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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翩翩潇洒美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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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潇洒美少年,皎如玉树临风前……”
谢今秋仔细端详着镜中自己俊秀的正脸,一手得意洋洋地把折扇摇得噼啪作响,忍不住自我陶醉道:“这是谁家公子呀?啧啧……这模样生得:一个字,俊!两个字,真俊!”
站在谢今秋身后的采桑闻言,忍不住两眼一翻道:“小姐,你真的确定你要穿成这样?”
“咳咳,我说过了,从现在起,要叫公子——”谢今秋转身,手里的折扇“啪”地一下敲在采桑的额头,故意把公子两个字的音拖得老长。
采桑平白挨了一扇子,两嘴一撅不情愿道:“好好好,公子……不过小……呃……公子,你真的确定要这副打扮上地肺山?”
谢今秋瞪了一眼采桑:“怎么?我这样子不好看吗?”
采桑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她朝夕相伴侍奉了将近五年,而今却不顾她的劝阻执意要女扮男装的谢家大小姐——
谢今秋是将门之后,或许是更多地遗传了她的将军父亲,才年方十五,便已出落得十分高挑颀长,加之她的眉骨略高,眼眶微凹,五官的线条本来就比寻常女子多了几分英气,而长年长在深闺之中不见阳光,又使得她的皮肤十分干净白皙——如今一盏白玉冠将乌黑的长发全部束起,身上一袭宽松的浅牙色直裾袍,手摇一把沉香木折扇——
端的是一个落拓出尘的名门佳公子啊!
采桑一时看得怔住了,直到谢今秋的折扇再次在她眼前一挥,才恍然反应了过来,痴痴道:“好看,真好看……小呃……公子。”
谢今秋又转身看看镜子,显然对自己如今这副扮相十分满意,脸上溢满了得意之色,眉毛差点就要飞到天上去了。终于,在她第一百八十次欣赏完自己的美貌后,意识到了再不出发天色就要暗了。
谢今秋恋恋不舍地离开镜子道:“采桑,带好请函,咱们上山。”
谢今秋本名谢泠,上个月刚刚办完笄礼,因为她生于秋天,又天性潇洒落拓,如秋风般静爽清怡,族中叔伯便为她表字:今秋。对于这个表字,谢泠十分满意,用她自己的原话说,那便是:
“酒味今秋似去秋,白发簪花不解愁……好字,好字。”
“小姐,你吟的这句诗是什么意思?”采桑问道。
谢今秋道:“是说一个没有上进心人,酿的酒味道今年比去年一点长进都么有,但是却偏偏喜欢自娱自乐,脸皮比城墙还厚,头发都白了,还喜欢簪花自赏,也不管别人是不是觉得他羞耻。”
采桑若有所思道:“哦……那还真是跟小姐你很像啊!”
眼下彤云落岫,日头渐西,主仆二人匆匆行走在地肺山官道上,正是为了赶去参加青霭宫的和光谈玄大会。说到这和光谈玄大会,那可是大有来头——
谢今秋出生的这十五年,恰好是北方百年战乱中难得安稳和平的几十年。三十年前,首阳卢氏起兵称帝,国号北晋,建立了以国都首阳为中心,稳定发展的北方大国。卢氏以道教立国,崇尚修真问道,谈玄嗑药,更有传言,说卢氏之所以能在风陵渡之战中以少胜多,仅凭数万兵马便击溃前朝的数百万大军,靠的便是一名修真之士的法器护持。
而青霭宫坐落于国都南面的地肺山间,毗邻皇家,可谓近水楼台,仅仅用了不到十年的时间,便从一个只有半亩地的小道观发展成为了北晋香火最盛的道门第一大宫。
这四年一度的和光谈玄大会,便是由官家授意,青霭宫主持的北晋第一道学盛会。大会邀请各大名门望族与天下有识之士前来共同修习论道,比武试文。当然,明面上说的是广开门路,诚邀天下有识之士前来辩经讲理,彰明学问,暗地里却是悄悄为北晋王室治理国家选拔人才,因此来的主要还是名门望族。由于名额所限,寻常人家要是想拿到一张请帖,那可是难上加难。
不过谈玄大会所要考核的名目十分复杂,对人才选拔要求极高,凡是能通过考核的都是凤毛麟角,因此许多世家子弟前来,也不一定就是为了拔得头筹——来此结交各路贵胄,勾搭别家公子小姐,暗地结党营私,也算是为保家门兴盛另辟的一条蹊径。
但是谢今秋不一样。
来这里,她一不为名,二不求利,更不屑于和世家子弟结交,而是——
地肺官道上,一行人骑马飞驰而过,扬起了一阵尘土。采桑看见了为首一人的辔头纹饰,忽然激动道:“公子,那是北宣公的白虎纹啊!难道……是齐、齐家公子也来参加谈玄大会?”
