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肆意》眷西

53、第 53 章

　　孔卓当场石化。

　　亲眼目睹和听单安安轻描淡写的说是完全不一样的概念。在他单纯的十几年生命里对爱情的认知依旧停留在模糊又含蓄的阶段，虽然平时也会和兄弟朋友开个车，随口说几句荤段子，但是本质上还是单纯的小处男，没谈过恋爱也没拉过女孩子的小手——更别说是和……同性。

　　他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心底某处的固有认知倏地崩塌，大眼睛眨巴眨巴着，目光从姜意身上溜到南肆身上，最后呆呆地停在两人相握的手。

　　这么一说，以前觉得怪异的地方就说的通了。

　　良久，孔卓结结巴巴开口：“恭、恭喜。”说罢，突然察觉身旁的单安安和周河冬淡定自若，好像早就知道了一般。

　　“不是吧，单女侠！周河冬！你们怎么不惊讶啊？难道你们早就知道了？不会就我一个人蒙在鼓里吧！”
　　“我们可不像你这么傻。没见识。”单安安白了他一眼。

　　孔卓想了想，还真觉得自己没什么见识，这点小事就大惊小怪，怪不稳重的。细想来，还是有很多蛛丝马迹可寻的。

　　一想到有些时候还觉得南肆和姜意过于亲近，自己还小心眼地吃醋，孔卓就恨不得穿越回去狠狠甩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太丢人了。

　　南肆：“你们是我们的朋友，一直瞒着你们也不好，不如早点告诉你们。如果有什么接受不了的……”

　　“没什么接受不了的。都什么年代了，爱情自由。”周河冬干脆利落地打断他的话，推了推下滑的眼镜，脸上依旧是严肃的表情。

　　“没错！你们尽管谈，谁他妈嘴贱小爷我逮着就揍！”孔卓说得极其豪气，还举起胳膊硬要挤出肱二头肌。可惜大冬天的衣服穿得厚，没举两秒就难受地放下了。

　　单安安笑眯眯：“多少篇同人文也比不上你们，有真实的CP不嗑白不嗑。”
　　“走吧走吧，赶紧到我家歇歇脚。”

　　见大家这么祝福他们的爱情，南肆和姜意倒有点不好意思了。两人不是怕流言蜚语的人，自认为自己的感情与旁人无关，可是毕竟有违常人固有的认知，今天讲出来多少有些忐忑。

　　他们可以不顾世俗的眼光，但是仍旧想要祝福。他们勇敢地牵起彼此的手，但是仍旧害怕别人的偏见伤害对方。

　　南肆和姜意看着注视着三人的背影，对视一眼，目光流转中有静默的感动和爱意，于冬日暖阳中慢慢升腾。

　　“南哥，姜哥！你们快点啊！”
　　“来了！”

　　五个人有说有笑地穿过热闹的弄堂，穿过大片大片的稻田，电线杆连成一片，叽叽喳喳的鸟儿化为音符落在“五线谱”上。几人都是在城市长大的，对城郊的景色颇为新奇。

　　孔卓：“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田野！”
　　“现在来得还不是时候，如果等到春天呀，这里的油菜花全部开了，特漂亮！好多好多人赶来这里拍照呢！”单安安笑着说。
　　“来油菜花田拍照？是为了有才华吗？”
　　“周河冬你不要随口就说这种冷笑话！冷死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今年春天是没机会了，咱们以后再约好吗？一起来看油菜花！”
　　“好啊好啊！说定了哦！不许反悔！”
　　“下次也要五个人！一个都不能少！”孔卓竖起食指，一个一个点过去，大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大家哈哈大笑，清脆的笑声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肆意朝气，惊得“五线谱”上的鸟儿们一阵扑棱翅膀。

　　走了二十多分钟，终于到了单安安爷爷奶奶家的老街。

　　老街古色古香，街边的几家早餐店还未关门，香气四溢。放眼望去，青年人不多，都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和闹腾的小孩子。老人坐在竹藤椅上，一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边笑眯眯地看着和猫猫狗狗耍闹的孙子孙女。
　　人间烟火，袅袅升起。

　　单安安每年寒暑假都会来这里住上一阵子，已经和街坊邻居熟悉了，几位晒太阳的老人见了她，马上认出来了。

　　“安安呐，来看爷爷奶奶啦？”
　　“嗯！张奶奶好。”单安安笑得又甜又乖巧。
　　“带朋友来玩呀？”
　　“是呀，放假了，一起来玩几天！”
　　其他几人立马学着单安安的称呼和张奶奶打招呼。

