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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梦中人(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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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子里被硬灌了浆糊般混乱。
我向老师请假回家。
乱步说的对,我确实犯了不可原谅的错。
我的异能[请君务死],可以瞬间杀死接触到的生物,造成伤害则一定致死。
所以我做了政府杀手。
小孩子的外貌,一触即死,一击必杀的异能,很适合不是吗?
杀了很多人,全是不认识的人,而理由仅仅只有[任务]两字。
不久前,很尊敬的教导我武术的杀手前辈转行了。
受他影响,我也决定转行。如今是异能特务科的特工,处理地下工作。
实际上我没得选,因为异能过于危险,必须时刻处于异能特务科的监管下,所以只能在异能特务科任职。
然而就是第一个任务,我却无意击伤了作为同伴的渡边前辈,对方因为[请君务死]当场死亡。
听说渡边前辈是很好的人,总是带着热情洋溢的笑容,关心老人,爱护孩子,每个认识他的人都对他赞不绝口。他致力于打击犯罪,坚守心中的正义,保护着这座城市。
这么好的人,却因为我没有了未来!
我摘下了太阳,我是罪人。
直接枪毙我都不为过,但是异能特务科并没有处决我。
所以我得活着,只能活着,如今已成空壳。
我并没有想过代替渡边君活下去什么的,那未免太无耻了。他的理想只有他自己去实现才有意义,他的生命是我无法去代替的。他永远留在了那里,像一部小说正到精彩的高潮就断更了,再没有结局,只留下一大片空白,谁都无法续写,谁都无法弥补。
我活着,只是害怕死后无法面对他。就像在饥民面前无法浪费粮食一样,即使这粮食已经发霉。我无法将他所渴求不得的生命就这样抛却,即使我的生命写满了罪恶。
沉重的枷锁!
站在高处,迎着风,很想要纵身一跃,似乎就能变作飞鸟,获得自由。
然而,在这坠落的过程中,往下看,是渡边前辈,是站在地狱中的渡边前辈;而往上看,是晶子,是怒视而视责怪着我的晶子。
不想活也不敢死,只能永远徘徊在生与死之间,游荡于这灰蒙蒙的痛苦之中。
长官们也无法放心我,我这样罪恶的只会杀人的异能啊。他们提议在我心脏上安上炸弹作为安全装置。
我接受了 。
我还要单独出任务,也不准接触特务科里的人。
我能够理解他们,毕竟谁也不想握个手时就被暗杀掉。
我吞下那当作安眠药用的感冒药,好祈求一夜安眠。
那个黑色头发,紫色瞳孔,面容苍白的少女依然穿着囚服,依然被关在隔离室里。
又是这个梦,从三年前我就开始做这个梦。
第一次见面时,她静静地待在隔离室,没有一点生气,死人一样直愣愣地瞪着双眼。
她低着头,阴影中我看不清她的脸,但却感到亲切。
所以一向不喜欢交际的我主动和她打了招呼。
“嗨,你还好吗?”我隔着栏杆叫她。
她很快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我们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容。
我知道她是谁了。
“你是希子吗?”她小心翼翼地问我。
“那你就是晶子吧。”相当于承认了自己就是希子。
惊喜点亮了她的眼眸,她站起来想要靠近我。可转瞬间她又跌坐回去,眸光也黯淡了。
“这是梦……你是假的。”她苦笑着呢喃,“你早就死掉了,我却在梦中创造出了你。”
我心中一痛。当初是我自顾自地选择了这条路:伪造出死亡证明,用着别的身份,别的面容苟活,全当过往已经死掉。
杀死了与谢野希子,活下来的是所谓的伊藤绘理。
如果是真实的晶子见了我的话,也只会是这样的反应吧。
这个梦很真实……
即使明知是梦,我也无法看着她痛苦。
我想要安慰她,可栏杆阻隔着我。
“晶子!晶子!……”我只能抓住栏杆一遍遍地呼唤她。
她望向我,我停下呼唤,静静地回望她。
我们是双胞胎,彼此的半身。
她歪着头看了我半晌,突然就笑了。
“是你就好啊,就算是梦也没关系……至少还能再见一面。”
她微笑着走过来,对我伸出手。
明明说着好,明明带着笑,
只是,为何你的笑容如此苦涩?
为何你的眼神如此悲伤?
我被这凄美的微笑夺去心神,直到被她抱住才回过神来。
她在哭泣?
我把手轻轻搭在她颤抖的肩上。
为什么会哭泣呢?
我听说她的异能是[请君勿死],可以治好一切外伤,现在是医生。
为什么被叫做天使的晶子会在我的梦中哭泣呢?
