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吧！蒲公英》柔小宝

44、[ Sixteen ] * 缈缈篇 *

　　[法国no.10] 我小时候，看到牧场里正在吃草的牛群，高兴的跑过去，叫着“哇！好可爱的牛呀！”
　　“一定是最好的牛排~”

　　我睁开眼睛，天花板上倒映着窗外斑驳星点……

　　床头的时钟刚刚走入11点，接近中午十分，又睡得那么迟，因为没有人打搅的缘故。白皓彦在地球另一端的澳洲参加国际风帆比赛，两个多星期了，没有他的消息。阿逸哥哥前天已经离开了法国，继续踏上他的旅程，好像是要去德国柏林吧~ 总觉得他和以前不一样了，说不上来，应该是更有朝气了吧！奇怪，那天下午他临行前姐姐一直没有露过面，后来我还看见她一个人在三楼阳台上对着那株郁金香坐了一整夜~ 这两天又忙着为将要来临的美术比赛做准备，就索性跑到学校住几天，我都没敢去打搅她呢！现在家里只剩下詹姆士与我相依为命了~

　　好安静哦……只有詹姆士在园子里追赶小鸟时发出的哼哼唧唧，电视机里男女主角深情相拥，细诉恋爱物语。儿童不易~ 我爬到沙发另一头去抓遥控器调换频道。

　　恩？[棒球世界]？没兴趣！不过真应该叫白皓彦好好学习学习，要不然上次在训练场就不会被几个小混混给按着鼻子，打得那么惨~ [儿童益智有益]？摆脱~ 开什么玩笑，我已经18岁，礼物都收到了，早就度过儿童期了吧！哈哈~ 我低头去摸衣领里那枚反光的门牌吊链，正好翻到刻有‘记住回家’字样的一面。[法国料理大全]？哎，算了吧~ 上次家政考试还是靠前一晚折腾半天才摆平的“烤鹅肝镶龙虾”才勉强及格的呢！啊，是[爱全世界]~ 还是看这个好了，詹姆士一定巴不得我能在这个节目里学几道合它口味的肉扒餐，要不然它接下来的日子就难熬了！

　　回想起几天前的他在我面前皱着眉头，一脸的苦相——

　　“你做的午餐肉扒呀？难怪它昨天整夜守着厕所没敢出来。”

　　该死的白皓彦，就知道和我作对！

　　为什么，可是为什么，我的眼里、脑中一直晃动不停的是那个臭小子的身影呢？我不是一直巴不得他能在眼前消失吗？现在他终于离开了，我心中的那阵狂喜将我整个人推上颠峰！哇，好兴奋，好激动，High到极点！我现在的心情轻松的像被抛上一百三十五层楼和天使打口哨，再环游世界一周尝遍巧克力奶油蛋糕那么浓情蜜意。没有束缚，没有顾虑，有的是春假、秋假、感恩节、圣诞节一起联放般的好心情！哈哈哈~

　　哈哈哈~ 看我笑得多么自在！

　　唉，还是骗不了自己，根本高兴不起来嘛！

　　“詹姆士，我们出去走走吧~”我垂着头，从门后拿出狗链套在它的脖子上，拉着它转身关上铁门。

　　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我知道我现在一点都不快乐！他只离开了两个星期，我却像是得了忧郁症，想念他爱装酷，想念他不说话，想念他很臭屁的表情，想念他骂我猴子时不易察觉的笑颜，想念他身上淡淡古龙水香味和白衬衫在他身上清爽的感觉。

　　地铁车厢门被机械的打开，我拉着詹姆士走出车厢，在拥挤的人群中夹缝穿过，停在地铁站内的分岔路口，清晰的指示路牌[ 香榭丽舍大道 ]举目可见。不知怎么回事，我们竟然再次来到这里，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心情一样，无从追究。

　　一人一狗漫步在宽敞的路面上，街上景色依旧，但擦身而过的顶级模特儿却不再让我感到兴奋莫名……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晃过了上次那间伞具店，手杖饰品店，印象深刻的蜡烛屋，还有久久叫不上名字的玫瑰香熏精品房，和令人眼花缭乱的漫画书店……最后在麦当劳快餐厅门口停下脚步。

　　很自然，站在这里的人眼里总是那么谗，例如像我。我从口袋里掏出上次从白皓彦手中夺来的免费餐票，低头瞅了瞅乖乖蹲坐在我身边，可怜兮兮的詹姆士。

　　“我们进去吃汉堡包吧~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顶多那款巨无霸汉堡套餐留给你吃，够意思吧？”

