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相俊》会笑的雪

18、奶奶的鸡蛋

　　张佳佳两天没来上课了，再见时，她眼眶红红的，本就不爱说话的性格变得更加沉默。她很失落，琴蓦然和田怡心也不再找她玩了。她们总是和其他同学玩的很好。张佳佳又成了一个独行者。
　　恐惧，失落让她很不安。她想找她们说话，却总是望着她们的背影。真好啊，她们才是万众宠爱的孩子。
　　“佳佳，你怎么不找我们玩啊？”
　　“你们，不找我玩，我以为你们不喜欢我了。”张佳佳的委屈的像受伤的小媳妇。
　　“天啦噜！何鸿涛，快把你家媳妇领回去吧。”
　　“琴蓦然，乱点鸳鸯是会遭天谴的。”
　　“切。”
　　“蓦然。”张佳佳赶紧拉她：“你怎么这样啊。”
　　“好啦，好啦！开玩笑的。”
　　“佳佳，你这两天怎么了？打电话也不接。”
　　“我，我家里有点事……”张佳佳的手机还是老式的翻盖手机。
　　“啥事？”任她怎么问，她也不说。
　　“我们去你家看看，到底怎么了啊？”
　　“不，不用了。没事。我奶奶不喜欢别人来我家。”张佳佳的神色忧伤而慌乱。
　　“不去就不去！真是。不把我们当朋友，不和你玩了。”
　　“……”张佳佳抿着嘴，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好了，逗你了。我们像是小气鬼吗？”
　　“嗯。”张佳佳抿着嘴笑，紧张的心又放松下来。
　　张佳佳的心情很失落，她一个人走在回家的路上，穿过街道，进入狭窄的小巷，经过一个废旧的院子。
　　“奶奶。”她推开陈旧的们，把书包放在门边的小板凳上。
　　“佳佳回来了。”奶奶的声音苍白无力。她躺在小小的屋子里，那张破旧的床上。屋里光线灰暗，潮湿的霉味迎面而来几乎让人窒息。张佳佳已经习惯了，她闻不到这难闻的气味。
　　“奶奶。”张佳佳拉开床前的灯。橘黄色的灯光为屋里添了不少暖色。
　　奶奶抬手覆在额前：“天还没黑呢。佳佳，关上。”
　　张佳佳关了灯。奶奶的呼吸声，呼哧呼哧响。她的喘息声很大，好一会才提上一口气。她不停的耸着鼻子。
　　“奶奶，我不读书了。你去看病吧。”张佳佳吸吸鼻子，眼眶红红的：“傻孙女，奶奶怎么能不让你读书呢？我这病啊，是小事。这么多年奶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小事，小小的感冒，不碍事。多喝点水，休息休息就好了。”
　　“嗯。奶奶，我给你放首歌吧。”她打开手机轻轻放在床边。
　　奶奶望着她笑，听了好一会也听不出什么来：“佳佳。唱的什么啊。”
　　“快乐崇拜。”她希望奶奶快乐。
　　“快乐啊？快乐就好。奶奶老了，听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唱什么。”
　　听奶奶一说，她心里更难过了：“奶奶……”
　　“佳佳，新学校怎么样？和同学相处还好吧？”
　　“嗯，很好。我不转学了。”
　　“真好。太好了。终于有落脚的地方了。”奶奶一激动，就剧烈的咳嗽，佳佳赶紧拍她的背。
　　“奶奶，你小心点。”
　　“佳佳。”奶奶靠在床头，死寂的眼里有了光彩，她握住佳佳的手，不停的在抖。“我的孙女有人喜欢了对不对？我的孙女的好日子到了。”
　　“我有很好的朋友。”张佳佳认定，田怡心和琴蓦然是她的朋友。只有朋友才会爱护她。
　　“好孙女哟。呵呵。”奶奶笑弯了眼睛：“真想看看是怎样的孩子。”她的孙女也有朋友了，真开心。
　　“奶奶，要是她们来玩了，就不会和我做朋友了。”
　　奶奶的笑容消失了：“是啊。”
　　隔了一会，她又慢慢的躺下来：“佳佳，还有作业吧？天还没黑，赶紧做。”
　　“嗯。”张佳佳蹲在门口，趴在小凳子上出神的望着天空。夕阳的影子被前院高高的楼房挡住，有几缕阳光透过楼房的间隙照进来，打在倾斜的院墙上。破碎的墙壁一点点光影透进屋里。阳光最是温暖，也最是无情。
　　“是这里吧？”
　　“好像是。这里太偏僻了，就像危房。”
　　“嘘。小声点。佳佳应该就在里面。”
　　张佳佳回神，琴蓦然和田怡心从胡同穿过小院正向她走来。张佳佳慌了神，把书包，凳子往怀里一揽。跳进屋，栓了门。书包里的东西散落一地，她不敢剪，连呼吸也变得轻微。害怕她们听见自己的声音。
　　“怎么了？这么慌张？”奶奶抬起头，疑惑的望着她。
　　张佳佳不说话，透过门缝，琴蓦然和田怡心欢笑的声音传来。“佳佳，张佳佳。我们看见你了。出来吧，别躲了。”
　　“真是，我们又不吃人。”琴蓦然趴在门缝上朝里望：“佳佳，我看见你了哟。开门。”房门咯吱咯吱的响。张佳佳眼里泪水直打转。
　　“佳佳，你再不开门。我破门咯。”
　　张佳佳求助的看着奶奶，奶奶看着她叹息：“开门呀，佳佳，同学来了也不欢迎。”
