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江户川乱步（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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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毛，眼睛，鼻子，嘴唇……我细细雕琢着我的面具，一张平凡的面容出现在我手下。
我用它掩盖住原本苍白的面容。
停薪留职察看，这是我目前的处境。
所以要被送到警校学习。
做了错事，所以不能再犯错。
一定会做个好孩子的。我在心底许诺——即使已经没人这样期待。
插班到新的班级，大家对我这样平凡的女子并没有什么兴趣。
而邻座长相出众的插班生江户川乱步不出意料地大受欢迎。
学生们经常过来搭讪他，而他本人也会朝气蓬勃地回应。
一派和乐融融，这热闹的气氛倒让我不适。
课间我主动离开教室躲个清净。
大概是一周后的某天，我像往常一样准备躲出去，这时那位江户川同学突然叫住了我。
“已经不用躲出去了，他们不会再过来了。”
我停下脚步，稍微等了一会儿。
如果是以前，这会儿他的周围该是挤满了人的，但此刻却空落落的。
看来他说得对。
于是我回到座位上开始看书。
我能感觉到江户川同学一直在观察我。不过我想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学生，对我没有任何威胁，没必要理睬。
“我说，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好奇吗？大家莫名其妙地就生气了，完全不理解啊。”
我没理他。
“啊啊，好歹理我一下吧。作为班上唯二的插班生，我们还没说过一句话呢。我们可是同桌诶，难道不该多交流一下吗？”
他有点吵……
“估计班上的同学都不会来和我们两个讲话的，我们就彼此做伴好了——理我一下吧！教科书有那么有趣吗？你是怎么看进去的？说起来除了自我介绍以外你有讲过话吗？好像没有啊——真得不会觉得无聊吗？小小年纪就像个老婆婆一样了诶。话说你姓什么来着？什么藤？佐藤？伊藤？斋藤还是什么别的？”
“是伊藤。”
“是伊藤啊，你回答我就是说我们可以成为友好互助的同桌的意思吧？不会莫名其妙地生气是吧？”
“你不说话就是答应的意思了？伊藤，学校好无聊啊！太无聊了！规定也好烦人。超过规定时间后就不许离开宿舍，购买外食还得有节制。服装怎样，规矩又怎样的。再加上上课内容无聊死了，人际关系也很麻烦啊！”
有点烦……
“江户川同学，我想我知道大家为什么不来找你了。”我从书本上移开视线静静地看着他。
江户川同学先是一愣，然后又肯定地说，“你想错了，他们不是认为我吵——虽然我也不太明白，不过似乎是因为我说了让大家生气的话。”
“我不懂为什么他们要生气？我帮不清楚自己体重的小林同学准确地回答出了，然后她很生气；我帮不敢告白的山本同学说出心里话后，他差点就把我丢出去了……我只是说了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啊，为什么他们会生气？我不懂啦。”
江户川同学委屈地看着我。
说实话我也不懂，但按照常理这时我是该说些什么来安慰他的。
该说什么呢？
“也许……”我试探着说，“你像我一样不说话就好了。”
“哈？”江户川同学呆呆地看着我。
“那个……这样的话，应该就不会惹人生气了……吧？”我也呆呆地回望他
应该是这样吧？
他脸都垮下来了，“像你一样的话也太无趣了吧！”
也是啊，对江户川同学来说确实不可能。毕竟是一天，不，一分钟不讲话就会死掉的人。
“伊藤同学，江户川同学。”老师在讲台上沉着脸看我们，“不要再讲话了！”
我这才注意到已经上课了。同学们都看向这边，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对不起！”我急忙道歉。
江户川同学没有讲话，生着闷气的样子。
老师没有计较，继续讲课。
这节课刚下，他就闷闷不乐地戳我，“你是怎么忍住的啊？”
我疑惑：“忍什么？”
“你不生气吗？刚才大家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们已经被孤立了哦。”
“嗯……上课讲话本来就是我们不好。大家没有恶意的，我们应该还不至于被孤立。”
“已经被孤立了。下周就是学园祭，现在都还没人来通知我们。班级活动也完全没有考虑我们。摆明了排斥我们的意思嘛。”他气鼓鼓地说。
我对校庆不感兴趣，不过我还是安慰他，“也许下午就会来通知的，现在才早上嘛。”
“其实我也不是很稀罕了……”江户川同学叹气，“只是不明白大家为什么讨厌我。”
但是你明明就一副很想去的样子啊。
我没有说话，默默看着眼前这个垂头丧气的家伙。
“我就是……完全不明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露出茫然无措的神情，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叹口气，摸摸他的头，“先提醒你，我比较无趣的，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倒是可以和我玩。”
从此我和他就混在一起了。
他实在很自来熟，而我又太懒，懒得推开他，所以我们很快熟悉起来。我也开始称呼为他乱步。
乱步总是元气满满的，说话会说个不停，稍微让我感到有些苦恼。好在多数时候他都不需要我回答。
乱步还是个很耿直的少年，有什么就直接说。比如，数学老师说体育老师请假了所以这节课上数学，乱步会拆穿数学老师；班长问我们参加什么项目，乱步会指出根本就没有项目剩下；外班的同学向本班的某某告白，乱步会揭穿某某脚踏多只船……
