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吧！蒲公英》柔小宝

39、[ Eleven ] * 缈缈篇 *

　　[法国no.8] 艾佩而奈: 饭后尝尝叫做贝贝(BeBe)的香槟区特有的饼干，白色的沾香槟，粉红色的沾红酒，一口咬下去，就像威化饼干(Wafers)一样蓬松香脆，淡雅的味道，必定让你大为满足。

　　天空阴霾得吓人，渐渐刮起了北风，好像快要下雨了，空气有点冷。我把电视关掉，舒舒服服的伸了个懒腰，这样的天气，就适合呆在家里收看一两部剧情简单的泡沫电视剧，然后调点什么喝的，让头脑放松，集中火力，好好享受所剩无几的两天假期。

　　“缈缈，我要出去一下，不用等我吃晚饭了。自己在家小心一点，拜拜。”小姿姐姐‘啪'的把门关上。

　　真的好奇怪哦，自从昨天从海边回来以后，她就开始变的有些不寻常，问她却又说没事，怎么会没事呢？看她整天心事重重的，沉默寡言，脸上还总挂着一副忧郁的表情，往日的笑容都不见了，让人挺担心的。而且，我还发现，她好像是在躲阿逸哥哥，因为每当阿逸哥哥在家的时候她都喜欢往外跑。可不是吗？现在已经快4点钟了，阿逸哥哥也像快从剧团回来了，姐姐她又…… 不过应该不要紧吧？对于成熟稳重的姐姐，我还是蛮放心的。

　　“墩蔬菜（ratatouille）从图片上看，颜色鲜艳，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恩，这个也要记下来 。”我躺在沙发上，揪着本《吃遍法国》，研究老半天了，手边的笔记密密麻麻，有什么玉米糕、旗鱼卷、米兰小牛排、乌鱼子凉面、奶汁扇贝等，外加上因为字迹过于潦草而无法辨认菜式，满满的单线纸，看得我头大。

　　“里面材料有茄子、节瓜、洋葱、和彩色甜辣椒等，也难怪会爽口甜美，营养丰富嘛！这里说要用先将橄榄油和大蒜炒香，然后加入数种香菜闷煮，作为开胃菜放冷后食用。

　　恩，实在是太惹人了吧？都是我喜欢的蔬菜啊~ 哦，这里，书上说这道菜式有夏季蔬菜炖煮而成，在法国中部的普罗旺斯地方很受欢迎的。当地将杂菜称为[ Rata ]因而得名，果然名不虚传！

　　我也不是自夸，金牛座的女生对美食保有天生的敏锐度，这种强烈的渴望打从娘胎出来就开始与日俱增。我曾经在要好的朋友口中听到一些有关于我的古怪流闻——

　　据说，自从食物的名称被人组成一个个单音节字母用声带振动成音，再通过空气传播流进我的耳朵，造成耳膜鼓动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再是我了。
　　耳朵向上提，鼻子微微隆起，眼睛开始高频运转，自动搜索猎物的位置，手指还会很韵律的在腿上点着拍子，嘴角动人的翘起，露出湿漉漉的舌头来回打湿着干涸的嘴唇。最后一个重要步骤，就是要放出我那令人闻之丧胆的叫唤：“我也要嘛！~”

　　切~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哪里弄来的说辞，简直把我长久以来妄想营造下来的‘淑女形象’给损到家了嘛！

　　可现在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怎么办？明天是我家政课补考的最后期限拉！Mr.Jeff怕是对我已经彻底绝望了，记得第一次在学校，弄得厨房着火，乌烟瘴气；第二次喷了一桌的酱料；第三次胡椒漫天飞舞…… 哈哈，如果我明天的作品再挂彩的话，那我的厨艺生涯便要跟我“Sayunala"了，还真害怕见到老师那双会喷火的眼睛呢~

　　“喂，馋猫，你对着鱼骨头发什么愣？”

