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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 30 章 ...

  •   岑潭对爷爷说,要休整几天再去见嵇少陵,事实上他一天都忍不了。

      要不是伤口处疼得厉害,他几乎现在就要偷偷溜出去,去看看嵇少陵怎么样。也不知道爷爷把他关到了哪里,有没有苛待他。

      之前在岛上的时候,嵇少陵就发过几天热,两人做完实验之后,岑潭一度为他的身体担忧,所幸当时并没有什么大碍。

      可是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为了回到大陆,不断辗转奔波。后来在机场,他又遭受了那种刺激,岑潭真怕他一时扛不住。

      但是眼下还不是去见他的好时机,岑潭忍了又忍,在病床上继续直板板地躺平,同时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爷爷不要把他关进潮湿的地下室或者是阴冷的小黑屋里去。

      他最终还是没能按捺住内心的渴望,第二天便撑着身子下了地,去找嵇少陵。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岑家在米国的一处庄园,正是去年他来此谈军火生意的时候购下的,因此,他对这里的构造一清二楚。

      孙宜年扶着他向楼上走去,每上一级台阶,他的伤处都会被震得痛一下,然而他渐渐放下心来,因为楼上都是客房,被关在那里,嵇少陵应该不会吃太多苦头。

      他们来到顶楼最西侧的房间门口,孙宜年识相地停下脚步,转身下楼。

      看着近在咫尺的门把手,岑潭突然有些望而生畏。他打着来劝嵇少陵合作的旗号,事实上他根本没想好该对嵇少陵说些什么。

      过去的一天里,岑潭不止一次暗暗埋怨爷爷,把事情做得太决绝,不过事已至此,他只剩下保全嵇少陵这一个念头。

      一向对他疼爱有加的父亲当着他的面倒下,而且死状还是那么惨烈,嵇少陵一定受了极大的刺激。

      岑潭十分担心嵇少陵会想不开,因此决定见面之后,先观察一下他的精神状态,再谨慎开口。

      他轻轻将手放在门把手上,然而令他惊异的是,房门没有上锁,他只是这么一推,门就向内打开。

      嵇少陵以一个十分舒展的姿势靠坐在床头,对面是一扇落地窗,他静静地看着窗外,神态平和。岑潭站在门口,看着他略有些消瘦的侧脸,心酸不已。

      他深吸一口气,走进屋,反手把房门关好。

      “你来了。”嵇少陵转过头,他的眼睛亮了亮,声音中似乎带着些急切。

      岑潭试想过他的各种反应,忧郁、绝望、暴怒、歇斯底里……唯独没有想过,嵇少陵会对他表示出前所未有的依赖。

      这让他有些受宠若惊,飘飘然地走到床边。

      嵇少陵将头放在屈起来的右侧膝盖上,伸手在床边拍了拍,示意岑潭坐下。

      岑潭的内心一片柔软,他不知道这间屋子里会不会有隐藏的监视器,但是他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嵇少陵的头发,嵇少陵也像只大猫一样,温驯地任由他触碰。

      “阿陵,我,我不知道爷爷他会……”他一向口齿伶俐,极少口吃,可是看到这样子的嵇少陵,他觉得对不起他,毕竟爷爷做的事情也就等同于自己做的。

      道歉的话还在酝酿中,现阶段他只得磕磕巴巴地撇清自己。

      嵇少陵长叹一口气:“算了,我明白的。”

      岑潭看到他故作镇定的样子,一阵一阵地心疼。

      嵇少陵的眼神很软,带着一丝不知所措,但是说出的话却与他的表情完全不一致:“我早就料想到会有今天,达摩克里斯之剑悬在头上的时候才令人心忧,如今落下来,我反而觉得心中踏实了许多。”

