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芒》池晓白

97、10.加油，小白（7）：四两拨不动千斤

　　第二天她早早的到公司，花了一个小时先把软件团队的预算做出来，送去给赵明看过，又吩咐办完手续正式调到本部的小波和弘泰采购部联系，明确拜访时间（此次主要是议合同条款），然后一路小跑着去了陈霖办公室，把预算交给他。
　　“陈霖总，软件团队的预算已经做好，赵经理也已经审核过了，现在送呈您看看合适吗。”
　　陈霖似乎是刚刚才到公司，“你动作很快啊。”
　　“赵经理说现在是招人的旺季，每一天都很宝贵，所以不敢耽搁，此外，还有两个事要请示。”
　　陈霖一边看预算，一边问：“什么事？”
　　小白就把头天清理出来的□□报销清单递过去，“这是昨天收到的部门员工提交的□□报销需求，我仔细的看过了，详细的处理意见在上边，请你看看合适吗，我是头一次干这个事，不知道红线在哪里。”
　　陈霖放下预算，扫了一眼清单，明显是愣住了。
　　“你听说过老资格打秋风吗？”
　　“没有。”
　　陈霖默然片刻，说道：“那就按照你的意见办了，你需要我做什么？”
　　小白摇头，“不需要。”
　　陈霖有些惊讶，“为什么？”
　　小白认真的说：“因为没有这个必要啊，一会儿我就把这次提交□□的人逐个叫到办公室去，跟他们说，经请示过财务部负责人穆总和部门总监陈霖总，两个人要求我按照如下意见处理□□。”
　　陈霖明白了，合着小白是把自己当了个执行层，把决策的工作统统推给了穆松和自己。他心中一笑，这确实是个非常聪明的做法。
　　只是这个做法，对付那帮老油条，不见得有效。
　　“所以你是让我和穆经理替你背锅了？”
　　小白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是想了很久，没有更好的办法，要我现在跟老资格硬扛，我没那个胆儿，但是顺着他们的意思办，他们又会觉得我很好拿捏。”
　　“所以你就把脑筋动到了我和穆总身上？”
　　“嗯。”
　　陈霖说道：“我有一个更好、也跟妥帖的办法，供你参考。”
　　小□□神一震，“陈霖总请说。”
　　“你把这个清单收起来，先不要声张，然后把他们集合在一起，跟他们讲，经请示过穆总和我，从即日起，销售部的□□要严格按照哪些哪些原则来报销，还没送□□给你的，要谨记上述原则，已经送□□给你的，拿回去按照上述原则重新审视，能报的才填写报销凭证拿给你，不能报的，自己收好就行了，不需要再送你过目。”
　　小白细细一琢磨，这个处理办法确实比自己的好，总监是不可能给出详细的每张□□的处理意见的，只会给原则性建议。
　　“好，就按这个来。”
　　陈霖嗯了声，又把预算单拿起来，斟酌了片刻，说道：“走审批程序吧，先把人找来，以后再考虑建部门的事。”
　　他顿了顿，又问道，“弘泰的项目怎么样了？”
　　“下午我会和小波过去弘泰总部拜访雷克柔，顺便带上合同文本，如果顺利的话，希望今天把合同细节定下来。”
　　陈霖却摇头，“不会这么快的，软件项目的售前周期比硬件项目要长。”
　　小白啊了声，“是吗？为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先去处理□□的事吧。”
　　他看着她，很有些意味深长的样子。
　　小白只觉得后脖子的汗毛倒数起来，陈霖那个神态，让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掉坑。

