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集》水木天成

11、宽容失败者

　　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十年匆匆如白驹过隙，当年那个鲜衣怒马、玉树凌风的少年已经一去不复返，如今，林七寂的心中只有仇恨，他被仇恨充斥着、包围着，任由仇恨侵蚀他的心，淹没他的灵魂。想起十年来远赴昆仑山求艺，仇恨支撑着他一路拼杀至昆仑山山顶，取得了那把江湖中人都觊觎的绝世宝剑：霸王——霸王剑便如它的名字一般，人中之翘楚，剑中之霸王，嗜血而生——拥有了此剑，林七寂更是如虎添翼，而这些努力只是为了一个目的——报仇！这也是他此番从大漠回到江南的原因。
　　窗外的雨一直在下，就像从未停歇过一样，江南的天气十年了都未曾改变过，而改变了却只有人和事。屋里屋外都没有光，只有霸王剑隐隐散发着寒光之气。林七寂端起酒杯，轻呷了半杯，剩下半杯尽数倒在剑上，仿佛剑是他此生唯一的知己好友，酒也是同饮一杯。他仔细又仔细的端详着剑，用布轻轻擦拭着，爱不释手，他余生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这把剑上，明天，他就要用霸王剑手刃仇人，将霸王剑刺入他的咽喉！
　　静静倾听着雨水穿林打叶之声，林七寂抱着剑渐渐进入了梦乡，唯有在梦中才能令他暂时忘掉仇恨，在梦中他露出了十年来都未曾展露出的笑颜。因为在梦中，他看见了一个人的脸。
　　这张脸属于他一生所度过的最美好的那段时光，是他拜在昆仑门下之前度过的那些最无忧无虑的日子。这是一张少女的脸。只见她明眸皓齿，顾盼流芳，正是二八如花的好年华。他看见她在对着他笑，梨涡浅现，美目盼兮，朱唇轻启喊他道：“师兄，师兄，你快过来啊~”林七寂在梦中呓语，喊着他为之魂牵梦绕多年的名字：秋水，秋水。梦中的快乐席卷了他，他感觉到自己的心回到了胸口，是温暖而跳动的，抛却了仇恨和孤寂，他还是会快乐的。可是，梦中少女的笑容忽然消失不见了，林七寂下意识的抱紧了剑，取代少女笑容的表情是决绝的：“师兄，明天我就要嫁给易杰了，他是个大英雄，我爱他，师兄。”之后林七寂便看见秋水穿着大红色的喜服，离他远去了，那红色触目惊心，铺天盖地，宛如血。
　　血！林七寂猛然睁开眼睛，从梦魇中逃了出来，不过现实对于他来说，只是一个更大的梦魇，并且是他无法逃出来的，越想逃离，反而越陷越深。血！对，现在，唯有血可以洗去他的仇恨，他将剑抱的更紧了，仿佛要把剑融入身体一样，口中反复念叨的不再是秋水的名字，而是：易杰！
　　夜对于他来说，是漫长的，任由仇恨滋长的，仇恨淹没了他，再甩开他，直至万劫不复……