　　是他—— 白皓彦！（这是我上次在海滩边即兴为他起的外号，其实全称应该是：深白老怪大魔头贼人是也~ 哈哈哈，因为他姓“白”而且平时没事就喜欢玩深沉，耍耍COOL之类的，再说我只见过彩色颜料里的‘白色’，不知道‘一个爱刷酷，玩深沉的白色’是什么德性，我想应该是人如其名吧？反正我很喜欢这个代号。）

　　老天爷保佑，在我人生低谷的时候赐我一个厨神！听说他去年家政考试居然能拿到“distinction",在法国这个饮食气息浓重的浪漫之都，他的菜色居然能骗过老师刁钻的眼睛，如果我能够抓他帮我恶补的话，那我的成绩一定…… 想着想着，我的嘴角向上翘着，甜甜的笑容挂在脸颊上，幸福的像只突然在沙漠中抱住了一棵苍天大数的树懒，真想立刻扑上去，说什么也不下来了。

　　“Please,求求你了嘛！~ 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啊？”我扯着脸，拼命耍着赖皮，什么尊严与架子都被我塞进垃圾桶了。
　　“我不要。”他倒好，一个冷血绝情的人。
　　“不要这个样子嘛~ 就这一次就好，只要一次而已啊！以后我一定保证不会再赖皮不洗碗的！”
　　“No.”
　　“可怜可怜我吧~ 只要教我一个简单的菜式就好，只要不是煮萝卜羹就行了，因为我最怕闻到那种恐怖的气味。”
　　“……”
　　“你再不答应，我明天的考试就真的吃定咸鸭蛋了，呜~~~”
　　“GOOSE LIVER LANGOUSTINE”

　　“我求你了还不行吗？……什么？你刚才说的是什么？”我停止哭闹，盯着他，眨了眨眼睛。我想大概我刚才装哭的威力不小，耍赖皮也赖得过于合理，终于挑起蕴藏在他心中那片撒哈拉沙漠中，豌粒大小的人性，那片幸存下来的绿洲。
　　“烤鹅肝镶龙虾。”
　　“哇！怎么选个这么难的呀？”我的耳朵都快掉出来了。
　　“这个很容易。”

　　我的妈呀~ 法国鹅肝风行世界将近200年了，欲将鹅肝的甘香肥美，渗入龙虾的鲜甜中，达到味觉的最高境界，就算是白送我几十个脑袋，我也不可能做的出来啊！他的脑筋是不是烧坏了？竟然只一句“这个容易。”

　　真是活见鬼！

　　现在不是在市场买菜，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四十分钟后，两个人出现在一间配料齐全的超市门口。踏入店门之前，我深呼一口气，为接下来所有非预料之内的情节做好充分思想准备。

　　“不行！我才不要碰它呢！光用看的已经要吓死人，何况我的老师今年已经七十多岁了，我怕…… 你看它脑袋上还伸着两根尖刺，钳子大得可以把我的鼻子给揪掉~ 身上一节一节的像甲克虫，左右八只爪子外加带刺的尾鳞，简直就是一只又虫又螃蟹的青色怪物！要我与它共处一天，我倒不如抱一只长着粉红色卷尾巴，扔块肉渣它也会“吭哧吭哧”叫得欢的大肥猪去睡觉算了~ ”

　　我做了个很夸张的表情，眼睛杀菌似的抛出放射性死光，将笼子里一只只生龙活虎的龙虾扼杀在距离自己几十米外的安全线外，多一步也都不肯靠近。

　　“呆子。”白皓彦对我飘着眼，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说罢，迎步走上前，从铁架上拿起一个夹子，灵活的挑起一只躲在角落，肢体发达，头脑简单的生皮龙虾，自又往左划出一道八脚狂抓的弧线，利落地将它扔进手中篮筐里。
　　“拿着！”他不由分说，将沉甸甸的筐子塞进还在一旁呆望着的我，转身离开。

　　“啊！~ ”篮里可怜的半虫蟹被我那道回荡在长空中，撕心裂肺、惨绝人寰的高分贝声线，直接刺激成‘突发性心肌梗塞’，活活瘫痪在筐中。正在它身子蜷曲，眼冒金星，口吐白沫的当儿，我这边也处于昏死状态，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什么嘛~ 我才是受害者呢！你吓成这样，一只窝囊的癞尿虾，也配做我高级的考试材料吗？！真该死~ 如果不是担心今年的家政科当机，我哪里用得着如此低声下气，死钳烂打也要求着海拔搞出我24cm那个高傲家伙？！我努嘴，也只能百般无奈的跟着他身后拖着脚步。