谢今秋淡淡道:“应该是齐四公子。”
“齐四公子!”采桑重复着这四个字,音调忽然升高,声音明显有些颤抖。
谢今秋看着采桑吃惊的样子,觉得甚是有趣,调笑道:“啧啧啧……听到他的名字你怎的比我还激动,又不是你要嫁给他。”
采桑愣了愣,关心则乱,她对齐四公子齐睿这个名字向来是十分关心的,不过却并不是因为齐睿是她的未婚夫,而是因为——
齐睿是谢今秋的未婚夫!
齐、谢两家世代交好,齐睿又与谢今秋年龄相仿,从小便订有婚约。只不过因为谢家住在国都首阳城,而北宣公的封邑在东都雒下,因此谢今秋长到十五岁,并未曾见过她的这位未婚夫齐四公子,方才脱口而出提到他,也不过是谢今秋一时推测而已。
但如今,谢今秋已经行过笄礼,想来与那齐四公子完婚,嫁到北宣府中,也只是旦夕之间的事情了。
采桑没有理会谢今秋的玩笑,只是满脸疑惑道:“小姐……呃不……公子,你怎么知道是他?”
谢今秋摇摇折扇道:“齐四的三个兄长都做官的做官,封侯的封侯,出征的出征,只有这个小儿子还没有混出什么名堂来,你说,他那北宣公老子能不逼着他来蹭蹭谈玄会的场面?”
采桑点头道:“也对,可是……公子你明知道他会来,还打扮成这样?万一让齐四公子知道——”
“只要你小心一点,不露马脚,就没有万一。”谢今秋一挑眉毛道:“再说,他若知道我是谁,肯定会因为这层关系而在我面前各种逢场作戏……我听说,男人只会在男人面前展现最真实的一面——如此,我刚好试他一试。”
采桑感叹道:“还是公子考虑深远啊。之前青霭宫的拜帖送到家里来,夫人还担心你不愿意去这种满是王孙公子的拘束场合,让我好生相劝,没想到你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哈,原来公子心里已经早有打算,要来见见这齐四公子啊——”
谢今秋笑笑,不置可否。
不过,若是就此认为谢今秋是为了见她未来的夫婿才来这里的,那就又错了——
“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这是谢今秋曾经常用来宽慰她的一位容易犯单相思的闺中好友顾三小姐的至理名言。与此相似的还有一句:“花钱谈恋爱,不如花钱加餐饭。”
谢今秋虽然对这位与她不日就要成婚的齐四公子也有点好奇,但是还不至于到为了他如此千里迢迢大费周章的地步——
时间回到半个月前。
原本正在院子里游手好闲吹着口哨逗着鹩哥的谢今秋收到了青霭宫差人送上门的请帖,忽然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样,立刻变得十分安静,一言不发,眉头紧锁,双目无神地远眺天边。
采桑难得见到她家大小姐可以安静这么长时间,忍不住担心道:“小姐,你是不愿意去参加什么谈玄大会吗?”
