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吧！蒲公英》柔小宝

17、第十六章 孤寂

　　这里是哪里？

　　为什么周围的味道是那么熟悉？

　　光线逐渐明亮起来，耳边响起了知了‘吱吱’的鸣叫声，迎面飘起一股淡淡的稻田清香。眼前的画面变得清晰而辽阔，干净透明的天空中挂着一轮火辣辣的太阳，将绿油油的大地晒出一片晃得人睁不开眼的金黄灿烂。

　　不远处，出现了两个小黑点，画面逐渐放大，变成了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和十二、三岁左右的小男孩。

　　“翩翩，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田里？”小男孩走到她身边，关心的看着她。

　　“木翼哥哥……”光着脚丫坐在土坝上的小女孩抬头看了他一眼，通红的小脸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你怎么哭了？”小男孩伸出小手，为她抹去泪珠。

　　“中午，院里的李阿姨跟我说，我姨夫从杭州到高雄来找过我，说是想要收养我……不过我不要！我想留在这里，和哥哥还有其他小朋友在一起！”她激动得垛起小脚，鞋子上裹上了一层薄薄的尘土，“可是阿姨告诉我，只有没有爸爸妈妈，也没有亲戚朋友认养的小朋友才可以住在孤儿院里！她还跟我说，我姨夫家在一个很美丽的城市里，那里有很多我没有见过的玩具，还有很漂亮的衣服可以穿，家里还有一个小弟弟可以陪我玩。但是我不要！我很讨厌那个叔叔，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他，我也不想去大陆，而且我更不要和哥哥分开！”她的双手握成了两个小拳头，说得咬牙切齿的。

　　小男孩看着她生气的模样，沉默了一会儿，仿佛在暗自下着决心，“我不会让你回去的，我一定会保护你！”

　　小女孩抬头看着他憋得泛着红晕的小脸，点点头破涕为笑，翘弯弯的眼角还挂着未干的泪水。

　　“走吧！哥哥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他拉住她的小手，把她从土坝上拎了起来，替她掸了掸粘在裤子上的灰尘。

　　两个孩子拉着手，顾不上脚下能挤出水的淤泥，奔跑在一片又一片绿油油的稻海中，他们的笑声充满了田间，仿佛两个快乐的精灵，暂时抛开了悲伤与难过，尽情享受着属于孩子们的单纯与快乐！

　　在田野边一条清澈的小溪旁——

　　“呐，蒲公英，给你吹着玩！”小男孩把一朵毛茸茸的蒲公英递到小女孩面前，咧开嘴笑得天真。

　　她接过雪白的蒲公英，抿着小嘴，半天没有说话。终于她蹲了下来，用小手把地上的泥土拨开，小心翼翼地把手中的小小蒲公英埋在了黑呦呦的土壤下。

　　“你怎么不吹啊？”小男孩歪着脑袋盯着她看了半天，纳闷得很。

　　“哥哥……”她一边用小手把泥土拍得结结实实的，一边抬起头，小脸绷得紧紧的，“小小蒲公英好可怜，不知道会被风吹到哪里。我觉得它们和翩翩好像哦，所以我舍不得吹。”

　　小女孩的话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她难过的神情，他脑袋瓜一转，想出了一个主意！

　　“来，哥教你打水漂吧！”他跑到小溪旁，弯下腰拾起一块小石子，嘴里哼起了愉快的调子。

　　“怎么样？好不好玩？”他用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看着刚刚从手里抛出去的石子，在水面上连续弹起了六下，荡起了一阵阵波纹。

　　“嗯！哥哥你水漂打得真好！”小女孩很快就被吸引住了，忘记了刚才的不悦，抱腿坐在溪边一块大石头上，向他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而且你刚才唱歌时候的声音真好听，翩翩最喜欢听你唱的歌了！因为听着你的歌，让我觉得很快乐！”

　　“呵呵，你喜欢听的话，以后我每天都唱给你听。我说过，一定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快乐的女孩子！”小男孩不自在地搔搔后脑勺，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然后走过去与她肩并肩坐在石头上，看着远处成群结队在游水的鸭子。

　　“哥哥，你长得很好看而且歌唱得也很棒，院里许多小朋友都喜欢和你玩，为什么你爸爸妈妈不喜欢你，要把你送到孤儿院来呢？”她满脸狐疑地望着他，用稚嫩的声音问着。

　　“……院长告诉我，我妈妈怀孕时只是一个高中生，也就是大人们说的未婚妈妈，当她把我生下来以后，发现我患有先天性心漏病，就把我抛弃在医院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小男孩顺手从身边摸出一块石头，用力地将它扔得远远的，看它落水处溅起几朵漂亮的水花。

