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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 2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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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觉到自己跟小鱼儿们的美好联系正被切断,赶紧往左挪挪脖子。可是又一个影子紧随前一个影子的后面,对我的视线围追堵截,我不耐的向右挪了挪身子,在两个影子的夹缝中继续观望。
略靠前的高大的影子向着鱼缸矮了下去,摇头叹道:“风澄,你说这才几天不见,鱼儿们怎么都瘦了?”
还未等那个风澄说话,一旁老板模样的人赶忙走过来,哈腰道:“呦,勉公子来啦。这鱼可不瘦了吗,您想想您多久没来了,小鱼儿们相思成疾,鱼比黄花瘦啊。”
我暗暗叹息,觉得这个老板没去保媒拉纤,真是世间无双准鸳鸯的损失。钓个小金鱼儿都能硬扯上相思之苦,这想象力真是没谁了。
要是这鱼胖了呢?
只听勉公子道:“那条花尾还没被人钓走哪?它看着倒是胖了许多。”
老板忙接道:“可不是嘛,想您又见不到您,只好化悲愤为食欲,猛劲儿造啊,把自己吃个滚胖溜圆的。”
我把一口老血吞回肚子里,抚了抚胀痛的胸口,连连赞叹,人才人才。
想着哪天要是不想统一武林了,就来找这老板开个冰人馆,凭着老板的三寸不烂之舌,把方圆百里的独身少年少女调动起来,简直就是分分钟的事。
对面的公子听了这话,似乎也招架不住老板的灵活机智,终日冰冷阴鸷的面容上铺展开些许惬意的笑容。
其实,他这样发自内心的笑,还是蛮好看的。
或许是可爱的小金鱼儿们唤起了我心底的宽容,让一向面目可憎的“师叔大人”,也如这活色生香的小金鱼儿,有了点可爱的人气儿。
我蹲在那许久,等着面公子一试身手,钓几尾小鱼来看看。
可是等了一会,发现他并不钓鱼,只等着老板从街边找来几个小女孩,他就在一边站着,耐心地看着她们钓。
他看得最多的,是一个穿着红衣,头上梳着总角的小女孩,样子极为乖巧,手也灵活得很,一尾接一尾的小鱼让她轻松钓了上来,高兴的跳着笑着,娇憨的样子正像一尾红色小金鱼儿,面公子嘴角也随着这孩子的高兴越扬越高。
哎,这个死变态,一大把年纪了,天天正事不干,盯着小丫头看得直流口水,真是猥亵得紧,猥琐得紧!
赶紧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下来,面公子变态之爱掐嫩尖儿。
我龇了龇牙花,心里将他鄙夷了一百零八遍,正兀自感慨祖国的花朵小小年纪便要被辣手摧花,突然师父和师姐停止了探索,将手同时按在一条裙子上面,对视了一瞬后,回身一把将我扯起。
“来,这条换上。”俩人异口同声。
我冒着被闪瞎狗眼的危险直视了这条裙子片刻,立刻把头摇的比拨浪鼓还欢实。
这还是裙子吗,简直是打翻了胭脂铺,气死了养花匠。我这样是穿上它,还不以为是胭脂盒成精了。
我反抗,拼了命的反抗,视死如归的反抗,结果坚定的信念被师父她老人家一句话就动摇了:“别闹,买完了衣服,允许你去钓小金鱼儿。”
我的小金鱼儿!那胖乎乎圆滚滚的小金鱼儿!
我眨巴眨巴眼睛,不知廉耻地同意了。反正谁看谁难受,我不低头就行了。
一番折腾后,我就穿上了一身花团锦簇的衣裙,这大红大紫的艳俗颜色简直让人不忍直视。要不是没有裸奔的勇气,我真想一把将它撕碎。
“嗯,还行。”大师姐笑意盈盈。
果然是师父教出来的好徒弟,品味真是一样的差。
成衣店的老板在一旁侍立良久,看着这件千年压箱底的货被两位妇女慧眼识中,心中定是欣喜若狂的,只是碍着接下来的讨价还价,一直只淡淡的笑着。
师父和师姐也是收货老手,敌不动我不动,虽然爱这件花裙入心入肺,却也没有极力夸赞,只放在手上翻来翻去,挑着不是毛病的毛病。
我感到暗流涌动,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磅礴气势。
是的,买卖之间的博弈就要开始了,而我这个小龙套,也可以全身而退了。
我的小金鱼儿,我的小可爱,我来了!
刚要跨出店门,突然想起面公子还在对面,要是看到我这副鬼样子,还不得笑话死我。我只得将自己常用的手绢掏了出来,对折着遮在面上,欢天喜地的走了过去。
我故意蹲在一个不太起眼的位置,伸手就去拿旁边竹筒里的小钓竿,谁知老板忙走过来,拦道:“这位……”
他看到我的裙子,又扫了扫我遮的严严实实的脸,狠狠咽了下口水,“……大婶,现在不能钓鱼。”
你大婶,你大婶,你们全家都大婶!
