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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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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吧,是我先扮可怜,还是你直接强抢?”云啼挑眉问我。
“对方来路不明,扮可怜的机会大点。即便是抢,咱们也要抢的师出有名!”
“明白!”
我俩相视一笑,这种把戏是我们年少时玩惯了的,早已轻车熟路,于是我飞身隐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上。
云啼半蹲下身子,对师父拱拱手:“师伯,权宜之计,还请宽恕……但您放心,弟子们自有分寸,绝不会辱没了青延的名声。”
师父刚刚扶着树吐了半天,昏头涨脑的,早没了脾气,虽也知道我们将要干的事不甚光彩,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好一屁股坐在路边闭目养神,算是默许了。
那马行得飞快,转眼就到了近前。
我从树上张望得清楚,一前一后两匹黑马,马上人却看不太清,只觉得衣服显得很是华贵。
云啼双手展开拦在路间,轻呼一声:“英雄留步。”那声音宛若芙蓉泣露,哀婉悠然。
可马上的人并没有减速,仍然迅疾如风。
眼看就要踏在云啼身上了!
我猛然一惊,快速抽出宝剑,准备下一刻就将它甩刺在马颈上。
谁想还没等我动手,行在前面的黑马,蓦地直立而起,在空中倒腾了几下蹄子,重重地落在地上。
后面的黑马也赶紧减速,停在了前面马的右侧。
“公子!”
后面的人刚要说话,被前面的人抬了抬手,挡了回去。那人附下身子仔细看了看云啼,突然轻笑了一声。
“这大半夜的,姑娘是想劫财还是劫色?”
这声音清冷如铁,虽脱口而出的是一句玩笑话,可是却透着彻骨的寒。
听他说话,我不知道怎地突然记起那个在夕阳中策马而来五师姐夫,两人声线虽无半点相同,却都是很好听的男低音,只不过一个温润,一个冰冷,仿佛来自两个世界。
云啼轻轻道:“小女子师徒二人要赶往京城,只因雇的驴突然暴亡,我们实在没了办法,烦请公子匀给我们一匹马,小女子必有重谢。”
说完深施一礼,继而莞尔轻笑。这笑犹如夜放的昙花,稍纵即逝,却足以惊艳他人一生。
夜色渐浓,周遭的一切都开始模糊起来,可我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对面的年轻男子似乎神情一荡。
“上钩了。”
我扯起嘴角。
“重谢是什么呢?”
男子声音依旧冰冷,可是细听之下,似乎也有了一丝柔情。
也是,哪个男子面对美貌如仙的云啼,还能保持冷心冷肺呢。
“公子想要什么呢?”云啼仰头,装作天真的问。
我的手指轻轻挑在宝剑的吞口处,只等这家伙说出“你”这个字的时候,义正言辞地飞身出现在他们面前,然后以“痛打登徒子”的名头夺了他的坐骑,再痛心疾首地给他进行一番思想品德教育。
“我想要的嘛……”他轻笑一声,将手中的缰绳紧了紧,“我想让你给我让开!”
什么!
我在树上虎躯一震,我去,这大哥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啊!面对云啼的迷人笑靥,他竟然没有被迷倒,这显然不符合人性啊!
“还有,姑娘刚才说你们师徒二人……”男子顿了顿,将头稍稍偏向我藏身的一侧,声音陡然凌厉,“那树上偷窥的这位必是宵小之辈了!”
话音未落,只见几道耀眼的星芒向我藏身之地袭来,我大吃一惊,一个鹞子翻身从树上滚落,脚尖刚一点地,手中的宝剑便直取对方的喉咙。
那男子似乎没想到我会有如此迅疾的身手,略略顿了一下,身子便向后仰倒,紧贴住马背,同时脚跟一磕马腹,云靴间寒芒乍现,一柄闪着幽光的刀子自靴头弹出,踢向我的胸口。
我一击未中,正飞过他的上面,一时间避无可避,只好强一扭身,侧滚避过,又接着一个倒翻,待落地后,堪堪退了两步才站住。
“好小子!功夫不错!”他叹道,语气中竟真有几分赞许。
为了行路方便,我便做了男装打扮,此时听了这一声夸赞,骨子里的自得冉冉而起,“哪里,哪里”差一点就脱口而出了,临到唇边才猛然清醒,生生改成了一句“用暗器的家伙我是向来看不起的,你个卑鄙小人!”
“大胆,你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吗……”
后面那匹马上的男子终于忍不住怒吼一声,话到半截却又被生生打断,我怀疑长此以往他会被憋出内伤。
以前只要有点闲钱,我就跑到山下的镇子里听说书先生讲武侠演绎。除了对里面那些阔绰到吃一顿饭要花掉几百金子,问个问题就要五十两白银的扯淡情节嗤之以鼻外,最不看不上的就是里面出现的各种狗腿子。
以为自己家的少爷天下无双,动不动就对别人怒吼“你知道他是谁吗?”、“你知道你惹了谁吗?”
