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芜笙归》连屿

7、【六、逃离险地】

　　残月隐匿，乌云罩夜，深林树枝摇曳，落叶盘旋，火堆渐渐熄了，余留一缕青烟徐徐升空。
　　远处漆黑中，几道绿光悠悠逼近，极度危险的气息缓慢来临。
　　肖羽枕刀而眠，率先警觉蓦地睁眼，黑暗中厉眸一现，肖羽几乎毫无犹疑地，握起手边藤条迅速起身一把扑倒支首瞌睡的燕夕璐，几乎同时，一道黑影从两人原来的地方掠过，落地后发出一道低吼，而两人则连飞带滚了好远才停下。
　　燕夕璐瞬间被惊醒，睁眼看到肖羽近在咫尺的眉眼，以及覆在她腰肢上的手臂，顿时又惊又恼地推他：“混蛋，你做什么！”
　　正怒吼间，侧面有黑影凶猛扑来，映入了燕夕璐迅速睁大的眸子里，几乎瞬时，肖羽一手捞了她的腰肢掠往另一个方向，另一手往火堆旁用力一挥长藤，领头狼被突如其来的藤条惊住，一鞭正中身子，被打的嗷嗷直叫。
　　见状，在一旁灌木丛中蠢蠢欲动的几只狼亦凶狠扑来，肖羽将燕夕璐往背后一丢，语气极快地命令，“快上树！”
　　燕夕璐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起身三下两下便麻利地上了大树树干。
　　凶狼从不同方位扑来，肖羽一支长藤舞动的灵活狠戾，打的凶狼嗷嗷惨叫，护身后一隅平安。
　　阵阵狼嚎从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霎时，那片夜空下，大片夜鸟从林中飞起，逃向远方的黑夜，很快消失不见。
　　燕夕璐察觉到不对劲，连忙放眸望去，她身在高处看得远，这一望，却她心头一颤，眸子一缩。
　　前方的黑暗里，隐隐约约闪现出了一双双幽绿的眼睛，晃晃荡荡的正朝他们的方向逼近。
　　一双，两双……数不尽的眼睛。
　　她连忙摆手，急切地冲下面的肖羽大喊：“那边还有群狼！”
　　但野狼攻势猛烈，肖羽的手无法停歇，肖羽自知如此不是办法，狠狠一咬牙，大力挥动长藤，“啪”的一声卷上火堆后面那装着兽物的袋子，于猎猎风中将袋子扔向那凶狠异常的几只狼，袋子口开，一条条小兽从半空中摔落在地上，野狼两眼放光，顾不上肖羽，对着地上散落的兽物一阵猛扑疯抢，低吼咆哮，场面血腥至极。
　　肖羽眸子一瞬晦暗，脑海里是大片的猩红，白马被群狼围攻倒在血泊里，那小少年用肩膀用力托着一个小姑娘在上树，身后是大片嘶啸而来的恶狼，那般凶狠残忍。
　　两道清脆的声音从脑海里响起，如梦魇般挥之不去。
　　“玖儿，快，快上去。”
　　“二哥哥，你上来，你快上来啊……”
　　“玖儿……”
　　“二哥哥！”
　　燕夕璐一声喊醒了他：“肖羽，群狼来了，你愣着作甚！”
　　肖羽一惊愣，侧眸目光中不远处的群狼也是按捺不住，低声咆哮着露着锋利獠牙便冲来，肖羽目光一个变幻，在凶狼冲来的前一刻上了树干。
　　群狼围在树下昂首冲他们咆哮，嗔怪的嚎叫声直冲夜空，让树干上的两人浑身不自在地起了鸡皮疙瘩。
　　可肖羽低头瞧着它们欲罢不能的凶狠模样，还一扬唇角，冲它们挥舞着长藤眉飞色舞地得意忘形着：“来啊，来啊，来咬我啊。”
　　燕夕璐幽幽看他一眼，无语扶额。
　　许是明白两人不会下来，又或是群狼没有愚蠢到守株待兔的地步，群狼之首在树下幽幽转了片刻，便带着自己的野狼大军浩浩荡荡地往丛林更深处前进了。
　　望着群狼走远，肖羽回首面向燕夕璐冲她笑笑，坐在树干上一手搭膝，一手捻起一缕发丝，笑眯眯地开口：“说吧，这是何地？”
　　聪明如他，不会察觉不到，这两天下来没有遇到一个人，反而还有大量的猛兽，这个地方，绝不寻常。
　　倒是燕夕璐，目光偏向别处，若无其事道：“凤凰山禁地。”
　　五个字一出口，肖羽便笑了，他扫视了一圈四周阴森肃穆的林子，啧啧赞叹：“私闯禁地呐，信不信我去连云寺告发你。”
　　燕夕璐咬牙切齿，一把捏住他的前襟，逼近他威胁道：“好啊！有胆你就去！我燕夕璐，不接受挑衅和威胁。”
　　看着那凶气逼人的眼神，肖羽嘴一撇，不爽道：“你这个白眼狼，我刚救了你，你这就翻脸不认人，还有没有点良知了？”
　　燕夕璐眉眼一晦，眉间凶气渐散，噘着嘴道，“好了好了，那我谢你。”
