在其上调理被天雷劈得险些崩摧的灵台。

　　第二日，朝阳初升，金霞漫天。

　　不知何处传来三声鸡鸣。

　　琴君刹那睁开双眼，下一刻便消失在此处。

　　天鸡报晓，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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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真的大肥章！！！
七千字！你们要不要夸我？！
啾啾啾小天使们，安临明天就回来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