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相俊》会笑的雪

22、她被抛弃了

　　三班的孩子都在安静的上晚自习。钱老师在台上问：谁有问题，尽管上来问。不要怕，你们都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我也想和你们切磋切磋。没人回答她，间或有同学笑两声。她一个人习惯了一般。自言自语说的不喘气。
　　蓦然烦躁的在纸上涂涂画画。妈妈的话一连几天都让她心神不宁，妈妈真的要离开她吗？为什么呢？妈妈只是吓唬她的。她看着书，脑海一片混乱。手机在震动，透过桌子传到她身上。她伸手在抽屉里一摸，电话是爸爸打来的，她瞟了眼还在滔滔不绝的钱老师。爸爸这时候打电话是为了什么呢？晚上七点过，窗外天空一轮圆月当空。天很蓝，洗过一般，淡淡的白色稠纱挂在天上。
　　“蓦然，干什么哟。钱老师还在呢。”
　　“没事。”琴蓦然恍惚的偷偷的看着手机，心里发慌。一定有什么事要发生。
　　十多分钟过去了。琴玉喜发来消息：
　　蓦然，说出来怕你受不了。可爸爸不想骗你，你已经是大孩子了。
　　蓦然，妈妈走了。她一个人在这里太痛苦了。让她回家好不好？
　　我和你妈离婚了。蓦然，你妈妈说她偷偷的走，然后，等一段时间再告诉你。那样你习惯了。就能接受了。
　　我还是想你能跟她告别，如果你想跟着她……妈妈去火车站了，刚走不久。
　　琴蓦然一阵哆嗦，手机啪嗒掉在地上，她匆忙捡起来。头撞在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怡心！让我出去！”
　　“蓦然，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田怡心茫然的望着她。
　　“让开！”蓦然见她不动，起身，翻桌，从桌上跳出去。班上的同学一脸疑惑，很奇怪她有这么大的反应。
　　“琴蓦然！”钱老师追出去，琴蓦然已经哭着跑远了。
　　“妈！妈妈！”
　　“妈～你为什么要骗我！”她随手招了辆出租车就往火车站赶。
　　“叔叔，快点！快点！再快点！”
　　“再快点！”出租车师傅很疑惑的看着这个小姑娘满头大汗，浑身都在颤抖。她嘴唇惨白，眼里充满恐慌，双手紧紧抓着座椅，发出呲呲的声音。
　　“小姑娘，怎么了？”
　　“快开车！”
　　师傅不再说话，料想这小姑娘一定有什么急事。加大马力往火车站驶去。
　　闹哄哄的候车大厅中，琴蓦然一眼看见老爸一个人孤零零的等候在一个检票口前。
　　“我妈呢！妈妈去哪里了！呜呜~我妈去哪里了！”
　　“蓦然，妈妈回家了。你要冷静！”琴玉喜血红的眼里充满愧疚。
　　“她走了！你为什么不拦着她！为什么！她是我妈啊！”泪水淋湿了她稚嫩又绝望的脸。
　　“小姑娘，火车还有五分钟就要出发了，已经停止检票了。”
　　“为什么？你们都要骗我！”
　　“乖，蓦然。跟爸爸回家，爸爸还想你能跟她道别……”
　　“蓦然！琴蓦然！”琴玉喜眼睁睁看着女儿挣脱他的手，跃过检票口，推开门跑进去。
　　“小姑娘！你不能进去！火车要出发了！”刚要锁门的检票员慌了，巡逻的保安也追过来。
　　林叶把行李放好，坐下来出神的看着窗外，要回家了，这趟旅行真长。她不能，不能带着女儿走，她要一个人回去。这么多年不见，父母早就原谅她了吧？她的那个他还好吧？
　　“妈！”
　　“妈！”
　　“妈妈！不要走！”琴蓦然的泪水在空中飞舞，鞋带散落，她跑几步就踉跄一下，她努力的奔跑着。努力的寻找她的妈妈。对面等列车的人惊讶的目光落在这个狼狈的女孩身上。她的后面巡警和检票员在拼命的追赶。
　　“蓦然！回来！”
　　“小姑娘！危险！快回来！”