　　“那你想你妈妈吗？”她小心翼翼的问着。

　　“不想！我从来就没有想过她！没有她我一样过得很好，一样很自在。”他‘嗽’的一下从石头上站了起来，拳头攥得紧紧地。

　　突然他觉得手背上一片柔软，一双热乎乎的小手伏在了他的拳头上，顿时心头一热，对上了小女孩投来的真诚目光。

　　“哥哥，你不要难过，其实翩翩也很想爸爸和妈妈，夜里常常都能梦见他们出车祸之前，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快乐的时光！我常常会哭到早上，然后发现妈妈还是没有回来接我……”她吸了吸鼻子，眼眶红了一圈，“我想你妈妈不知道你被送到孤儿院来，因此没有办法把你接回去。所以，哥哥你以后一定要成为出名的歌星！你妈妈就会从电视上知道你在这里，然后就会回来找你了。”她说得十分诚恳，认真地为小男孩的未来做着打算。

　　“为什么一定要当歌星，而不是科学家，博士，画家，书法家，作家等等其他同样可以出名的人呢？”他被小女孩那股认真劲给逗乐了，觉得这个丫头很有意思。

　　“因为……因为……”她小嘴张了半天，小脑瓜突然灵机一动，“因为歌星都长得很帅！”

　　她的天真可爱惹得小男孩捧腹大笑，乐开了怀！

　　“哥哥，以后你成为了最红最帅的歌星，无论你在什么地方，我都一样会看着你的！”

　　“哈哈哈……好！我答应你，我池木翼长大以后一定要成亚洲最红、最帅的歌星！这样伍歌翩翩永远都不会找不着我，我们也永远不会分开了！然后我要为你举办一场只最特别的演唱会，让你成为台下最重要的观众！”

　　两张稚嫩的小脸紧紧地贴在了一起，小指勾在一起，成为两个人之间最甜蜜的小秘密。

　　一件毛毯被轻轻的披在了熙圣的身上，为他送去一份暖人的关怀，他费力的睁了睁眼睛，原本那稚嫩的两张小脸消失了，那梦中的记忆逐渐远去，楦子的身影在他眼前变得清晰起来。

　　“圣，你醒了？”楦子小心翼翼的为他拽了拽刚刚披上的毛毯，“你刚刚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呢！是不是梦见了什么好事？”

　　“……嗯。”熙圣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疲态尽现，脑海中又浮现出两个孩子天真的笑脸和那个永远停留在他记忆里的夏天。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已经是七点钟了。离演唱会开场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楦子用毛巾轻轻的擦拭着他脸上溢出的汗水，“你又冒冷汗了，脸上的妆也掉了，点滴瓶刚刚才撤走，你的身体还非常虚弱，一会儿两个小时的演唱会你真的没问题吗？”她担心的望了他一眼，把桌子上的人参茶递了过去。

　　“一周多前你才刚刚渡过危险期，医生吩咐过你必须要长期卧床休息，绝对不能下床运动，而你在医院吊了整整五天的点滴，才勉强可以维持两、三个小时精神。命都快保不住了，还坚持要让演唱会如期举行？我真搞不懂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楦子，你可不可以帮我补一补妆？我希望今天能以最好的面目出现在舞台上。”他并没有回应楦子的生气，只是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楦子看着他说不出话来，一会儿就从身旁的化妆桌上拿起一个粉盒，用粉扑沾了点粉，均匀的在他失去血色的脸上抹匀。

　　可是没多久，她的手就停了下来，眼睛红了一圈，看见刚刚扑上粉的位置，很快就被他溢出来的冷汗给打湿了，厚厚的一层粉早已经被溶解成粉块儿贴在他脸上，根本无法抹匀。

　　“好了吗？是不是看起来很有精神?”熙圣发现她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睁开眼睛冲她笑了笑。

　　“……好了……你现在看起来非常帅……非常的迷人……”楦子立刻别过脸去，不让他看见热泪盈眶的双眼。

　　“圣，你两年前你跟我说要成为做心琪、心杰的父亲是真的吗？”

　　“嗯，我会尽力成为孩子们值得信赖的干爹的，让他们在一个无忧无虑的环境下健康成长，与其他的孩子一样在平等的环境下自由的成长。楦子，孩子们和你都一定会得到幸福的。将来某一天当你遇到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穿上雪白的婚纱在众人祝福的目光中走在长长的红地毯上，样子一定非常迷人美丽！”熙圣认真的点了点头，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