　　次日，临安英雄大会上，人声鼎沸，在金国攻打南宋，占领了大片土地之后，临安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仿佛阴霾之地迎来了许久不见的太阳，临安也摆脱了许久的孤寂。英雄大会上只有一个人，站在角落里，依然在阴霾中，依然在孤寂着，冷眼旁观这一切，心中充满了恨意。
　　英雄大会的高台上，徐徐走上一人，只见此人宽袍葛衫，二十八九岁的年纪，身高七尺，说不上英俊潇洒，但是难得的是器宇轩昂，眉目间自有一股子正气，让人不敢蔑视。走至台前，深深一揖，朗声道：“今日难得，各位英雄齐聚至此，易某不才，召各位前来，乃是有要事要与大家商量。”说话字正腔圆，中气充沛，可见内功深厚。
　　“哎，易大侠说哪里的话，和咱大伙哪需要这么客气，商量二字提不上。”
　　“就是，易大侠抗金救国，是咱大宋的英雄，咱敬佩还来不及呢！”
　　“对啊，有什么事只要您易大侠一声令下，我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在您面前我们哪敢自称英雄，论保家卫国，打走金狗，您才是大大的英雄呢！”
　　霎时间赞扬声一片，场面几乎不受控制，人群如开了锅，附和声滔滔不绝。“请大家稍安勿躁，”场面终于得到了控制，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易杰继续说道，“对于各位的赞扬，易某实在是愧不敢当。在下年龄尚小，资历尚浅，何德何能在各位前辈面前自称英雄？抗金救宋实是每一位大宋子民心中的共同愿望，在下那点功绩，何足道哉？今日召大家前来，就是要共商抗金大计的，在下有一想法，愿说出大家参详一二。”易杰话语一停，台下的议论声再次沸腾起来。
　　“易大侠真是谦虚，我们对您那不是恭维，是真正的心服口服！”
　　“对，想当年普华一战，那真是……”
　　“易大侠的想法我们愿洗耳恭听。”
　　“好，那在下就不妨直说了，”只听易杰清一清嗓道，“在下抗金多年，虽然略有小成，但始终没法阻止金军南下的大势，我们武林抵抗金军，始终都是小规模的阻击，却伤不了金军真正的筋骨，这样下去，敌人还是可以不断蚕食我大宋土地，侵扰我大宋子民，小规模抗金对我大宋于事无补啊！不如我们想办法联合起来，放下门派间的仇恨，结成一个大的抗金同盟，大家齐心协力，将金人赶出我们大宋的土地！”
　　“易大侠说的十分有道理。”
　　“让我们之间先放下个人恩怨吧。”
　　“救大宋于水火之间我们义不容辞！”
　　“我提议，不如让易大侠当我们的抗金盟主，领导我们将金人打回他们的老家去！”
　　“对，易大侠义薄云天，人人敬仰，只有他才能当我们的盟主！”
　　“是啊！”
　　“对！”
　　“说得好！”
　　易杰道：“诸位英雄，盟主一事兹事体大，抗金同盟又确实需要一位领导者，这位领导者应是武艺才智均在上上乘的人才，易某自斟无此才能，所以盟主应是能者得之，今日任何有人有此才能，打败我易某人，易某今后自当尽力辅佐，绝无二话，哪位英雄自告奋勇便可站上台来。”台下的众武林人士又沸腾起来。
　　“易大侠，我们只信服你。”
　　“纵观整个武林哪有人能强过你的。”
　　“既然大伙都愿意您就不要再推辞了。”
　　突然，一阵破空之声从角落里传来，呼啸着划过整个会场，霎时一把明晃晃的剑插在了台子上，剑尾轻颤，反射的阳光刺到了每个人的眼睛。不知是谁先开口打破了沉寂，惊爆一声：是霸王剑！
　　众人惊呼不已，霸王剑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传言中只有真正如霸王般的英雄可以拥有此剑，江湖上为了此剑人人趋之若鹜，而此剑已经有十多年未在江湖上现身，众所周知的最后一个霸王剑得主是西域昆仑圣王，不料此剑竟在今日突然出现。“虚伪。”突然“虚伪”两字在沸腾的人群里清晰的传到每个人的耳中，直震得人耳骨生疼，整个会场一时鸦雀无声，一边惊叹此人的内功真是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一边奇怪此人是谁，又为何说易大侠虚伪。等众人向声源处望去时，角落里一个人也没有，真是咄咄怪事！
　　“师兄，你回来了！”众人听见易大侠说话，又匆匆转过头来，喝！台上不知什么时候，除了易杰，还站了一个白衣人！众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此人轻功之高，真是神出鬼没，竟然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不觉的出现在英雄台上！敬佩之余，还有些畏惧，不知此人是何来历。
　　“闭嘴，谁是你师兄！”白衣人目露火光和寒光，眼中怒气和杀气并发。
　　“你是内人秋水的师兄，自然也就是我的师兄了，常听内人提起师兄呢。师兄此次回中原来，可是为了给抗金填一份力？果真如此，那就太好了，我们就缺少一位像师兄这样德才兼备的领袖呢！”易杰无视林七寂眼中的怒气和杀气，满心欢喜的说道，便如母亲在欢迎久未归家的浪子一般。
　　“哼，抗金抗金，你的心中只有抗金吗？你就只关心你的事业，还敢跟我提秋水，少跟我装傻！易杰，你明知道我是来报仇的，当年的账，让我们今日来个了断！”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林七寂从台上拔出了霸王剑，轻挽剑花，微挑剑尖，迎风而立，指向易杰，“拿出你的兵刃，我不伤手无寸铁之人，是男人就痛痛快快和我打上一仗！我要证明秋水当年选错了人！”
　　林七寂这一连串的动作，真是干净利落，无比好看，在场人人羡慕，碍于易大侠面子，无人喝彩，从他们的对话看，众人大概明白他们之间的是非恩怨，按照常理，江湖上寻仇比武一类的事情，外人向来不能轻易插手，这是规矩，所以也只好静观其变。

作者有话说

　　高中写的短篇武侠小说，宽容失败者这个名字来源于命题作文的题目。语文老师让我们写作文，结果我在课堂上写起了小说。心中一直有个武侠梦，但是长大以后反倒不写武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