　　我小心翼翼的将篮子提得远远的，有好几次，篮子里不知好歹的小东西拼命扭动着身体，害我频频尖叫，差点连筐带它一块儿扔到前面人的脑袋壳儿上，丢死人了~

　　“肥鹅肝(Foie Gras)，盐渍的旗鱼卵(Gaviar)和被法国菜誉为‘黑钻石’的黑色松露，并称为世界三大珍肴，红葱头(Echalote)也是法国菜中不可少的蔬菜，另外，洋菇(Champigon de Paris)最早是在巴黎的地底墓穴发现的，所以叫巴黎的蘑菇。而用芥末种子的粉末、葡萄酒醋及调味料混合而成的芥茉酱是左右菜肴口味的重要材料。”哇，好厉害哦~ 我想这应该是他平生开口说过最长的一串话了吧？哈哈~

　　“材料就这些吗？”我故作镇定。

　　“还需要菊苣(Chicoree)、青蒜(Poireau)、西洋菜(Cresson)、月桂菜(Lauier)、时罗草(Aneth)，这几样作为配菜。”他自顾自的大步流星走在前面，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菜语’。

　　“接下来，就要找一块好的乳酪。”他自顾自念叨着，搜寻着材料，根本无暇顾及到跟在身后的我，此刻脸色是多么吓人，拌着手指头开始为明天请假缺席酝酿最佳台词。

　　是说我奶奶生病没人照顾好呢？还是水管爆裂，积水满地好呢？要么来个狠点的，例如，例如家中失火！小妹妹还受困火场，我得哭天抢地的闹救命~

　　白痴！

　　“这里有八种主要类型的乳酪，檬贝而(Camembert)、洛克福(Roquefort)、卢布罗修(Reblochou)、朋雷维克(Pont-l'Eveque)、玛斯特(Munster)、康提(Comte)、圣摩而(Sainte-Maure)、西勒苏榭而(Selles-sur-cher)。”
　　我的妈呀~ 快点帮我叫辆救护车，晚了就来不及了！

　　“最后，一瓶波瓦雷威廉安(Poire Williams)——洋梨蒸馏酒，口感轻淡，再合适不过了。可以制成蒸馏酒的水果，除了梨子外还有樱桃，梅子，木莓和桃子等。蒸馏酒的总称是(Eau de Vie)，意思是‘生命之水’，酒质细致，气味芳香醇厚。”

　　白皓彦！不愧为酒神尊者，小女子我这厢干干在旁边凉快去了。

　　太难以置信了！~ 我怀疑他每天放学都偷偷找法国顶级大厨帮他补饮食文化科！还好我明天的家政考试不用考笔试，因为接下来他背诵的一整套做菜的程序，非把我逼着跳进塞纳河，做个自我了断不行———

　　“把鹅肝沾上生粉，用橄榄油煎香，将新鲜龙虾肉切成细粒，和软牛油一起炒香，再加入洋葱、白菌、龙虾汁、鹅肝烩上二至三分钟。然后把龙虾肉放回壳内，撒上芝士粉，放在烘炉中以200度，烤2—3分钟，直到变成金黄色。最后放进鹅肝，撒上习草、百里香、青瓜和生菜伴碟。”

　　哎，从超市提着满满两袋子材料回家至今已经过了好几个小时了吧？客厅墙上的时钟刚好拨到9点整，小姿姐姐打过电话说是还在地铁上；而阿逸哥哥下午回来的时候没带钥匙，又赶上我们去购物不在家，所以跑出去打晃去了，按照以往的惯例应该不会回家过夜。所以，现在家中只留下我、白皓彦和詹姆士大肆搞着破坏。

