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烧吧！蒲公英》柔小宝

14、第十三章 痛爱

　　一座旧公寓坐落在市郊外的一片贫民住宅区中，四周交错杂乱的房屋中有过半被列为了危楼，连印在墙上红色的“拆”字都已经模糊不清，大多数墙灰都脱落了，露出生锈的钢筋骨架。这里汇聚了生活在社会底层那些形形色色的人们，不远处穿行在阴暗狭窄的楼道里穿着朴素的人们，大多数是没有户口的外地劳工，他们其中有许多破衣陋馊以捡垃圾为生的老人，还有些新疆儿童更是被不负责任的家长教唆成为了骗子、扒手。

　　羽煌与翩翩搬到这里是为了要避开龙九天的耳目，自从他与翩翩复合之后，他就不顾一切地豁出去了，公然作对正式与“聚龙帮”决裂。对于他的背叛，龙九天暴跳如雷，当夜召集了各大堂口领头人下达追杀令，放话说头一个解决他的堂主可以成为东海总堂的主事人。一夜之间，所有的矛头都直指战羽煌，一场血战即将展开！离开帮会后的羽煌尽管每天必须服药戒毒，但是他身体在与毒瘾抗衡消耗了大量的体力，必须留在家里静养，但却也因此以暂时避开了惊心胆跳的生活，让他体验到了属于一对普通恋人的简单甜蜜。他每天陪翩翩到菜市场买菜，回家吃着她亲手煮的饭菜，看着她在家里忙忙碌碌的身影，觉得自己非常幸福！

　　翩翩小巧的手被羽煌温柔的握在掌心中，依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坐在窗台上，心中被无限满足给充斥得满满的。羽煌轻轻用指尖为她梳理着乌黑如绸的长发，唇忍不住印在她带有微香的发丝上，深深允吸着她带给自己心灵的静谧。自从他们脱离了“聚龙帮”之后，翩翩终于恢复了他刚认识自己时的清纯打扮，褪去了与她年龄不符的皮衣短裙、细跟长靴，与脸上厚厚的粉脂，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再一次露出了一个二十一岁女孩的真挚与单纯。她一头直发乌黑油亮，柔顺地披肩而落，脸上流露出那令羽煌感动不已的久违的甜美笑容！他看在眼里，觉得无比欣慰，眼前的女孩是两年前令自己疯狂爱上的伍歌翩翩，而不是“聚龙帮”堂主的女人！

　　他望着眼前依旧带有孩子气的翩翩，心中是甜蜜的。可惜这份快乐终究没能维持多久，一种熟悉却又让人难以承受的痛楚开始侵蚀着他的神经！他全身上下像成千上万只蚂蚁来袭，每一寸肌肉开始不自觉的颤动，冷汗顺着额头流了下来——这已经是这周的第三次了，他知道自己的毒瘾又要发作了！

　　“翩翩，我肚子有点饿了，你能不能到巷口的摊子上买一笼包子回来？”羽煌将怀里的翩翩扶起来，语气显得有些急促，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太久，必须立刻把她支走。

　　“……哦，好的，我马上就去。”她感觉到他拉着自己的手逐渐冰冷，心中不由担忧起来，“煌，你是不是不舒服，为什么手这么凉？”

　　“啊，没什么，大概是有点累了，我想在家休息一下就好。你不用担心我，自己路上注意安全，我会等你回来的。”羽煌勉强的挤出一个微笑想让她放心，从衣架上取下外套，体贴地为她披上，边细心嘱咐着边把她送到门口。

　　“煌……”站在门口的翩翩回过头，眼中的火花在跳跃。

　　“嗯？什么？”

　　“和你在一起，我觉得真的好幸福！”

　　她一转眼就消失在门后，她那甜美灿烂的微笑久久留在羽煌的脑海里。

　　从窗口看着翩翩走远，他冲进了厕所，拧开水龙头，将冰冷的水扑在自己的脸上和身上，希望能用冬水的冰冷暂时缓解浑身蚂蚁钻心的痛苦！不一会潺潺的流水蓄满了水池，顺着雪白的瓷片流淌下来，在地上溅起不规则的水花。他抬头看见了镜子里自己那张憔悴苍白的脸孔，脸上的水滴分不清楚是汗或是水，头发湿漉漉的贴在脖子上，就像一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妖怪！

　　真的好难受！快要将他逼疯了！这次发作比前几次还要厉害，他真的觉得自己快要挺不过去了！他支撑在水池边上的双手不受控制的抽搐着，眼前开始出现不真实的幻象。因为失去毒品药物的摄入，他的身体做出了极为剧烈的反应，即使是毅力再坚强的人也很难保证不被这种痛苦所击垮。

