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宣] FROM 客卿》斯年方知

70、下

　　高三和高一的时间本来就对不上。

　　所以那天以后，再也没能见到孟美岐，对于吴宣仪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她偶尔在算数学题的时候会突然想起那个金发少女的模样，又或者是母亲叮嘱她天气渐渐转凉的时候会想起孟美岐有没有人提醒她添衣。不知道是想的次数多了还是太久没见到孟美岐，那个少女在她脑海里浮现的次数越来越多，她出神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

　　——以至于她上完厕所被人几个小太妹围了上来的时候，吴宣仪才反应过来。

　　她被人堵了。

　　英雄救美的戏码太过难得，所以值得流传千古让人歌颂，可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所以在吴宣仪不卑不亢地回嘴了几句就被那个领头的小太妹结结实实地扇了一巴掌以后，脸上火辣辣的疼痛感才让吴宣仪明白自己有多么的弱不禁风并且两拳难敌四腿。

　　“臭婊子，别他妈的以为自己长了张狐狸精的脸就到处勾引人。”吴宣仪听见那个领头的太妹尖酸刻薄的声音，“之前勾引王一博学长，现在又来勾引孟美岐，你他妈怎么这么不要脸？”

　　吴宣仪没明白对方话里的意思。她和王一博传出去的流言蜚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她自认行的正坐的直，也就从来没有理会过，却没想到还真有人蹬鼻子上脸地拿这件事来呛她。

　　可是又关孟美岐什么事？

　　但好在傅菁及时赶到——是的，的确是及时赶到，真的是太及时了。那个时候吴宣仪的制服外套已经被扒了下来，白衬衫被扯得凌乱不堪，两三个人按住她，那个领头太妹拿着美工刀说“我把你这张狐狸精脸给割了看你怎么勾引别人”就要划她的脸颊。

　　幸好傅菁见状，连大声呵斥都没有上去就是一个助跑起飞一脚把领头太妹踹翻在地，在另外几个女生发蒙的时候把吴宣仪拉起来，“你们是哪个年级的？这么无法无天？！”

　　那些人见到傅菁自然也就一眼认出了这个凶神恶煞的家伙就是纪检部的部长，领头太妹捂着被踹的腰丢下一句“婊子咱们走着瞧”然后一溜烟跑了。

　　“宣仪你没事吧？”傅菁捡起吴宣仪被扔在地上的外套，递给她。

　　吴宣仪的发丝有些凌乱，可美貌程度不减半分，她的气质依旧清冷。吴宣仪定了定神，她劫后余生一般地说：“我没事。”

　　“太过分了她们！”傅菁愤愤道，“我去跟老师说。”

　　“你说了老师也不会信。”吴宣仪拦住她，“又没有证据，没人看得见她拿着刀要划我的脸。”

　　“难道就这样算了吗？”傅菁气的不轻。

　　就这样算了吗？

　　“算了吧。”吴宣仪认命一般，把衣服穿上，把被扯开的衬衫扣子一颗颗地扣紧，除了那些被扯烂的扣子实在是没法再搂紧以外，她的声音优柔却又仁慈，“我也没出什么事。”

　　“宣仪。”傅菁皱皱眉，她叹息，“你……哎，你就是太心软了。”

　　吴宣仪一怔。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突然想起了孟美岐。那个和她说无法拒绝别人追求、所以答应了和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孟美岐。

　　比起她选择原谅伤害自己的人，究竟是吴宣仪的心软些，还是无所谓地给自己招来恋爱烦恼、也不知道要怎么拒绝别人追求的孟美岐更心软些？

　　然而令吴宣仪没想到的是，被校园暴力的她没出什么事，校园暴力的实施者却在第二天被人打进了医院。

　　是她在去厕所的时候（傅菁强烈要求陪同）听到高二年级的人讨论得知的。

　　“哎，你知道吗，杜薇薇被人打进医院了。”

　　“真的假的？她哥不是那个红毛混混吗？混□□的，在刀口上讨生活的。谁胆子这么大敢把她打进医院？”

　　“听杜薇薇狗腿说，杜薇薇回家的时候被人给堵了，当场给打断了腿，还能有假？”

　　“腿都给打断了？这么猛？所以说昨晚我家那条路的救护车是去抬杜薇薇的？”

　　“说不准呢！哎，这就叫恶人自有天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谁打的她？”

　　“……好像是个高一的，叫孟……孟啥来着？……”