　　“快抓住那个孩子！”
　　林叶的目光渐渐聚焦在那个小小的奔跑的身影上。她看见了她，她也看见了她。
　　琴蓦然哭着喊着：“妈妈！不要走！”
　　她别过头，带上帽子，用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溢出，抹一把，满手都是泪水。
　　“蓦然，妈妈坚持不了了。你真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
　　“妈妈！留下来！不要走！”琴蓦然使劲的敲打车窗，她知道她听见了：“妈妈！看看我！呜呜~妈妈！”
　　林叶无声的哭，她不敢回头，不敢看她。火车微微的颤动，车子已经启动了，慢慢的，慢慢的向前移动着。
　　“妈妈！看看我！”手机在响，那听了千百遍的歌是她熟悉的歌，是女儿最喜爱的歌。林叶的手失去了力量手机落在地上，她趴在座椅上抽泣。她没有勇气回头，更没有勇气睁眼。她只盼着火车能快点，带她离开这个地方。
　　“妈妈！不要走！”琴蓦然拼命的奔跑，妈妈在她视线里越来越远，火车刮过的风声掀起她的头发，凌乱的发丝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失去了力气，倒在站台上。立刻有一群人过来拉她。
　　“蓦然，没事吧！跟爸爸回家！”
　　“走开！别碰我！你们都是骗子！”琴蓦然爬起来跌跌撞撞向前走了几步，再也走不动了：“林叶！你个骗子！为什么要骗我！你走啊！永远不要回来了！我和你恩断义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呜呜～”
　　火车渐行渐远，很快变成一个小点。琴蓦然飞起一脚，一只鞋子落在轨道上。一个巡警扑过来抓住她。
　　“别碰我！”琴蓦然踢掉了另外一只鞋子。脚立在地上有些冷。全身的血液在沸腾。
　　“孩子，想开点！日子还长着呢。”
　　琴蓦然的眼泪簌簌落下，心里被一种绝望笼罩着。看着这些同情，诧异又好奇的目光，恨恨的从嘴里挤出一句话：“看什么看！我给林叶送葬！”那时，她在别人眼里充满戾气，孤傲又无情。她成了一个没教养的孩子。
　　得知爸妈离婚的那一刻起，家，在她心里崩塌了，她把自己定义成一个孤儿，一个被母亲抛弃的人，一个被人指点的可怜人。她还要教养做什么？她不需要。
　　林叶的不辞而别对琴蓦然打击很大。她一连几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只是无声的哭，哭醒了继续睡。睡醒了又哭。琴玉喜向老师请了假。带她回奶奶家休养。看着孙女颓废的模样。奶奶心疼的不得了。
　　“蓦然，妈妈，也有自己的生活对不对？”
　　“蓦然，你是好孩子，你要振作起来！”
　　“不要跟我提她。不要说话行不行？”她翻个身，把头埋在被窝里。
　　奶奶说：“蓦然别难过，她不要你，奶奶疼你。还有爷爷，还有你爸。”
　　爸爸是爸爸，奶奶是奶奶，爷爷是爷爷，妈妈是妈妈。他们都爱她疼她。有的爱啊缺失了谁也弥补不了。每一份爱都是独一无二的，大不相同却又如初一则。奶奶说；蓦然，你妈走了，奶奶来照顾你。奶奶能替代妈妈吗？不能。
　　“奶奶，我想出去走走。”破天荒，第三天，她吃了一大碗米饭，奶奶笑得合不拢嘴。看着奶奶的笑容，琴蓦然哭得更伤心了。
　　“好孩子，别哭了。再哭，奶奶也要哭了。”
　　“奶奶，我想出去走走。”
　　“好好。走走，散散心。”奶奶赶紧给儿子递眼色。
　　“不要跟着我，我就想自己走走。”
　　“好好！”这几天，琴蓦然的情绪很不稳定，家人都小心的应付着。