结果那个“谁”一旦动手,就会立刻被人打飞,丢脸丢到他姥姥家去。
后来师父告诉我,这是讲故事的一种手法,属于先扬后抑,为了突出小配角的脓包和主角的英明神武。一旦书中新出现的人物后面有一个喜欢高声吆喝的狗腿子,那么此人不是个草包就是个炮灰,实在不足为惧。
终于,老子大显神通的机会来了!
想到这里,我双手一掐腰杆子,哼哼道:“我管他是谁!识相的赶紧把马腾出来给老子骑骑,要不然……管杀不管埋啊!”
一时想不到更具威胁性的话,我便把这一句剪径的行话甩了出来,反正殊途同归嘛,就是要马!
一阵尴尬的沉默。
“我,这是被打劫了吗,”男子的声音有些难以置信,“就在临近天子脚下?”
“公子,看来确是这样。”
“被两个毛孩子……”
男子扫了我和云啼一眼,目光又掠过装作入定的师父和被点了穴的老头,最后目光停在了那头僵硬的死驴身上,兀自发出了一阵低笑。
那笑虽低,却绝非隐忍的笑,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仿佛听了一个绝世好笑话,正开心得紧。
我正怀疑他是不是被气的神经错乱了,谁知他却道:“好吧,马给你们,风澄,我们同乘一骑。”
话音刚落,男子一个飞身稳稳落在后面的那匹马上,惊得那个叫风澄的手下忙一边后蹭一边吼,仿佛那男子是个火球:“属下,属下怎敢跟……跟公子您同乘一骑。要不您骑着,属下跟着跑吧。”
“无妨!”
男子调拨马头,对我冷冷一笑。
“你记住了,欠了我的,他日是要加倍还回来的!”
说完也不等我反驳,一紧缰绳,绝尘而去。
切,不就一匹马吗,加倍还又怎样,难道老子还怕你吗?
我撇撇嘴,走过去抚了抚那黑马来亮泽的鬃毛,抬头仔细看了看马眼,蹲下身子翻了翻马蹄,最后又掰开马嘴看了看牙口,不禁感慨万千。
娘的,我们果然还不起!
这显然是一匹千里良驹,而且还不是本地的品种,应该是出自外疆的异种,寻常马市恐怕寻不到的,只豢养在富贵官宦人家。
看来刚才那个男子非富即贵,此番我们招惹了他,的确是闯了个祸事。
不过转念一想,此时夜色浓重,我们又风尘仆仆,要是眼神不好的,说不定都没看清我的长相,更遑论查探出我们来自何门何派了。
我一颗悬着的心又稳稳放下。
招呼云啼收拾停当,仍是我们师徒三人坐车,大爷赶车,只不过先前的老驴换成了如今的黑马,车果然稳当了许多,我们坐的舒心畅快,一路欢声笑语,把所有的烦恼都丢在身后。
美中不足的是,那日行千里的宝驹似乎有点不适应这样慢节奏的散步,总想倒腾起四蹄飞驰而去,被大爷狠狠抽了两鞭子在屁股上,这才收敛了性子,别别扭扭地以一种娘娘腔的黯然姿态慢慢走着。
一个时辰后,出了树林,路旁便有一家小小客栈。
我们几人在那里歇了一晚,我先前担心再撞见那马的主人,谁想只是多虑了,客栈只有我们四人,那男子想来是漏夜赶路去了。
第二日晨起驾车,只半日便到了京城。
师父付了车钱,本想将那马送给大爷,以达到掩盖犯罪痕迹的目的。
可我却心疼大爷不识宝驹,怠慢了一代良马,于是硬是要了来,让师傅和云啼骑在马上,我来牵马,倒也省了她们的许多脚力。
京城不愧为京城,繁华似锦,人山人海。
请原谅我略为粗糙的描写,各国的首都不都是那个鬼样子嘛,人贴人人挤人人挨人人拱人,一眼望去全是人。高矮胖瘦不一而足,魑魅魍魉恍惚而过,逛着逛着,我便在呼呼啦啦的人群中迷失了方向。
怪只怪我们鱼涂山上太过清净,草木繁茂,人丁稀薄。出门便能看到参天古树,奇花异草,略略参考便能辨别方向,绝对不会走错半步。
而现在的情况是,东南西北都是涌动的人流,头顶是各色飘扬的幌子,无数聒噪的声音在你耳边如脆豆般爆响。
“来呀来,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来呀来,客官您吃了吗,客观您里面请,客观您别走……”
“来呀来,大爷您不进来玩玩?大爷……嗯……”
我听着这甜腻无比的声音,只觉得有无数小钩子勾着人心,不禁抬眼看了看,只见几个浓妆艳抹的妖孽正倚在一座彩楼的门口,拿着五颜六色的小手绢向我抛着媚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