　　“哎？！宣仪？”傅菁看着突然冲出厕所的吴宣仪，急急忙忙地跟了上去，“你要去哪儿？”

　　“……”吴宣仪一时间也说不上自己要去哪儿，只知道自己在听到一个‘孟’字之后就炸了脑袋，“离校。”

　　“离校？”傅菁的声音都拔高了几个度，“还有两节晚自习，待会儿老班要过来巡逻的，你要去哪儿？”

　　“傅菁，”吴宣仪放慢了脚步，她拽着傅菁的袖子，略带恳求的道：“你是纪检部部长，伪造假条这样的事情对你来说很简单吧？”

　　在傅菁的印象里，自打她们认识以来，这是吴宣仪第一次求傅菁动用私权。

　　-

　　一千零十四下，一千零十五下。

　　吴宣仪笔尖滑动，字迹在纸上跃然。

　　-

　　摸出了请假条溜出校门的吴宣仪却忽然觉得自己像一只突然得到释放的困兽，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

　　其实关于孟美岐的流言她在这段时间里多多少少还听说过多少的。他们都说孟美岐旷课就是为了去游戏厅里打电玩，或者是去网吧里打网游——反正就是虚度光阴，不学无术。

　　路过那几条游戏街的时候吴宣仪的步伐放缓，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掉转方向一路狂奔。

　　一边跑，她的心一边如擂跳动，脉搏涌动的声音在耳中无限放大，咚、咚、咚。这让吴宣仪有一种感觉——她在顺着她心里的方向狂奔而去，朝着内心的渴望、义无反顾。

　　仿佛她奔向的方向是无尽的光明，美好、祈愿、温暖。

　　吴宣仪来到这栋居民楼下，她抿了抿嘴，歇了会儿后上了楼。

　　她一鼓作气地跑到了楼顶，在看见半遮半掩的楼顶门口时候，她的飘忽不定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就像是飞了许久的鸟，终于找到了栖息地。

　　她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心里那个震动的声音太大，她无可抑制手上的颤抖然后推开了门口，“吱呀——”的一声，打破了楼顶的静谧。

　　天色渐暗，凉风入骨。

　　吴宣仪忽觉有些冷。

　　她一转头，就看见那个坐在边上的背影。

　　一如既往的金发马尾，一如既往的穿着无袖背心的瘦削背影。

　　同样的，一如既往的放在手边的酒瓶。

　　恍惚之间两种画面渐渐重叠，惹得吴宣仪的眼眶都有些发热。

　　孟美岐似乎听到了动静，却也没有回过头，她开口说：“我说，老杨，退学通知不会这么快就下来了吧？我昨天才把那废物的腿打断，今天就要被通知退学了吗？学校办事效率啥时候这么快了？哎？你咋不吭……”

　　孟美岐的喋喋不休休止于她转过身看到吴宣仪的那一刻。

　　体能稍差的吴宣仪还在因为刚才的狂奔而微微喘气，她看着孟美岐，把孟美岐讶异的神情尽收眼底。吴宣仪上前几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的孟美岐，直奔主题：“为什么打架？”

　　而孟美岐显然是还没从吴宣仪从天而降一般的登场方式里缓过神来，她半张着嘴，愣了愣，回过神来的时候迅速把眼神低下去，“……你问这个干什么，又不关你的事。”

　　“孟美岐。”吴宣仪心绪万千，她有好多话想好好的跟孟美岐说，可是没想到自己一开口就溃不成军，“你知不知道你打架的后果？你以为只是退学？你很有可能要因为这个坐牢你知道吗？你下手怎么这么不知道轻重啊你？……你带没带脑子出门啊？……”

　　初见孟美岐时的震撼、惊艳、欢喜，被孟美岐紧紧拽住手臂逃跑时的心悸、动荡、窃喜，得到孟美岐打架的消息时的震惊、慌乱、无措，奔向孟美岐的‘秘密基地’时的焦虑、期盼、奋勇……各种各样复杂的情绪，全都在见到这个金发少女的那一刻变成了夺眶而出的泪水，簌簌落下，凌乱不堪。

　　吴宣仪觉得自己痛哭流涕的模样一定狼狈极了，一点也没有一个高三学姐的风范，可是看着眼前的金发少女，吴宣仪如数家珍地细数着她们之间的回忆，她就没法忍住自己的泪水。

　　她要哭，要流泪，要宣泄，要肆无忌惮，要义无反顾。

　　“学、学姐……”