　　羽煌宁愿此刻用一把匕首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无法接受镜子中自己恶心狼狈的样子，他的愤怒冲上顶点，挥拳砸在镜子上，瞬间镜子裂成大大小小的碎片。台面上一块大一点的玻璃片将他苍白的面孔影在里面，他拿起来握在手里，掳开衣袖，在手臂上狠狠划开一个鲜红的大口子。“哐当”一声脆响，尖锐的镜片落在水泥地上碎成了几片，暗红色的血液无声无息的向下淌，在他脚下汇成一幅梅花图。他淡淡的苦笑着，身体无力的靠在墙上，痛苦的闭上双眼……

　　三十分钟后——

　　“煌，我回来了！今天的小笼包特别的新鲜，我还特意去市场买了鸡蛋和排骨，晚上给你炖汤补补身子。”翩翩推开门，高兴的把手里沉甸甸的塑料袋放在一旁的餐桌上。

　　“回来了？”坐在床边的羽煌已经趁她离开的时候，用白纱布将手臂上的被碎片划破的伤口缠好了，藏在衬衣的袖口下。

　　“你是不是饿坏了？我现在马上去煮饭。”她说着就拎着袋子钻进了厨房。

　　“翩翩，等一等，我还不饿，你能过来陪说说话吗？”羽煌叫住她，示意身边空着的位子。

　　“哦，来了。”她从门口冒出一个小脑袋，眨了眨眼睛。她觉得有点奇怪，羽煌不是早就喊锇了吗？她蹦蹦跳跳地蹿到他身边，一脸的单纯和期待。

　　两个人依靠在一起，回忆起当初两人相识、相知的过程，心情陷入一种难言的甜蜜，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黄昏。翩翩用手撑着下巴，快乐的望着不知什么时候依在沙发上睡着了的羽煌，用指尖温柔的在他的脸上画着圈。夕阳的余辉中，她隐约看见羽煌垂落着的手臂上的袖子沾染着点点猩红。

　　她小心地掳开他的衬衣袖子……天啊！在深色的袖子遮掩下，他的胳膊上竟然布满了十几道大大小小被烧伤或者割伤的疤痕，甚至有些化了脓！其中，最显眼的是缠在手臂上的一段雪白的绷带，伤口还向外溢出鲜血，染红了一大片，那显然是新添上的伤。她实在不忍心看下去，捂着嘴转身跑开！

　　天色逐渐暗下来，羽煌渐渐醒过来，只觉得四周漆黑一片。他下了床，摸黑向前走去，直到看见坐在客厅角落里哭泣的翩翩。他走上去拉起她的手，“你怎么了？天那么冷，你怎么自己坐在这里？”

　　“煌……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地伤害自己？……为什么要去折磨自己？”她抬头目光对上他手上的伤，哽咽的声音里透露着她深深地哀伤。

　　注意到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被挽起的衣袖上，羽煌明白了令她失常的原因。他心头一紧，连忙将她揽入自己的胸膛上安抚起来，在她耳边温柔的喃呢，“小傻瓜，我怎么会是故意要伤害自己呢？我现在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能赶快恢复健康，因为我答应要保护你的不是吗？”

　　“只不过……唯有这样做，才能让我保持神智的清醒。有时由皮肤上带来的刺痛的痛楚，反而能令我转移注意力，让我忘却体内毒瘾发作时生不如死的感觉，只有持续不断强烈的疼痛才可以提醒我自己还依然活着！……有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快要熬不下去了，真的离死不远了！但每当在我最痛苦的时候，就好像看到你冲着我微笑，像天使般纯洁温柔，于是勇气又源源不断地注入我体内……我知道我还不能死，不能轻言放弃，一定要尽快摆脱身上的毒瘾！因为你的人生还要我去背，我去替你扛, 我决不能倒下！……所以，翩翩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不要为我担心难过了，你是我一切勇气的来源，所以不要再哭了好吗？”羽煌的脸紧紧地贴在她的额头上。

　　“……嗯……对不起，我曾发誓绝对不再软弱地流眼泪了……不过我希望你也能答应我一件事。”翩翩用力的抹去挂在脸上的泪珠，深情地注视着他。

　　“说吧，我会答应你的所有要求。”

　　“即使将来发生多么不幸的事情，都请不要隐瞒我，让我成为直到最后一刻依旧紧握住你双手的人吧！”

　　“翩翩，我答应你。”

　　窗外皎洁的月光倾泻而入，一抹柔和的光绪铺洒在两个人的脸上和手上，仿佛静静地在诉说着一个天长地久、白头偕老的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