　　果然，她把几个提交□□的老资格喊到自己办公室，才起了个头，把大约原则一说，唐云海就不乐意了，头一个站出来反对，“白总，你这么说我可不同意，财务的报销原则，那是死的，但是业务是活的，财务说招待费单次不能超过五百元，客户说你今天请我吃龙虾吧，一个龙虾至少要一千，照财务那规定，这龙虾我是请还是不请啊？”
　　另外一个老资格李春也在旁边敲边鼓，“还有啊，财务说娱乐场所的票一概不报销，可是客户跟我说，今天想去连之花酒吧玩一玩，顺便谈一谈合作的事，我能不去吗？去了我能不买单吗？”
　　小白额头开始冒汗，“这些事原则上可以先请示，公司同意了再去。”
　　唐云海笑出来，“白总啊，你说这话就显得太嫩了，这种问题没法儿请示啊，因为公司根本都不想知道好不好？你要让陈霖总回复我们，可以带客户去酒吧谈业务？”
　　周玉婵坐在角落里，冷眼旁观，不动声色。
　　李春说道：“白总，你还年轻，销售的门道多着呢，客户的想法多了去了，要想做人家生意，那就得围着人家转，我们几个送来报销的那些□□，那还都是上得了台面的，遇到那些上不得台面的，都是我们自个儿掏腰包给解决的，可是咱总不能老是自个儿掏腰包给公司干吧，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你是咱们领导，屁股可不能坐歪了，毕竟业绩是靠咱们这帮老兄弟做出来的，你要整天围着公司转悠，不给咱们找点资源，找点活路，我们这业务可就没办法开展了，到时候任务完不成，大家一起挨板子吧。”
　　唐云海也趁机打蛇随棍上，“对啊，白总你给个话吧，今天到底是帮我们兄弟几个，还是坚决跟公司站在一块儿收拾我们几个？”
　　旁边一个资格年轻一点但是也更油滑的销售王辉说道：“白总，说句实在话，从前邹经理和魏经理管我们的时候，可没少为我们着想，就是因为他们给的政策够宽松，我们才能把业绩做出来，你现在也不需要把口子撕得更开，维持从前魏经理和邹经理的标准就行啦，咱们也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就是希望别贴钱给公司办事，这个要求不过分的，以后你就知道了，干销售的花销真是海了去了。”
　　小白定了定神，“我知道，我也是做了三年销售的人。。。”
　　唐云海接口道：“你那都是小打小闹，加上你又是个女孩子，客户有分寸，不会让你难堪的，咱们可不一样，大老爷们儿在一起，怎么荤怎么来，那都是要花钱的，”他斜了小白一眼，“有些钱花去的地方，讲出来只怕你听一耳朵都要脸红。”
　　李春要笑不笑的接了一嘴，“但是不讲吧，又怕白总不明白，哎呀呀，这可是为难啊。”
　　小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立在那里，束手无策。
　　她知道自己掉坑了，但是找不到爬出来的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陈霖突然推门进来，“怎么回事？”
　　李春登时止住了笑。
　　周玉婵斯斯文文的说道：“白总找了我们几个来，说□□报销的事，这才刚起了个头，她把公司的处理意见讲完，我们正在讨论要怎么办。”这话说得有水平，既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又各方都不得罪。
　　陈霖看着唐云海，“你打算怎么办？”
　　唐云海跟陈霖交过手，知道他比较黑，当下讲话也小心了，“原则上肯定是要按公司的规矩办的，但是有些情况确实比较特殊，还是希望部门能给些通融，以前也都是这么干的。”
　　“比如说？”
　　唐云海硬着头皮说：“有些娱乐场所的□□，确实不怎么上得了台面，但是那实实在在都是客户要求的，这个公司还是要想办法解决啊，不然我们没法儿做关系。”
　　陈霖又看向李春，“你有什么为难的？”
　　他的眼神冷而厉，嘴角虽然带着笑，却很有些森然狰狞的味道，李春开口先软了两分，“陈霖总，我没什么为难的，就是有点儿小贪心，希望公司在力所能及范围内，多支持我们老销售的工作。”
　　“这个不成问题啊。”
　　“那我就没什么事儿了，这样，我约了客户，我先走。”
　　说完他脚底抹油，先溜出去了，留下唐云海独战陈霖。
　　唐云海心里暗骂李春不讲义气，恨不得踹他屁股一腿。
　　陈霖不紧不慢，有条不紊，仿佛是在料理一道上好的菜肴，每一句话都好像一把刀，务必要切中要害才肯收手，“以前晶华总负责销售的时候，定过一条规矩，唐叔应该还记得吧，不在声色娱乐场所谈业务，如果客户非要提出去这种场所消费我们又实在想要做成对方的生意，那就只有一个地方可以去，娇华总的晶黛俱乐部，唐叔，你那些□□，是晶黛开出来的吗？”
　　唐云海脸色变了变，“不是。”
　　陈霖笑了下，意味深长的说：“晶华总当年有一条看人法则，我们老飞白人都知道，我猜唐叔应该也是耳熟能详，那些喜欢浑水摸鱼欺软怕硬欺生怕熟的人，都是些不堪大用的，不值得花时间培养，对吧？”
　　唐云海咬了咬牙，“对，其实我今天就是想来试试小白，看她顶得住顶不住压力，”他满脸堆着笑，只是因为这笑是硬挤出来的，所以显得很僵硬不自然，“小白是个很有原则的人啊，比邹婉华可强多了，陈霖总，你眼光不错。”
　　陈霖笑了下，“是公司的眼光不错，不是我。”
　　唐云海打了个干瘪的哈哈，“是是，对对，□□的事就这么算了，以后咱也不提这茬儿了，谁提谁他妈是孙子，只不过，”他转过身，看着小白，眼神充满挑衅和阴险，“咱销售部做业务，从来脱离不了做关系，那有些关系，尤其是重要的关系，也希望白总能想办法帮我们维护维护，一些重要的应酬啊，饭局啊，白总要不吝出席，给我们撑一撑面儿啊，”他装模作样摸出裤袋里的记事本来看了下，“啊，巧了，今天晚上就有个饭局，是请信息湾集团甘宁分公司的王少建王总吃饭，小白，你可一定要参加啊。”
　　小白心下一沉。
　　周玉婵这时站了出来，她看了半天热闹，心里早有了数儿，“我听说信息湾集团打算在城里再开一家子公司，这个王总是筹建人，正发愁没机会认识呢，唐叔，捎上我一个吧，到时候喝酒也多个帮手不是？那个王总是喜欢热闹的人，要不就安排在晶黛吧，我给娇华总去个电话，让她留最好的包厢，最活泼可爱的服务员，怎么样？”
　　她朝小白眨了眨眼。
　　小白目露感激。
　　唐云海料不到周玉婵会出面给小白解围，当下也只好借坡下驴，“那是最好了。”
　　“走走走，正好快要饭点儿了，咱们一起吃饭，顺便合计合计，看晚上怎么套点消息出来。”

　　等两人都走了，小白松了口气，瘫在沙发上，整个人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和虚脱。
　　但是事情没完，陈霖温和的问道：“你料到周玉婵下一步会如何行动了吗？”
　　小白下意识摇了摇头。
　　陈霖意味深长，“那就好好想想，比起唐云海，这个人更不好应付。”
　　小白头皮一阵发麻，只觉得屁股底下这个位子，真的是不好坐啊。
　　尽管如此，小白没有时间感慨更多，她得抓紧时间吃午饭，打个盹儿，下午还要去弘泰，如果陈霖说的不错，那里估计还有一场硬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