　　店里面稀稀拉拉的，人不算多。我们又选了上次倚着玻璃窗的位置，一切如常，我还是第一个就把手中的汉堡啃个精光。不一样的是身边的他现在换成了搭着毛耳朵，不停甩尾巴的德国牧羊犬。我把吸光放进嘴里无意识的咬紧、松开、再咬紧、再松开……机械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目光飘到玻璃窗外背对着我的红发麦当劳叔叔塑像上，陷入沉思。

　　记得白皓彦曾经在麦当劳餐厅里说过——“或许，面对远处的人群，要比面对身后的那个人要容易的多吧～当背对着对方时，心中的感觉便不会被看出来。那种很在意对方，却又无法开口的情绪，便可是安静地被保留着，停在心中一角……”

　　那天下午，在同一间麦当劳，同一张桌子，甚至是同一个红发麦劳叔叔，他在我耳边留下的话语像被定格在特定的时空当中，以最新鲜的方式被保留在了迷漫着薯条脆香浓郁的空气里，在我脑海中萦绕不清。像是被注射过永久记忆的药剂，一字不漏，清清楚楚印刻在我每日生活中。

　　“喂~ 詹姆士，你说麦当劳叔叔为什么要背对着我们啊？”我实在是想烦了，无聊之极，便脱口而出，拿这只忠厚老实的德国牧羊犬开开心、解解闷。

　　“哎，你怎么不给我点反应啊？如果你知道答案就用右爪吃薯条，不知道就用左搔耳朵…”我笑嘻嘻的转过头去，想看它滑稽可爱的样子，却骤然发觉他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座位！……哈哈，这个重色轻友的花心大萝卜，真是眼明蹄子快，转眼间竟然闪到相隔4、5张餐桌之遥，一只特别娇小漂亮的卷毛奶乳白色小母狮子狗（Bichon Frise)旁边，又是摇头又厥屁股的，兴奋的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弄不清楚了！

　　真搞不懂它到底在想什么啊？

　　纯种特长型德国牧羊犬与卷毛白小狮子狗的搭配实在怪怪的，虽然说我也满心期待想看它俩爱的结晶究竟像谁多一些，但说到底这也算是异族恋啦！难道他们都不担心吗？哈哈哈~我也太死脑筋了吧！都什么年代了，异族恋总比同性恋好多了吧？

　　我本阻塞的大脑竟被意料之外的小小插曲所娱乐，思绪活跃起来，心情顿时轻舞飞扬！

　　麦当劳……叔叔……头发……背影……背影……背……背影？

　　为什么会是背影？如果是这样，那站在他身后的我将永远看不到他的正面！那正面呢？为什么要将自己隐藏起来？到底他怕被身后的人看见什么呀？一味苦苦自觅答案，猜想一万种可能性却依然停留原地，我又在等待些什么，期待些什么呢？

　　[如果站在这里的我，无法望见你那双神秘的眼睛，那我就要付出一切努力赶上你，亲自站在你的面前，找出潜藏在你心湖深处的秘密解读。]

　　多棒的台词啊？这可是阿逸哥哥上次舞台剧上的经典对白呢！

　　恩，说得对！等待是不会有结果的，答案是要靠自己去争取的！

　　我为自己大胆而直接的想法欢呼雀跃，什么也不必再想，放下手中的可乐杯，我起身冲到门口，一把推开沉重的玻璃门，一路小跑直到气喘吁吁的塑像面前，一阵优美而流畅的小提琴乐声自从我推门探头的那刻起，随着我的脚步，歌曲的主旋律逐渐在我耳中扩大拉长，是在音乐课上曾经欣赏过的《田园风光》……

　　此刻，我却无暇顾及曲目的欢快优美，因为我已经被眼前的画面搅和得快要窒息在喧哗的街道上。

　　我抬起翘弯的睫毛，目光不偏不歪，正好挺落在塑像胸前的一枚银白色的挂链上，微风中它轻轻来回晃着，与塑像碰撞敲出“嗒嗒”声。

　　“梨。缈缈”

　　上面刻画着我的名字！

　　我被小小的一块四方形牌子吸引住，用手去拨弄它，冰冰凉，在阳光的照射下，光芒刺眼。
　　[ #203 JLNE DE SIA
　　PARIS，FRANCE ]