　　琴蓦然慢慢的走，黑子跟在她身边摇头摆尾，撒娇。她没有心情逗它，她好像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太阳有些刺眼，知了声此起彼伏，她一点也不觉得烦躁。琴玉喜远远的看着女儿。苦闷的叹息：怎样才能让女儿回到从前呢？
　　她沿着胡同，慢慢的走，太阳毒辣的打在她身上，很热，她的肌肤慢慢出了一层汗水。为什么不下雨啊！真难受。难过的时候天气还这么好……
　　她站在河边，轻轻的向河里走，水很清，能看见河底的鹅卵石。越往里走，越是深不见底。
　　“我不想从别人那里看到对我的同情，怜悯，可惜。妈，我只想在你的身上看到，我是你的女儿啊！你既然这么狠心，林叶！我讨厌你！我恨你！从此你没我这个女儿！我没你这个妈！最好老死不相往来！我不会原谅你！”
　　呜呜～
　　呜呜～
　　她的眼泪滴在河里轻轻的荡起小小的涟漪，河边上只有她孤零零的哭泣声。
　　“琴蓦然，你是要跳河啊。”林昱一头扎进河里。扑通，平静的水面溅起一层浪花。水波一圈圈的散开，打在她脸上。凉凉的，很舒服。
　　“几天不见，有人怪想你的。”林昱扑腾扑腾拍打着水面，水花淋湿了她露在外面的头发。
　　“不说话？聋了？”
　　“琴蓦然！我喜欢你哟！哈哈！开不开心？”
　　琴蓦然低头，水刚淹过鼻子，她咕嘟咕嘟的吐着水泡。
　　“你自由了，有啥不开心的？”
　　“有的人决定了离开，你做的再好她也不会留下。”
　　“她不是别人！她是我妈！！！”一掌水花拍在他脸上。
　　完犊子了！林昱怂怂的看着她：琴蓦然浑身都是刺，触不得。
　　“有什么啊！当初我追我妈！裤子都跑掉了！”
　　“呵呵，你还真是够了！”琴蓦然早就听说，林昱很贪玩，一玩起来就忘了自己是谁了。任谁叫也不听。当时林妈妈很无奈，林昱已经在商场已经玩疯了。她就吓唬他：林昱！你再不跟我走！妈妈就不要你了！林昱看着妈妈走了几米远也没回头。哭着喊着追妈妈。裤子掉在地上，他迈着小短腿，拖着裤子追。林妈妈为了让他出商场，任由他拖着裤子从地下追到一楼。然后扛着打滚撒泼的儿子，回家。当时，商场里的很多人都看着，想起来记忆犹新。这成了林昱一生的污点。
　　林昱和她不同，都在追回自己的妈妈，林昱是虚惊一场，她是万念俱灰。
　　“琴蓦然，你别把自己的欢乐建在别人的痛苦上啊。你看我介意吗？”
　　“滚！”琴蓦然把头埋进水中。发丝在水面上漂浮着。
　　“你要死，别死这里啊。我还洗澡呢。你变成水鬼我还要请道士。”
　　林昱慢慢向她靠近：“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你倒好，这两样都省了。”
　　“啊啊啊！！琴蓦然，你大爷！”林昱一靠近，琴蓦然就拽着他往下拖。
　　“以前，你推我下臭水沟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小爷我不做水鬼！”
　　“哈哈！林昱怕了吧！”琴蓦然浮出水面，发丝甩了她一脸。
　　林昱长舒一口气：“我一脚已经踏进鬼门关了。能见到今天的太阳，奇迹！”
　　“鬼啊！”林昱扑腾着爬上岸。
　　“林昱，你吓唬谁呢！”琴蓦然心里发悚。
　　“快中午了，你看头顶的太阳。中午厉鬼最厉害！这河里淹死了很多人呢。”
　　“我先走一步！让鬼陪你玩啊！好好玩。联络联络感情。以后我还靠你罩着。”
　　“林昱！站住！”琴蓦然低头，水里斑斑点点的光影在身边晃动。凉凉的水里透着一股阴深的气息。偶尔有一两只水鸟飞过。她浑身一抖，平静的水面突然变得压抑。林昱早已跑远了。
　　“等等我！”她爬上岸，头也不回的往往家跑。好像身后真有鬼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