      然而没有人见到爸爸死在面前还会觉得踏实,不崩溃就已经很令人惊讶了。

      岑潭越发觉得嵇少陵这个状态不正常,但是又不敢言明这一点。

      “你的伤口还疼吗?”嵇少陵缓缓将手伸向岑潭的衣领:“当时,我想过,如果连你也不在了,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他的神情十分奇怪,有种不符合他年纪的纯真感和献祭感。嵇少陵一向矜持,两个人在岛上,最是柔情蜜意的时刻,他也不曾用这种温柔直白的眼神看过他,现在他这个样子,看得岑潭心惊肉跳。

      但是被他用这种目光注视着的感觉太美好了,岑潭一个没忍住,抓住他伸过来的手,整个人也向他俯过身去。

      嵇少陵笑了笑,岑潭顿时觉得头皮发麻,这个笑容,和他在梦里梦到的一模一样,嵇少陵这样子笑完之后,就对他自己的额头开了枪。

      不过还没等岑潭心慌意乱太久,嵇少陵的脸突然变得扭曲起来,他猛地推开岑潭,跌跌撞撞地向套间里的洗手间跑去。

      岑潭的胸口传来一阵剧痛,似乎是伤口又裂开了,嵇少陵刚刚使的力气太大,他被推倒在床上,眼前足足黑了五秒钟。

      不过听上去嵇少陵像是比他更难受的那个人,他在洗手间里发出干呕的声音,听起来痛苦不堪。

      岑潭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他,强行撑起身,来到洗手间。

      嵇少陵一只手撑着洗手台,另一只手捂着喉咙下方,垂着头。水池中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有,他的脸孔同陶瓷水池的颜色一样惨白,整个人仍在颤抖,如果不是有洗手台支撑着他,怕是已经摔倒在地上了。

      “阿陵,你哪里不舒服,别瞒着我。”

      岑潭抚着他的背,试图帮他顺顺气,嵇少陵轻柔且坚定地推开他的手,直起腰来,情况似乎好了许多。

      他像是下通牒一样,对岑潭说:“对不起,我演不下去了。”

      他的眼神恢复到一贯的平静当中,不再充满柔情,整个人的气息又变得冷峻起来,岑潭突然有种错觉,好像又回到了两个人认识的第一天。

      “你在说什么?”岑潭似乎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但是不想承认,仍然心存一丝幻想,随后他在嵇少陵的脚踝上发现了一个亮闪闪的东西。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房间没有锁着门了。

      嵇少陵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冷笑一声,坐回到床上。

      他拎着脚镣上那根细细长长的链子,甩了甩,链子的另一头系在床脚上。

      “你为什么摆出一副如此吃惊的表情,你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吗?把嵇梅坞的独生爱子控制住,就是控制了嵇家的前沿产业,你怕在河边湿了鞋,所以要抢来嵇家的船。我不得不说,多谢你看得起我们嵇家,也多谢你看得起我。”