　　谁知肖羽枝丫一退快速远离，大声道：“小白眼狼，我就要去告发你，谁怂谁是孙子！”
　　燕夕璐炸毛，凶神恶煞地扑向他：“你敢！”
　　清风微拂，正当两人在树丫上扭打在一起时，粗枝颤巍巍地咔嚓一声，两人面面相觑——
　　“啊——”
　　噗通。
　　几只夜鸟被惊飞，树下溅起些许飞尘。
　　肖羽被燕夕璐压在身下，生生当了她的人肉垫，那少年两眼冒金星，胸膛剧烈地上下起伏，软软地抬起手臂，半死不活道：“小母夜叉，你竟想……杀人灭口……我……我要去……告发你……”
　　燕夕璐：“……”
　　此地血迹甚多，不出多久定会引来其他野兽，两人只好赶快离开。肖羽比燕夕璐摔得狠，一瘸一拐行走艰难，燕夕璐心中过意不去，背了弓箭便掺上他的手臂，扶着他一起走，肖羽也不拒绝，斜看她一眼，扬唇一笑：“呦，良心发现了。”
　　燕夕璐白他一眼，不爽地喃喃：“遇见你便如此倒霉，之前我可从未遇到过这么多野兽！”
　　肖羽笑容一滞，转过头看她：“这些野兽，你之前从未遇到过？”
　　“我骗你作甚？这几日的兽像打了鸡血似的，一个接一个的来……”燕夕璐忽然定了眸子，灼灼地同他对视：“你说有人追杀你？那个跟踪你的黑衣人！”
　　肖羽不动声色，燕夕璐眼眸一转，暗自推测：“难不成那些人把你逼入山林，引出野兽借刀杀人！”
　　燕夕璐一咬牙，笃定了般凶狠道：“哪个挨千刀的，害我们如此，让我遇到了准一顿好打！”
　　肖羽侧目似笑非笑地看她，燕夕璐长睫轻颤，一脸愤然的模样还有些可爱，他唇角浅勾，如此是非分明小傲娇还护短的姑娘，还挺有趣。
　　燕夕璐倒是心中有结，这禁地里危险重重还有伤员，他们必须要回到安全地带，然而距月逐狩猎结束还有一日一夜，饶是她本事再大也无法守住往年一成不变的第二好成绩，反正今年她是与奖励的秘籍无缘了，也不过是天道轮回，如此想来心中也便释然。
　　两人翻越到禁地外，生了火便歇息，燕夕璐抱弓卧在火堆前，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火光前的俏丽侧颜光影分明，长睫毛扑闪扑闪，痴痴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肖羽卧在树下，姿态慵懒，本是雌雄莫辨之龄，这样一看便是那倾城美人，一袭白衣又陪衬的他宛如谪仙，肖羽静静撑着脑袋打量燕夕璐，火苗照耀下的明净眸子里盈满笑意。
　　燕夕璐侧目察觉到那怪异目光，不由得蹙眉质问，“你又要作甚？”
　　肖羽一声轻笑，话说的很直白，“怎么？看你都不让了。”
　　燕夕璐斜视他，低声道：“这样笑意森森地看人，准没好事。”
　　肖羽听后没什么大反应，只是笑着看她一眼，背过身去喃喃着不知说了什么。
　　翌日一早，秋阳初升，有晶莹晨露自叶尖缓缓滴落，晕到土地里没了踪迹。
　　燕夕璐被树丫上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喧闹声吵醒，懒洋洋地伸手揉了揉眼睛，她扶起自己酸痛的腰肢，忽然发现自己身旁多了一把长剑，剑下土地上写了四个飘逸大字：后会有期。
　　燕夕璐一愣神，反应过来连忙偏头去看肖羽，然而，四周哪里还有他的人影呢？
　　温凉的阳光透过缝隙撒到她身上，映出一道浅淡的倩影，凉风袭来，树叶发出飒飒声响，黄色落叶亦随风于空中缓缓盘旋，然后悄然落地，无声无息。
　　燕夕璐一个人愣愣地环顾着空荡荡的四周，伸手悄悄握住了长剑剑柄，忽然感到心里有些空，没了着落，她垂眸低声喃喃道：“这臭小子，说走就走了啊？”
　　她撇撇嘴，揉着磕青的肘腕，不满地哼了一声：“连声招呼都不打，真不够意思。”
　　“好歹也是共同经历过生死的伙伴啊，怎么连这一点礼念都不懂？”
　　“要是再让我遇到他，非要教训教训他不可。”
　　那少年来时悄无声息，走时也是不留痕迹。
　　他就这样不辞而别，连念想都没留下。
　　燕夕璐拍拍衣衫上的土起身，斑驳光影落在她眉间，暗淡眸中浮出玩味：最后一日月逐，林子里，可该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