　　“好！好！你们好好玩！”张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安安，晚点我给你奶奶送点饺子，用新鲜的荠菜包的，和你的朋友好好尝尝。”
　　“好嘞，谢谢张奶奶。”
　　“谢谢张奶奶！”几人异口同声道。
　　街坊不大，一路走过，尽是热情的问候声。

　　快到单安安的爷爷奶奶家时，孔卓凑到她的耳边，调侃道：“哎哟，看不出来呀！咱们单女侠这么乖巧！啧啧。”

　　单安安狠狠剜了他一眼：“孔胖子，你是不是皮痒了？”说着，伸手抓住他的胳膊，食指和拇指用力一拧——孔卓隔着厚厚的衣服依旧感受到了熟悉的疼痛。

　　“哎哟哟——我错了！！饶了我吧！”
　　“哼。”单安安松手。
　　孔卓揉着发痛的胳膊，撇嘴嘟哝了几句。他安静了一会儿，大眼睛又开始左右打量，目光扫到身后牵着手的两人，叹息。

　　他后悔：“好想收回刚才说的话。”
　　“嗯？”
　　“你看看，那两个人拉手都拉了一路了，还不松开！不腻得慌嘛？”

　　单安安和周河冬闻言转头往后瞧了一眼，见两人安静地牵着手，也不怎么交流，乍一看好像是各走各的，但是异常的和谐。
　　“我们也后悔了。”单安安和周河冬面无表情地评价。

　　真真虐死单身狗。
　　孔卓感叹：“终究还是我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周河冬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放屁。这句话应该我来说。”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四个人，默默感叹——终究还是我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安安呐——”
　　“哎，奶奶！”单安安惊喜地抱住站在门口的老太太。
　　“终于回家了！”老奶奶笑着说，目光看到后面的几位，笑呵呵地说，“你们就是安安说的同学吧！来，快进来！”
　　“奶奶好！”

　　姜意的脸上带着少有的浅笑，看向露出脸的老奶奶，目光忽得一顿，诧异又惊喜。
　　安安奶奶也注意到了姜意，瞬间喜笑颜开：“姜意啊，哎哟这么巧！原来你跟我孙女是同学啊！”
　　“是很巧。”

　　原来单安安的奶奶就是“小安面馆”的老奶奶啊，这种巧合百年难遇。
　　缘分真是奇妙。

　　“你们认识啊？”单安安好奇道。
　　“嗯，我经常去小安面馆吃面。”姜意解释。
　　安安奶奶笑眯眯地调侃：“每次还只吃青菜鸡蛋面，这孩子，这么高的个子要多吃点肉才行。”
　　“您不是每次都偷偷给我加排骨嘛。”姜意说。

　　奶奶大笑，招呼大家进屋。

　　南肆和姜意跟在后边，趁着没人看见，戳了一下姜意的腰。

　　姜意条件反射性地往旁边一躲，小声低呼：“你干嘛？”
　　“我有个疑惑。”南肆含着笑凑近，“你不是肉食主义者嘛？青菜一点也不爱吃。怎么变口味了？”
　　“……”姜意顿了顿，说，“那不一样。”
　　“哪不一样？不都是青菜吗？”
　　姜意无话反驳，甩出一句：“你get不到我。”

　　南肆气笑了，心里暗暗决定下次一定要顿顿烧青菜，让姜意改掉挑食的坏习惯。

　　单安安的爷爷奶奶热情好客，几个人唠了一会家常，时间过得飞快。

　　中午吃了一顿丰富的饭菜后，几个人撑得慌，站在门口晒晒太阳，消消食。

　　乍一看，像五个守门神。

　　南肆惦记着姜意的感冒：“同桌，该吃药了。”
　　“……不用了。”姜意最讨厌吃药了，“我多喝热水。”

　　第一次见到生病主动要求多喝热水的选手。南肆不禁笑出声。

　　“热水该喝，药也该吃。”
　　“是药三分毒。我现在好多了。”姜意说得煞有其事，“我相信热水包治百病。”
　　南肆又和姜意扯了几句，见实在说服不了他，只好放弃。

　　单安安伸了个懒腰：“走吧，咱们去附近的园林逛逛。”

　　江南最有名的无非就是园林。苏州的园林和别处到底不同，更为清雅别致。

　　几人转悠了一圈，眼睛都看不过来。

　　虽说生在江南十几年，也没真的好好欣赏过。学生学业重，尤其是上了高中以后，除了在校的学习，还有各种各样的课外补习班，压根腾不出空闲时间出去走走。
　　顶多网上冲浪。

　　他们也不是什么闲情雅致之人，要是和爸妈出来逛园林，没几分钟就找个地儿抱着手机了。但是和朋友出来就不一样。

　　“来，给小爷拍张照！”孔卓摆了个搔首弄姿的姿势。
　　单安安立马拒绝：“别，我怕我的手机眼睛疼。”
　　“哎，周河冬你在想啥呀？”孔卓见周河冬呆呆地盯着一处，喊他。