谁都会有想要隐瞒的事情，乱步却会不管不顾地一股脑儿全指出来。
不到半个月，他就把全班师生得罪了无数遍，甚至还有向全校扩展的趋势。
我不得不整天跟着他，免得他把谁惹急了被揍一顿。
而因为总和乱步在一起，我也被大家讨厌了。
这倒无所谓，我不是会在乎别人看法的人。
乱步其实也不在乎他们，不过，有时候我却能感到他的难过……怎么说呢……不是为被讨厌而难过，而是为着别的更深层次的什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的存在而难过。
这样乱七八糟地过着日子，很快就迎来了学园祭。我们当然没能参加班级的项目，不过这也不要紧。我们可以去游览整个校园。秋天没有明艳的鲜花，但是金黄的银杏叶也足够美丽，高远的蓝天也叫人心情舒适。每个班都准备了项目，卖小吃的，卖工艺品的……很热闹的。
乱步很喜欢，每个摊都要去逛一下。
看着乱步快乐的笑颜，我也忍不住开心起来。
好像小时候和家人一起逛祭典的场面。
家人……提起家人的话首先就会想到她。
听说她在当医生，大家都叫她天使，她会过得很好吧。
这样就好，过得幸福就好。至于我……
“伊藤伊藤，快来！”
乱步极具活力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他正笑嘻嘻地向我挥手。
我走过去，原来在捞金鱼啊。
在透明澄澈的水中，细小的金色鱼儿灵活自在地穿梭着，青黑色鱼儿则摇曳着轻纱般的漂亮尾巴悠哉悠哉地慢慢游动。
乱步拿着纸网兴致勃勃地捞金鱼，不过纸网总是会在最后破掉，目前他一只也没捞到。
最后一步还是用力太猛了。
他一边捞一边摸索，最后也捞上了三只：两只金色的，一只青黑色的。
老板用塑料口袋帮他装起来，他捧着那个袋子，快活地举到我眼前。
“看，我捞到很多哦！”
“很厉害。”我真心地夸奖他。
“今天真开心啊！”乱步抱着点心在前面活蹦乱跳的。
真像养孩子一样。
我走在他后面，帮他拿着金鱼。
“你会养金鱼吗，乱步？”
“诶？”
“没想过捞上来后怎么处理吗？”
乱步想了一会儿，懊恼地皱起脸， “啊，想起来好麻烦的样子。金鱼傻傻的不好养嘛，自己都可以撑死自己。看它们呆呆的眼睛，真的好傻哦。果然完全不想养啊。”
我呆了：“所以为什么要捞起来？”
“因为好久没玩过了嘛。这次总算捞起来了啊。如果不是纸网太脆弱了的话，像这种傻傻的生物想捞多少就捞多少。不过仔细一想其实也没什么捞的价值。”
我无话可说。
最后我们把金鱼还给了老板。
不知不觉间繁星缀满了夜空，晚会要开始了，大家都搬了凳子到操场集合。
乱步不想和班上的同学一起，我们就待在教学楼的走廊上，远远望着操场的灯火通明。
我提议： “去天台吧？上面视野会好一些。”
乱步迟疑着：“嗯……那个，其实这里也不错。”
我疑惑： “你很讨厌天台吗？”
“我不讨厌天台。我只是不想让你去天台。伊藤很喜欢天台吧？”
因为我喜欢天台，所以不想我去吗？
我很困惑： “乱步，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伊藤，我……”乱步小心翼翼地看着我，“……你会自杀吗？”
这是什么问题呢？
我没想过乱步会问到这里来。
耳朵里哗啦哗啦地响，说我听到了世界剥落的声音也不为过。
乱步的眸光那么澄澈，好像看透了一切，看到了我所有的混沌的过往。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稳地问他，“为什么这么说？”
“我注意到了，在桌旁放了许多感冒药啊你。而且盒口边沿磨损严重且痕迹整齐，显然是经常取用药物造成的。同学不会来找你借，只会是自己使用，但是你并没有任何感冒的症状。”乱步顿了顿，“你很痛苦吧？已经痛苦到要用感冒药当作安眠药的地步了。”
他说完后静静地看着我，不知为何，我避开了他的视线。
远处，晚会的灯光闪耀，我在夜色中，遥望着彼岸的璀璨。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我不停地摆弄着手指。风不停地安慰着我，轻轻轻吻我的脸颊。
我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一种不可思议的平静笼罩了我，使我免于陷入凌乱的思绪。
好久好久，我才注视着泛白的指尖开口。
“乱步，你还发现了什么吗？”
“我发现的也只是一目了然的事，没什么特别的。如果你实在想听当然也可以告诉你。不过你不能生气。”
我低低地应了一句“不生气”。
“你的脚步很轻同时你的身体时刻无意识地保持着警惕——受过训练吧。能来警校，应该是政府的人并且一定能力出众，有人举荐，否则政府不会任用未成年人。但现在被派到了警校，是被放逐了吧。看来你刚犯了错……”他的声音很稳，“而能让人痛苦自责的错误，你……”
“够了！就到这里！”我生硬地打断他。
接下来的话，不可以再说了，绝对不可以！
“诶？”乱步还不明所以。
我越过乱步往外走，现在这个情况下，我无法再和他待在一起。
“你生气了吗？明明说好的了啊……”
乱步沮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没有生气。”我没有回头，“我只是需要一个人待会儿。”
“可是……”
“我真的没有生气，明天就好了，明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我向你保证。”
没等乱步说话，我径直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江户川乱步（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