　　这是……是我们家的地址~ 原来这是一个专门为我订做的门牌吊链！

　　可是，这到底……？我正好翻到吊链背面：“等你回家”

　　我站了足有一分多钟，那傻相恐怕会叫路人误以为我对红头发的麦当劳叔叔有意思，有偷回家摆在门口的不轨企图！我伸出双手，绕到塑像身后，将旋扣打开，解下放在手心中央，沉甸甸的。一时回不了神，没有发觉那阵小提琴声也逐渐在身后停下来。

　　“小姐，这条项链是你的吗？”我被突如其来的打断给吓了一跳，慌忙望去，心中默念：可不要说是你的呀！
　　“啊……我想……或许……应该……不知道。” 我坦率的表明，还确实有点拿不准。一抬眼，我面前站了位六十来岁，白发两鬓的老头子，他个子小小的，但笑容满面，精神矍铄，头戴一顶鸭舌帽，右手还提一架退色泛黄的小提琴。
　　“梨-缈-缈, 是你吗？”他指了指我手中的项链。从老头身后冒出几个娃娃头，抱着爷爷大腿的小脑袋一个比一个还要淘气可爱，棕黄色的头发，脏兮兮的蹭着鼻子，活像会动的洋娃娃。
　　“恩，对，是我。”我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你认识一个长得高高COOL酷的男孩子，他的名字好像是叫……叫……叫捷克，不对……是叫……”
　　“是‘白皓彦’啦！爷爷，你的记性又差了~刚才还说看到他们上次一起过来呢！”他身旁的一个金头发的小妹妹忍不住叫出来，然后又害羞的钻到老头的背后。
　　“皓彦？他是我朋友，可是这到底……”我觉得事情有点蹊跷。
　　“那就没错了！”他的小眼笑起来迷成一条缝，恐怕得用放大镜才能看得见。
　　“呵呵，那你就把这个收下吧~”说着他就拍了拍一个圆圆的小脑袋，那个小家伙就蹦到我面前，一把将东西塞到我怀里。

　　这个是……是第265期的《叮叮历险记》！

　　“上次你们从麦当劳走出来的时候，那个男孩就跑过来请我帮他一个忙。”

　　那天他把我安排进车上，然后又转身走开一会儿就是因为……？

　　“第二天清晨，他又跑来了，很急，像是马上要走的样子。他把这枚项链挂在塑像身上，说是准备送给一个女孩的生日礼物。接着，他又把这本书给留下，交代说如果有一天，一个身高严重不合格、看起来又呆呆傻傻的女孩子来到塑像面前，把写着她名字的门牌吊链摘下来的话，就请我将这本漫画交给她。”

　　身高严重不达标？！看起来呆呆傻傻的？！白皓彦……！

　　“可是，你说看到我们一起来的？为什么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呢，老伯伯？”一个巨型问号在我脑中成形。
　　“傻丫头，你上次到这里吃麦当劳的时候是满脸的不情愿，跟在那个小子身后嚷着要吃法国夹面包；后来出来的时候，又是……又是……又……”
　　“又是吃坏了肚子！”一个小脑袋。
　　“皱着眉头被抬上车！”另一个小脑袋。
　　“呵呵，对对，都说得没错！所以姑娘呀，你又怎么会注意到我们呢？”老头子乐呵呵地说得我不好意思。这么糗的事都被看见了，什么形象也没有了麻~
　　“好了，年轻人~ 不要辜负人家小伙子一番心意啊！祝你们幸福快乐！呵呵~”老头子说完后转身夹在一群孩子中间，从新拉起手中的小提琴，继续那首未完成的《田园风光》。

　　我向他们挥手道别，也离开了麦当劳，后面的詹姆士追来和我并肩走在人行道上。

　　今天的天气就如同我现在的心情一样，好得出奇！天上的金色光丝穿透云间，打散在我肩上、手指上，燃烧着我的情绪，无法掩饰一颗欣喜跳乱的心……

　　我将肌肤毫无保留的暴露在金色阳光下，尽情享受晒黑的温度，开心自然的欢笑，全世界都为我感到幸福无比！迎面吹过来的暖风亲吻着我手中的彩色画页，“啪啪”掀动着，揭开最后一页，上面只有一行不怎么工整的铅笔字：

　　“大狗熊喜欢小笨猪……”

　　我的心情瞬间感到心舞飞扬，那一行字如插了翅膀似的飞进了我的心房，化成一道甜蜜的彩虹，成为那最美丽的青春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