果然是梦啊……
正因为是梦,所以才会拥抱我。
后来也偶尔能梦到她,还是在这个阴暗的隔离室,依然只有我们两个人。
她说情愿待在这里,不想再使用异能了。
异能啊……
思绪回到遥远的那天,命运开始颠覆的那天。
还记得那天我和晶子并排躺在柔软的草地,天空高远。
尽管那时的我们还不能理解什么是战争,父母的焦虑也还是或多或少地传染给我们。
我们只能握着对方的手,彼此安慰。
“要一直在一起哦。”
晶子突然说。
我偏头,正好对上晶子的视线。
“好啊。”我笑着说。
我们摇晃着彼此的手,定下了这个契约。
一旁的吉子似乎觉得有趣,也把手搭上来。
“吉子也一起啊!”晶子开心地笑着。
“再好不过了!”我也大笑。
似乎所有阴霾都一扫而空。
不过呢,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啊!
当天晚上,一向浅眠的我被窸窸窣窣的怪声音吵醒了。
也许是老鼠吧。我迷迷糊糊地想。
但是我马上又想到有猫的话不会有老鼠!
我清醒了不少,又仔细地聆了一会儿,那声音一直都在,似乎不是错觉。
越来越近?!
我坐起来,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
也许只是自己吓自己啦。
到底不能放心,我深深地看了一眼晶子,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往声音发出的方向走。
如果真有什么危险的话,就只找我一个人好了。
如果我遇难了的话,至少还能发出声音给大家示警吧。
我拉开了那扇纸拉门。
现在想来,当时的我实在是天真。
我刚一拉开纸拉门,就被捂住了嘴,根本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一片漆黑中,我只能看到面前是一个高大的黑影。
他用另一只手掐住我的脖子。
那只手渐渐收紧,我用双手去抓那只手,却怎么也挣不开。
我要死了吧。
我很难过,却不仅仅因此,更多的是难过大家也会死掉。
当时才九岁的我对死已经有了模糊的认知。
死会让一个人变成冰冷的石头,无法言语,无法动弹。
我不想大家变成石头,我不想大家死掉。
所以我只能希望眼前这个会杀死我们的人去死,我强烈地希望他去死。
[请君务死]
脑海里突然浮现这几个字,我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体内流出去了。
“砰——”
我和他一起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好大的声音。
喉咙的疼痛让我几乎无法说出话来,我只是哭泣着,却没有哭声。
但重物落地的声音已经打破了这个宁静的夜晚。
妈妈是第一个赶来的。
担忧过度的她忽略了地上的男人,抱住了哭泣的我。
我深深地埋首于她温暖的怀抱,像迷途的幼崽终于归巢。
我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哭泣。
“不要过去!!”
爸爸的吼叫使我从妈妈的怀抱里抬头,我看见爸爸拦住了想要过来的晶子。
我带着疑惑不解的表情起身,妈妈却倒在了地上。
我去看妈妈,她的脸上带着担心的神情。
脚步声响起,我转头去看,只看到爸爸抱着晶子离开的背影。
我被留在黑暗里了。
但是当时的我还不知道。
我甚至也不知道妈妈已经死了。
她脸上还带着真切的担忧的神情,虽然没有回答我,但也没有抛弃我不是吗?
我依偎在妈妈的怀里,感到很安心。
第二天我是被吉子的声音叫醒的,她趴在妈妈的身上,正看着我。
我抱起她,“不要压到妈妈啦。”
她乖乖地窝在我的怀里。
我往外看,窗外的阳光正好,很灿烂很明亮。
但不知为何我却有些难过。
之后我被异能特务科逮捕了。
临走前我放下了吉子,把她留给晶子。那时我还以为吉子没有死呢。
哈哈,永远在一起的诺言不可能实现了!被我打破了啊!已经……永远不可能了,被我的异能亲手杀死了啊!!
异能这种东西有时反而会带来痛苦啊!
我看着眼前的晶子,只有在梦中我才敢面对她而不至于被自责之潮淹没。
与谢野希子,与谢野晶子。
[请君务死],[请君勿死]。
杀手,医生。
死神,天使。
囚牢外,囚牢内?
这是什么?
是梦,颠倒的无常的梦?
我在梦里活得更轻松,而晶子在梦里活得更痛苦?
“今天能梦到希子,感觉很好运。”我的半身笑意盈盈地对我说。
我眨眨眼,泪水不经意间就滚落下来。
我连忙抬手去擦拭。
“怎么了?”
她担忧的神情使我更无法停止流泪。
我用手捂住脸,不停地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不太好的回忆了而已。
“真的吗?”
“真的……”
我想说得肯定一点,却不由自主地哽咽。
她叹息着拥住我。
又一次隔着栏杆的拥抱,只是这一次哭泣的是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紧紧回抱住她,就像最后一次拥抱妈妈那样,“呜……真得真得好对不起!”
对不起渡边前辈,对不起杀了你,对不起让你失去了一切,对不起我还活着,对不起我活得不比你有价值,对不起不是好孩子……
对不起晶子,对不起没有遵守约定,对不起毁掉了我们的家,对不起骗你我死了,对不起在梦里把你关起来,对不起没资格当你姐姐……
对不起带来了不幸!
真得真得对不起!
可以原谅我吗?还可以和我在一起吗?还可以当姐妹吗?还可以像以前一样吗?
不可能了吧!
我像个孩子一样号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