　　“……那……”楦子扶着门框，嘴唇微微颤动着，半天没有吐出下半句，“那你……愿意成为那个为我披上婚纱的人吗？愿意成为孩子们真正的父亲吗？……”

　　“楦子……”熙圣猛地抬头望着她，脸上浮现出复杂的神情。他不是傻子，这一年来他没有感觉到楦子传来的绵绵爱意，只是他整颗心早已被翩翩占满了，根本容不下其他的女人！或许人在面对感情的时候都是自私的，这么多年来他只想拥抱着、珍爱着一个人，那个早在十年前就在他心中埋下深深萌动的女人！他没有精力也不想去考虑其他的可能性。如果说自己的选择必定将带给其中一个女人痛苦，那他自私地希望痛苦的那个人永远不是翩翩！

　　“楦子……对不起，我……”

　　“我爱你！我爱你——池熙圣你这个笨蛋！难道你完全看不出来吗？！”楦子大声喊去，头也不回夺框而出。

　　熙圣望向她离去的方向，长长吁出一口气。

　　“对不起，楦子，请原谅我无法爱你吧！”

　　一个小时以后，池熙圣——‘永恒的爱 ETERNITY LOVE，2005冬季北京演唱会’在一片喧闹声中正式开始了！

　　灯光从四面八方聚集到伸展台上，音箱里响起高音弹吉他的旋律，舞台四周喷散出光彩夺目的烟火，这个容纳了近千人的露天大型会场里顿时沸腾了起来！在台下人们的疯狂的欢呼与尖叫声中，熙圣身着一身华丽闪亮的王子制服坐在一架透明的玻璃三角钢琴前，随着一个特制的舞台升降架缓缓出现在半空中，绝对的王者气势！

　　“感谢各位前来参加我的个人演唱会，今天对我来说是非常有意义的一天，因为经过了那么多年的分离之后，我终于能与我妹妹再次重逢！她不但是我非常重要个人，更是我的第一位听众！如果没有她，我不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与她的约定，我最终登上了舞台，所以今天我希望将自己最完美的表演送给她，并且衷心的祝愿她能获得最大的幸福！”

　　熙圣手里握着麦克风，声音干净透明没有一丝杂质，聚光灯下的他是风靡亚洲的超级偶像巨星，身上萦绕着一股天生绝代风华的气质，他就是诞生在聚光灯下令万众注目的神！

　　“接下来我将要演唱的，是香港著名的歌星张学友的经典名曲《一路上有你》，我要将这首歌特别献给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妹妹，还有所有喜欢我的朋友，希望大家都能够在爱情里找到前行的方向。谢谢！”他的目光落在前排的两个空座位上，流露出难掩的失落——翩翩并没有出现在演唱会里！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从落寞的情绪里抽离，重新回到钢琴上。他的手指轻轻拨动着洁白的琴键，优美的旋律贯穿着会场周围每一个角落，将场下所有的人包裹在一种浓郁的情绪之中，欲罢不能……

　　“你知道吗爱你并不容易 还需要很多勇气
　　时间一到好多话说不出去 就是怕你负担不起
　　你相信吗这辈子遇见你 是上辈子我欠你的
　　是天意吧让我爱上你 才又让你离我而去
　　也许轮回里早已注定 今生就该我还你
　　一颗心在风雨里飘来飘去 都是为你
　　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 就算是为了分离与我相遇
　　一路上有你痛一点也愿意 就算这辈子注定要和你分离”
　　music now

　　“你知道吗爱你并不容易 还需要很多勇气
　　时间一到好多话说不出去 只是怕你负担不起
　　你相信吗这一生遇见你 是上辈子我欠你的
　　是天意吧让我爱上你 才又让你离我而去
　　也许轮回里早已注定 今生就该我还你
　　一颗心在风雨里飘来飘去 都是为你

　　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 就算是为了分离与我相遇
　　一路上有你痛一点也愿意 就算只能在梦里拥抱你”

　　深情优美的歌声久久回荡在夜空下，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敏感又细腻的心灵……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演唱会终于进入了最后高潮的阶段，熙圣之前所表演的电吉他、萨克斯峰、小提琴、长笛，还有具有中国传统特色的二胡、琵琶将现场观众的情绪推向了高峰。尽管主办单位由于他令人担忧的身体状况，将多首节拍轻快的快歌改为配由多种乐器伴奏的抒情慢歌，但依然没有影响场下观众们的疯狂情绪，现场气氛狂热爆炸，令人心潮澎湃！