　　如果说外面飘着毛毛细雨，阴阴凉凉的，那这里厨房里却是一片狼籍，充斥着暖烘烘的气氛。我在那个家伙的“英明领导”下，把厨房弄成一团糟，芝士粉被撒得到处都是，害旁边的詹姆士连连打喷嚏，后来灰着脑袋蹿出厨房连门都不敢再进了。那只张牙舞爪的大龙虾被我们从头修理到脚趾头根儿，不得不乖乖就范。腌制好的鹅肝片下锅煎成一圈焦黄。白炽灯下，两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凶巴巴的对望着。哈~ 都是那洋葱惹的祸，越是用手去擦，眼泪越是流的凶。

　　眼看着我们的努力终有回报，我激动的抓着他的衣角，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朝上抹着。

　　炽热通红的虾夹子包围着香气喷鼻的箭鹅肝片，白菌的可爱球包，咋眼的红色菊苣，幼嫩爽口的细豆芽，点缀着这道了不起的制作~ 咖啡浆酱汁的浓郁，穿插在洋梨蒸馏酒清甜怡人的气味之间。蕴孕而生的那般好滋味，醉人舌鼻。

　　桌子上摆着我们的战利品—— 一盘金碧辉煌的[ 烤鹅肝镶龙虾 ]~

　　从雪柜拿出早上邻居Linda太太为我们送来的"Home-made duck liver terrine"——自家精心烹制的秘制鹅肝酱，我那半日忙碌却无米下肚的胃早就抗议着要与我分家了！我眼睛先是死盯泛着微黄的鹅肝酱，随后目光转移，交集到蹲坐一旁猛往地下淌哈瘌子（注：口水的俗称）的饿狗詹姆士身上，右眼余光扫射，发出一极警告。

　　把鹅肝酱放在犹太包(Brioche)上，送上一口"Method Oublie" (忘我秘制甜酒)，那是最传统，老号吃法。

　　这个我也知道。可是，我根本就没有打算过要让眼前折腾了我一天的深白老怪物舒舒服服的填饱肚子。嘿嘿~ 我刚才在厨房里偷偷往他的面包片里挤了些“Ranch”沙拉汁，吃出来的味道一定怪怪的。

　　嘿嘿！可要小心咯~

　　我歪头看着他，满心期待看到他毛躁的像只山林里的野猴子，可他竟说……
　　“恩，不错。”
　　啊？不会吧？我连忙身手去抢他手中的Brioche.
　　“去去，别过来！”他忙往后退，赶快往嘴里塞。
　　“我要嘛~ 我也要吃你手里面的！”我不管不顾瞎抓一器。
　　他拗不过我，还是被我抢了去。我笑嘻嘻的转过身，偷偷咬了一小口。咦？味道酸酸的，带点奶味，实在不赖~
　　哦，我知道了，原来加了酱汁更好吃呀！我扭过头也提起我盘子里的那份，咬上大大一口。

　　“哇！哇！辣死我了！ ”我一把将面包扔回盘中，乌鸦鬼叫不停，吐出一条绿得吓人的苦舌头！是Washabi（日本芥末）！原来，刚才趁我回过头去，他竟然悄悄将架子上绿屎色的芥末往我的面包里挤去了整整半大瓶！

　　果然奸诈！

　　“你使诈！”我被呛得热泪满眶，急鼓鼓的随手捏来酸梅汁就往他盘里猛倒。
　　谁知他的行动比我目测到的还要闪电。根本来不及回防就……
　　哇，我盘里也被挤了一堆恐怖的Chilli Sauce (泰式顶极超辣酱)

　　臭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汪汪汪 —— ”詹姆士那只大笨狗竟也在这种时候瞎掺和，桌沿扫动着他棕黄色的毛尾巴，空中“吱吱”滋射出红白双色酱料。

　　桌上，墙上，领子上，袖口，脸庞上，头发上，连詹姆士的鼻尖上也没落下~

　　“酸死了啦！”
　　“哇，好呛，辣……”
　　“不要过来了！”
　　“哎呀，哎呀，我投降了！没看见我举白旗了吗？你还扔？！~ ”
　　“汪——汪——汪——”

　　切！ 真是逊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