　　“哈哈，佳佳，我听见你的声音了。开门。我们来找你玩。”
　　张佳佳拉开门，一下子就哭了。
　　“见着我们喜极而泣了。哈哈。”
　　“奶奶好。”琴蓦然和田怡心趴在门边朝里望，奶奶慢慢坐起身，眼里有了异样的色彩，笑得像个孩子。
　　“呵呵，咳咳。好。好孩子。”奶奶看着两个朝气蓬勃的女孩好奇的望着她，她慢慢的伸出手。她的手指僵硬，微微抖动着。蓦然看着那双枯燥结满老茧的手。两人面面相视。
　　“好孩子，奶奶就想和你握个手。”
　　琴蓦然慢慢的伸出手，踏进屋子:“哎哟。”
　　张佳佳拉开灯，蓦然看见小小的屋子里堆满了各种废品。她上前握住了那双崎岖的大手。那双手干巴巴的，没有一丝温度。“奶奶好。”
　　“真是个好闺女。”奶奶的另一只手覆上来轻轻的拍了拍。
　　“你们来找佳佳玩啊。”
　　“嗯。我们跟着佳佳来的，佳佳还不让我们来呢。”张佳佳神色很尴尬。
　　“呵呵。我的孙女也有人要咯。”
　　“佳佳，你怎么不说话？吓傻了？”
　　张佳佳吸吸鼻子，眼眶红红的望着她们，没人会和她做朋友了吧？她没有父母，没有家，只有奶奶和她住在这废弃的房子里。
　　“你们来找我玩啊？”
　　“对啊。”
　　“没什么玩的……能玩什么呢？”
　　“去院里玩吧。院里宽敞。”她招招手，田怡心走过去。那只苍老的手说不出什么滋味。那眼神很温暖，很慈爱。
　　“佳佳，你真幸福，有这么好的奶奶。”张佳佳望着奶奶不说话。
　　“闺女，你们叫什么名字？”
　　“我叫田怡心，她琴蓦然。”
　　“田怡心，琴蓦然。嗯。”奶奶反复念着，浑浊的眼里有了泪水。
　　“真是好孩子。谢谢你们来找佳佳。你们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对不对？”
　　“嗯。我们是好朋友。是不是？”张佳佳看着望着她笑盈盈的两人突然放声大哭。
　　“佳佳，就盼着你们来呢。”奶奶拍着她们的手。“去，去玩吧。”
　　“等下，我有礼物送你们哟。”奶奶慢慢的从衣兜里掏出两个圆滚滚的东西。张佳佳看见，这是早上煮的鸡蛋，奶奶没舍得吃。张佳佳吸吸鼻子，难堪的别过脸。
　　“谢谢奶奶。你真像我的亲奶奶。她也老爱给我塞鸡蛋。”
　　奶奶满脸的皱纹笑成一团：“去，去玩吧。奶奶就爱给你们这些闺女鸡蛋。鸡蛋就是宝贝。”
　　安静的院子因为两个女孩的到来有了人气。奶奶从墙缝里看着外面闹腾的三个女孩，干涸的眼里有了泪水，慢慢从眼角滑落。她的笑容从未从脸上消失。
　　张佳佳把屋檐下晾衣服的绳子取下来挽一个结。做成一个简单的跳绳，绳子的韧度不够，勒得腿疼。索性一头绑在柱子上一头绑在板凳上。跳完一节升高一节。
　　“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三五六三五七……”
　　“黄果树，黄果丫，黄果树上就是我的家……”
　　三个女孩在院子里玩的很开心，跳热了，她们把外套一扔，绕着绳子翻跟头。从脚踝，一直跳到她们伸手够不着的地方。
　　“佳佳。你家真好，真自由。要是我在家玩皮筋，我妈又会说我。”
　　张佳佳衣服已被汗水湿透，她扯着衣服扇风：“就是，没人和我玩。”
　　“以后我们来找你玩。”蓦然一个跟头，被绳子一绊，脚一弯，一屁股坐在地上：“哎哟，我的屁股开花了！”
　　“别，别拉我，让我缓缓。”琴蓦然的神情，就像便秘。田怡心和张佳佳笑得喘不过气。
　　奶奶看着嬉笑的三个女孩，声音也变得欢乐：“要不我出来给你们当柱子吧。”
　　田怡心看着琴蓦然一脸哀怨的揉着自己的屁股。笑出了眼泪：“奶奶，你还是别出来了。琴蓦然屁股已经开花了。”
　　“哎呀。我的蛋。”完好的鸡蛋，壳已经被她压碎了，一些碎屑落在兜里。
　　“怡心，你的蛋。”
　　“你坐了，我不要。”
　　“真是。我还不给你呢。”琴蓦然把鸡蛋塞回兜里。慢慢爬起来。天色已经变得灰暗。天边最后的一缕霞光也看不见了。
　　“佳佳，我们要回去啦。改天再找你玩。”
　　“还来吗？”
　　“来啊，你不信我们。真是。”琴蓦然给了她一掌，她险些站立不住。
　　“佳佳，前两天你没来。给你留了一份。”田怡心从书包里拿出饼干扔给她。
　　“再见。我们回去了。”
　　“拜拜。奶奶。”
　　“拜拜。佳佳。”
　　“拜拜。”张佳佳握着手里的曲奇饼。一滴泪落在了上面：“有你们，真好。”
　　她们没有骗她，以后，她们真的常来找她玩。奶奶的身体也好了，她总爱端着小凳子坐在屋檐下笑眯眯的看着她们打闹。偶尔也插上一两句。
　　院子里也被收拾出来，蓦然和佳佳带来各种小花种子和盆栽。这些小花在她们精心照料下开放得很鲜艳。荒落的院子渐渐有了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