　　可是将近两个小时不间断的演出，熙圣的身子早就已经吃不消了，舞台中央的他在勉强承受着心律不齐造成的恶心和晕眩，强打起精神咬着牙坚持到最后一刻。就在演唱会的步入尾声之际，高倍数的聚光灯将焦点集中在伸展台的正中央，他一身洁白的高领衬衣出现在一架亮银色的组合架子鼓后面，现场刹那间喧嚣沸腾了！

　　“今天我非常高兴大家……来参加这场演唱会……最后……我要邀请一位美丽迷人的嘉宾蓝楦子小姐……与我共同完成最后一曲……《雪白的童话》。圣诞节就要到了……希望白色的圣诞夜能为大家……带去永恒的美丽回忆。”熙圣急促地喘息着，视线逐渐变得模糊不清，声音里透露着他的虚弱无力。

　　充满激情的音乐声再次在舞台上空回响，蓝楦子一身劲爆紧身豹纹皮衣外加一双高跟皮靴从幕后走向前台，她满脸微笑的向舞台下抛去几个眉眼，立刻得到台下强烈的回应，尖叫连连！“Hello！大家好！今天我很高兴能与我生命中的Only One站在同一个舞台上绽放光彩，即使要我放开全世界，我也一样觉得很幸福！愿有情人终成眷属，真爱永恒！”

　　楦子微笑着回头望向熙圣，可是笑容却瞬间冻结在脸上！

　　——在她眼前是怎样一张苍白虚弱的脸庞！坐在架子鼓后面的熙圣嘴唇呈深紫色，他皱紧了眉头，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冰冷的汗水将他脸上的妆全部都冲散了，湿漉漉的发絮下露出了一双失去了焦距的眼眸。

　　她知道他的身体已经达到极限，心脏应该早已不堪负荷了，真不敢想象他从什么时候起就忍受这样的痛苦了！

　　“圣！你……”她掩饰不住自己的惊讶和担心，几乎叫出声来，因为刚才与舞台有一段距离所以自己并没有发现，可是现在与熙圣近在咫尺，将他糟糕的身体状况尽收在眼底。

　　熙圣比出一个阻止她说出去的手势，轻轻用手掩住麦克风，以微弱的声音说着，“我……快要撑不住了……请你一会儿帮我个忙……不要让观众发现好吗？”

　　“……嗯。”楦子用手捂住嘴，泪水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谢谢。”他脸上挤出一丝虚弱的微笑，竟然也是漂亮得令楦子感到心碎的……

　　接下来的十分钟成为这场演唱会最后经典的神话，雪白的人造雪花从天而降，落在舞台下成千上万的彩色荧光棒上，融化成点点斑白，浪漫而美丽！

　　舞台中央，楦子随着节奏扭动着自己妖媚惑人的身段，动感而感性，仿佛一朵热烈绽放着的火红玫瑰！……在动感十足的会场上，没有人注意到她眼中强忍住的泪水，和她用自己身段所遮掩的那身后几乎晕倒在架子鼓上的熙圣。

　　此刻，观众热情高涨，连消失的鼓声都没有注意到，台上只剩下一个流泪跳舞的她，熙圣终于倒在了面前的架子鼓上，失去了意识……

　　一刻钟后，救护车出现在演唱会的场外，一行人急匆匆的将陷入深度昏迷的熙圣抬进车内，前往慈仁医院进行抢救。

　　救护车的警报声在耳边络绎不绝，车内坐在熙圣病床旁的楦子担忧地望着他心中默默祈祷，此时戴着氧气面罩的他已经不省人事了。这时候，他外套里的手机响了，她伸手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是一条未读的短信——

　　“哥：对不起——请原谅我今晚无法出席你的演唱会！因为出现了变故，我和煌现在已经离开了北京。我真得很想亲眼看到哥哥的演出！这次的离开实在是出于迫不得已……请不要担心我，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哥哥，我相信你的演唱会一定是最棒的！我的心永远都会陪伴在你身边……翩翩上”

　　楦子轻轻叹了一口气，她合上手机，目光再次落在熙圣单薄如纸的脸颊上，心中顿时百感交集。那个女人最终还是没有出现在他的演唱会里，恐怕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熙圣为她勉强举办了这场演唱会，几乎赔上了宝贵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