我怕被面公子识破,只得用眼神与老板进行交流,先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然后眼神朝那几个围在盆边的小丫头片子抛了抛。
老板立刻心领神会:“哦,勉公子包了场,这几个孩子是他请来钓鱼的。”
我眨了眨眼睛,从怀里掏出一文钱,指了指旁边立着的小牌牌:一文钱一条。竖起了一根手指。
老板为难地朝勉公子那边看了看,道:“不行,人家勉公子包场的时候,一条都是给十文的。”
十文!
我蓦然睁大眼睛,看着斜对面勉公子开心的笑颜,恨恨道:“这个败家爷们,十文一条,这是有钱烧的吗?”、
我心中愤恨难平,一把将老板拽到身边,附耳道:“你这是坐地起价,信不信我告你去?”
“原来你不是哑巴呀?”老板纳罕道。
你是哑巴,你是哑巴,你全家都是哑巴!
面公子那边听了动静,向我们这边投来了目光。给我慌得赶紧低下了头,片刻再抬眼时,他又专注地盯着女孩们去了。
我吓得一脑门子冷汗,深吸了一口气后,从怀里又摸出四文钱,重重拍在老板手里,低声恨恨道:“不能再多了,再多老子掀了你的摊子。”
五文钱,那可是老子半年来借买菜之机揩下的油水,个中辛酸艰难只有自己知道。
老板“啧”了一声,皱眉看着手里的五个字儿,道:“没这规矩啊。”
“你……”
我刚要再与他理论,却见斜对面的面公子晃着两条长腿往这边来了,我赶紧低头做龟缩状。
“怎么了,老板?”
面公子停在我身边,俩人一左一右,就隔着我开始交流整个事件的原委。
“这大婶,掏了五文前非要钓一尾,可现在是您包了场的,我哪能擅自做主呢。”
是啊,五文钱不能擅自做主,老子要是掏出根金条,立马就能翻身做主。
面公子低头看了看我,这一眼似乎分外绵长。
就在我疑心他眼力超群,已经揭穿了我的伪装时,只听他缓缓道:“大婶这把年纪还有如此童心,也实在难得,不如今天我做个人情,大婶钓多少都算我的。”
你才童心,你才童心,你是童心未泯色心又起,呸,变态大色狼!
老板喜笑颜开的应着,把小钓竿和五文钱往我手里一塞,就忙别的去了。
我喜滋滋的揣好五文钱,也顾不得还在一旁的面公子,轻轻挑起小钓竿,半是欣喜半是忐忑的把它轻轻放到水里。
看到银色的钓钩划破水波柔顺的肌理,缓缓沉入清澈的盆底,几尾好奇的小胖鱼儿立刻游了过来,轻快地划着水,试探性地触碰了一下鱼钩,又急忙缩回了身子,围着钩子团团转。
我相中了一尾白底花尾巴的鼓眼珠,小鱼儿里就数它胖,晃着四瓣儿尾巴,悠悠闲闲的从我眼皮底下溜达过去了。
我拿着小钓竿尾随着它,亦步亦趋,想逗引它的注意。可是它清高的很,小尾巴甩的越发起劲儿,窜得那叫一个快。
我有点讪讪的,想自己不怎么招人待见,原来连金鱼儿也烦我,那些小姑娘们钓的一个比一个快,身边的小桶都快满了,怎么我一条也钓不上来?
此时,此刻,我竟然,对自己的人品动摇了!
一个身子挨着我蹲了下来,我一拧头,吓得差点坐在地上。
只见面公子撩了前襟,单膝跪地,将一只胳膊闲闲的搭在支起膝盖上,对着我无奈道:“大婶这是要效仿姜老太公的本事吗?”
我是何等聪明之人啊,他这么一说,我立刻明白了——我他娘的没放鱼食啊,这钓的哪门子鱼啊!
美鱼当前,我色令智昏。
显然空手套白狼的把戏对于小鱼儿们来说太难理解了,所以我只得放下钓竿,转头去找鱼食。
金鱼,应该是吃红丝虫的吧?
找了半天,甭说红丝虫,连个红线头都没有。我跟老板比划着,将两根手指撮在一起,对准了嘴巴,然后又指了指小金鱼儿。
老板立刻心领神会:“哦,鱼食啊。”从身后的小棚子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碟子,“一碟三文。”
三文!你怎么不做强盗,做什么奸商!
我压下怒火,指指面公子,意思这人包场,跟他细算。
奸商老板看向面公子。
面公子摇了摇头,道:“都说心诚则灵,鱼食还是自己买的好,这份不一样的感动,小金鱼儿是能体会的到的。”
这么官腔的说辞,是你胎里带来的吗,为什么说的如此自然又不要脸!
我扁了扁嘴,肉疼的塞给老板三文钱,一把抢过那碟腻腻乎乎的鱼食,就地蹲了下来,在鱼钩处捏了一大粒鱼食,细心找花尾巴。
不想面公子却又蹭了过来,似乎懂得我的心思,抬手一指:“花尾巴在那里。”
我惊了一惊,抬眼看了看他,他却没有看我,目光紧随着花尾巴的动向。
我抬起手,刚要抛竿。
突然,一只温热的大手伏在了我的手上,领着我的小钓竿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悄然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