　　周河冬回神：“哦，第一次欣赏园林有点激动。下次关于故乡的作文有的写了。”
　　其他几人异口同声：“……闭嘴。”

　　话题一偏，又带到成绩上了。几个人拼命想排除杂念好好玩，但是不知不觉又拐到期末考试上。

　　唉，悲催的高中生，连玩的时候也心心念念着学习。

　　不知道如果老班知道了会不会喜极而泣。

　　众人幽怨地瞪了周河冬一眼。

　　“同桌，这次语文怎么样？有把握没？”南肆小声问。
　　“咳，背了点。”面对南肆的期待，姜意有点心虚。

　　虽然最后几周是背了书，但是临时抱佛脚毕竟有限，姜意睡掉的那么多早读课早晚要还的。他看着满眼期待的南肆，第一次有了好好学习的想法。

　　也许……他有了新的努力的理由了。如果能让南肆高兴，自己努力一下也不是不行。

　　姜意的心一动。

　　“哎呀，别管这个了，周河冬你闭嘴。”孔卓不满，“出来玩就不要讨论学习！”
　　“对！扫兴。”单安安说，“走，再去别的地方看看。”

　　七拐八拐，穿过曲折蜿蜒的回廊，尽头是一个小亭子，摆了石桌石凳供人休息。亭子旁边有湖有假山，风景极好。

　　孔卓高兴地一屁股坐下来，伸腿，敲了敲酸痛的腿，说：“你们看，这像不像是初中课文里学的……”

　　话未说完，他立马闭了嘴。

　　南肆乐了：“你才说玩的时候不要讨论学习，没几分钟自己打自己的脸，可以可以。”

　　“咳咳，谢谢夸奖。”

　　坐在幽静的亭子里休息，有阳光，有微风，有美景，有朋友。一时间，没人说话，但是气氛不显尴尬。

　　“你们以后想干嘛呀？”单安安突然出声。
　　孔卓：“我的理想啊……”他字正腔圆，声情并茂，一副小学生演讲的架势。
　　“我认真的！”
　　“哦，这样子啊。”孔卓挠挠头，“近一点的就是安全通过高考，能个差不多的学校，远一点的话……老婆孩子热炕头！”

　　闻言，大家不由被逗笑了。

　　“出息。”
　　“干嘛！梦想有大有小，我这就是小梦想好吧！”他理直气壮地反驳，然后转头看向单安安，“单女侠，你呢？”
　　“我想学医，做个医生。”
　　“啊？学医多苦啊，还有医闹，又危险又辛苦。”
　　“你懂什么？为了人类进步做贡献！”单安安笑着说，眼睛亮亮的，“我不怕的。”

　　孔卓看着她的笑容，突然不好意思看她，心脏怦怦直跳。他赶忙移开视线：“周河冬，你呢？”
　　“计算机。”
　　“那不就是程序员吗？哈哈哈哈哈注意一点你的头发！”
　　周河冬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嗯，我可以的。”

　　“南哥呢？”
　　南肆伸直长腿，双手随意地搭在腿上，姿势闲适放松。他带了点笑：“想和姜意考同一所大学。”
　　“切——”众人嫌弃地唏嘘，表情都像吃了柠檬，酸得不行。

　　公开了就是不一样，字里行间都能大大方方炫耀一把。

　　姜意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对上南肆闪闪发光的笑眼，心又动了一下。
　　想和姜意考同一所大学……

　　姜意的手指暗暗搓了一下。

　　“不是我说啊，姜哥你要加把劲啊！你们俩一定要考到同一所大学！姜哥上课不要睡觉啦！”

　　这话由常常打瞌睡的孔卓来说，让人忍俊不禁，但是他的表情严肃，能看得出是认真的。

　　“知道了。”姜意轻轻地应了。

　　众人的目光又一齐投到姜意的身上。大家都挺好奇他的理想的。毕竟人人都看得出他对学习没兴趣，对未来也没什么期待。

　　同班以来，让人印象最深的，就是他身上的疏离和与世界隔离的淡漠。

　　这样的姜意会有什么理想呢？

　　姜意突然走了神，思绪散开。他仔细想了想，未来该做什么呢？然而，思索片刻，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他从来没有想过未来。

　　也没有像南肆一样，把某个人归到自己的未来。

　　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没什么未来。

　　如今这个问题突然摆在眼前，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慌乱无错和茫然。他以为自己这只小船只是短暂的搁浅，谁知后来遇到了心爱的水手。如果非要说个未来理想……

　　良久的沉默以后，姜意抿唇：“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