谢今秋回过神,伸了个懒腰道:“采桑桑,我在思考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
“什么问题?”采桑问。
谢今秋沉吟片刻,终于一脸凝重道:“你说,青霭宫里真的有那种,可以御剑到处乱飞的剑仙吗?”
采桑摇摇头道:“没见过。不过青霭宫可是北晋玄门第一大宗,如果剑道真的可以修炼出御剑飞行的本事,那青霭宫里应该有人会吧。”
谢今秋眼中灵光一现,忽然笑逐颜开道:“你说得对!采桑,那什么谈玄大会,咱们一定要去,不仅要去,而且等去了青霭宫,你一定要好好帮我看看,若是遇到了哪位道行高深的剑仙道长,我就请他收我为徒!教我法术!”
“啊?”采桑显然并没有从谢今秋不按常理出牌的言语中反应过来,半晌才道:“可是小姐啊,我记得青霭宫对世家子弟开设的修行日课是男女分开的,只有王孙公子们才可以选修武功骑射剑术符箓,夫人小姐们修行的都是一些医术丹药香薰音律什么的……”
“这你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谢今秋眉毛一挑,嘴角上扬。
采桑知道,每当自家小姐露出这副老狐狸表情时,就是又有什么坏主意在心里盘算了。
转眼间,谢今秋与采桑已经走到了青霭宫的山门下。
其实这条路谢今秋今日清晨已经走过一遍了,只不过那时候,是坐在谢家的豪华马车上,由她娘亲谢夫人陪着——
“娘啊,就送到这里吧,孩儿就去个把月,又不是不回来,您至于这么舍不得我么?”谢今秋娇嗔道。
谢夫人笑得十分僵硬:“谁说我舍不得你这个小猢狲,我是怕一会儿不看着,你又给我整出什么幺蛾子——这谈玄大会可不比在家,你爹为官不够圆滑,以前老得罪人,到了这里指不定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看,等着抓咱们家把柄呢!”
“那我说不来吧,你还非要让我来——”
“你——”谢夫人故作生气瞪了一眼谢今秋,显然是经常被这个口齿伶俐的宝贝女儿顶得接不上话。
“好啦,娘你就放心吧,我保证安分守己,不给咱们家添乱。不过您就别再送我啦,哪有孩子这么大了出来上学,还要娘亲送上山的啊,刚才还说不要让人抓到把柄,可这要让别人家公子小姐看到了,该取笑我了。”谢今秋一噘嘴,眼里满是娇嗔委屈。
谢夫人满脸怀疑,犹豫道:“保证安分守己?”
“对天发誓!”谢今秋两指指天,瞪着无辜的大眼睛。
“好吧,那你路上不要耽搁,赶紧上山去。”谢夫人把行囊和请函交给谢今秋的贴身侍女采桑,终于把这个聒噪的大丫头放下了车。
“好的娘亲,知道了娘亲。”谢今秋认真地点点头,模样十分乖巧。
然而——
等谢家的马车折返走远,谢今秋却走向了与山门完全相反的方向——
“小姐你走错路了,上山在那边。”采桑忙道。
谢今秋道:“我刚想起出门少带了点东西,咱们去山下的集市上置办点行头。”
采桑惊讶道:“啊?我收拾行囊的时候专门确认过,小姐你平时你喜欢吃的穿的用的都给你备齐了,你要去买什么啊?”
谢今秋眉毛一挑,嘴角上扬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等采桑反应过来她家大小姐想要做什么的时候,谢今秋已经雷厉风行地买好了一身男装,躲进临时租用的驿站客房中换好衣服欣赏自己的绝世美颜了。
“得亏我是个姑娘……”谢今秋喃喃道。
“嗯?”采桑疑惑。
“采桑,你说,就凭我这张脸,如果要是个公子,那不知道会惹多少红粉佳人相思泪流日渐消瘦啊……”
“……”这话采桑没法接。
谢今秋二人甫一进入山门,便听得一声尖锐且熟悉的女声破空传来——
“呵,这青霭宫是什么地方,怎么会有这种紫衣楼里的风尘女子来参加谈玄大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