      “你都知道了些什么?”岑潭的心一点一点地凉下去,不知是谁,把昨天他和爷爷的谈话告诉了嵇少陵。

      嵇少陵盯着他看了一会,突然像是泄了气一样,放下腿,躺在床上,别过脸去,看也不看他。他这个姿势可以将脚踝上的链条藏得严严实实,故而岑潭进屋时,没能发现这套物事。

      “为什么叫做永冻机?”嵇少陵突然发问。

      然而对于岑潭来说,这就是他的回答,嵇少陵是从系统中看到的。

      岑潭十分惊讶,昨天他特意关闭了手机,才敢对爷爷说那些诛心的话,没想到嵇少陵居然又知道了。

      经由五天前在机场的现场测试,他终于彻底确认了,嵇少陵出于某种特殊缘由,意识和电子程序发生了交互连接,变成了他的□□宠物。

      他正要和嵇少陵说破此事之时,却被章千乘打断,之后就发生了一系列不幸的事,生生错过了解释的机会。

      现在嵇少陵已经抢在他之前将此事挑明,也就意味着他下面做出的解释都会被迫带上哄骗的色彩。

      当时他只顾着惊喜,完全没有想过,自己曾经当着孙宜年和爷爷的面,说过的关于嵇少陵的言辞,现在从记忆中搜寻出来的结果令他窒息。

      为了不让岑家人发现他对嵇少陵的心意,他提及嵇少陵的时候大多是轻蔑而冷酷,他可以想象当时嵇少陵在屏幕另一头的心情。

      他在半年前将宠物命名为“永冻机”的那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嵇少陵那鲜少有表情的脸。如今,永远被冻住的不再是嵇少陵的神色,而是他们之间还没燃到炽烈之处的感情。

      “我那缠绵悱恻的生命之潭,你为什么沉默了?”

      嵇少陵见岑潭迟迟不语,慢悠悠地开口,继续他的质问。

      岑潭苦笑一声:“我在想,你为什么会知道我和爷爷昨天的对话,我明明是关掉了手机的。”

      嵇少陵低下头:“从我当时的视角来看,设备应该在你的病房进门处的某个高柜子上。”

      他露出一个颇为嘲讽的笑容,把银色链子在手上绕了几圈:“原来你在纠结这个,其实你当着我的面也可以对我说出你的真实想法,这样我就能早点看清自己到底是谁。”

      伤口处很疼,疼得他几乎没办法站在那里,岑潭深吸一口气:“我对爷爷和宜年说过的关于你的话,全是骗他们的。”

      嵇少陵用一种看超级骗子的眼神看着他,岑潭心知会是这样,他拿出手机,打算再试一次。

      “我在机场的时候,就确认了永冻机的事情,正当我要把这个发现说给你听的时候,千乘就进门来了。”

      他一边说,一边试着进入系统,复制那天的场景,结果系统提示他,这个游戏已于昨天中午永久停服。

      真是倒霉透顶,如果他从昏迷中晚清醒几个小时,嵇少陵就听不到他和爷爷那段密谈,然而天不遂人愿,岑潭终于为自己之前的谎言付出了代价。

      他愤愤地将手机掼在床垫上,自己无力地瘫坐在床尾。

      嵇少陵看了他好一会,眼睛中无悲无喜:“你还可以更难过一些,我几乎就要被你再次哄过去了。”

      岑潭心中一片混乱,他想起身逃开,但是嵇少陵不肯放过他。

      “我从前就知道,当我不在场之时你有多厌恶我。我也是会难过的,但是只要你当着我的面施舍一点温情,我就可以满心欢喜地投入到这种虚妄当中。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假如我继续这般自欺欺人下去,怕是对不起我惨死的父亲。”

      “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要怎样才能活下去,理智告诉我,紧紧抓着你,把你哄开心才有出路。很可惜,我的演技有限,刚刚那个惺惺作态的我令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或许你也会觉得反胃,这几个月与我虚与委蛇了这么久,不惜把自己搭进去,你也算是够辛苦。”

      他说到这里,似乎又有些不适,轻轻地捂着胸口,然后抬起眼,看到岑潭之后,突然飞快转过脸去。

      “你回去之后不用费力在你家老爷子面前演戏,我手上有多少产业我自己也不清楚,你要的话,就都拿去,反正在我手里也保不住多久。而且人都不在了,这些身外之物又有什么用。你的伤口渗血了。”

      岑潭终于受不了了,他不顾自己疼痛的胸口,不顾这个房间可能有的一系列监控,扑到嵇少陵身上,将他的脸扳向自己。

      “你可以不相信,但是我必须要说,我从未对你说过谎话。”

      他不敢去看嵇少陵的表情,撑着一口浊气,起身推门出去,门外空无一人,他倚着墙壁,慢慢滑坐到地上。

      他决定了,明天就带嵇少陵回国,无论嵇少陵怎么看待他,他都要把嵇少陵紧紧拴在身边,无论爷爷有多想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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