　　孟美岐木讷地叫着吴宣仪，她刚想要站起来，吴宣仪却已经先一步蹲下身来，拽着她领子的布料，哭腔惹人动容：“你是不是要让我担心死你才甘心？”

　　“……不是的，学……”孟美岐顿了顿，她双手虚浮似的半搂住吴宣仪纤细的身子，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不是的，宣仪。我没有想让你担心……。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争执之间她不小心摔下楼把腿摔断了。”

　　“她腿怎么断的关我什么事？”吴宣仪气急败坏。

　　“那你在意的是什么？”孟美岐不解。

　　“我在意的是你啊！”

　　就像是按下了停播键，画面静止了一般，两个人一言不发。

　　吴宣仪在说完这句话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她只觉得脸颊烧的滚烫，眼神四下逃窜，看也不敢看孟美岐一眼。

　　她觉得自己被孟美岐怀抱的姿态是让她如此难以自容，吴宣仪试图挣扎两下，却发现孟美岐将她桎梏在怀中的力道是那样坚定。

　　就在吴宣仪手足无措之际，耳畔传来孟美岐轻轻叹息似的笑声。

　　吴宣仪抬头，果然就看见孟美岐嘴角尚未敛去的笑意，她恼羞成怒，猛的拍了孟美岐一下，只是鼻音太重，听上去又软又糯，“你笑什么啊？！”

　　孟美岐摸了摸被拍的地方，一脸受伤的可怜模样，眼睛湿漉漉地盯着吴宣仪看，“没有……就是觉得，你很可爱啊。”

　　“这句话你跟几个女孩说过？”

　　“没有别的女孩。”孟美岐说，“我只和你说过。”

　　往日的对话再现，此时此刻，吴宣仪终于有问出那句话的勇气：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认识的女孩这么多，喜欢你的女孩也这么多，可你为什么偏偏只和我说这样的话？”

　　吴宣仪心跳如擂，静静地等待着孟美岐的答案。

　　孟美岐闻言，张了张口：“因为……”，顿了顿，她皱着眉头，细细地思索了一翻，随后说：“因为，我喜欢你。”

　　“哪种喜欢？”吴宣仪紧张地呼吸着。

　　“我……我不确定，但是！……”孟美岐也回以紧张的表情，她神色略带慌乱却眼神发亮且坚毅，“这……这是我第一次和别人表白，我想，这应该就是那些人和我说的，那种想要在一起的喜欢。”孟美岐顿了顿，她像是找到了适合的词汇，笑颜逐开，“想要被你束缚的喜欢。”

　　-

　　孟美岐是浪子，她要无人可拦她。

　　她要无拘无束，她是不可被阻拦的。

　　但她也可以是属于吴宣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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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两百下。

　　「铃铃铃——」

　　吴宣仪看着草稿纸上全是“孟美岐”三个字，耳里响起的下课铃声也似乎变得格外悦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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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吴宣仪收拾好东西，蹦蹦跳跳地跑下楼，过了一个拐角，走到最里面的那一间教室，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金色脑袋。

　　吴宣仪轻手轻脚地从后门进去，缓慢的靠近，却不料对方忽然转过身来，吴宣仪差点没站稳倒在一旁。

　　吓人不成反被吓的吴宣仪不满地哼哼两声，“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你猜？”孟美岐的回答永远那么欠揍，她从座位上起身，“走吧，回家。”

　　两人肩并肩地走在一起，吴宣仪揽着孟美岐的手臂。

　　“我下楼的时候听到别人在传你和你们高一哪个班的班花分手的消息诶。”

　　“他们说的是蒋申吧。都多久之前的事情了，怎么突然在说了。”

　　“昨晚才曝光的，消息传的可真快。毕竟我们山支大哥风流债多啊。”吴宣仪似笑非笑。

　　“你饶了我吧姐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她在一起是为了帮对方挡桃花。”

　　“饶了你可以，但是……”

　　没等吴宣仪说完，孟美岐脚底抹油一般的溜了，“今天没带钱，一点点什么不要想了，八八六。”

　　“孟美岐！你敷衍我！”吴宣仪看着往前一路飞奔的孟美岐，“你这个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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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潇在题海中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吴宣仪给她发了条消息。

　　“潇潇，你说得对。”吴宣仪好像在叹息，“孟美岐的确就是个王八蛋。”

　　搞得原本就被立体几何题弄的精神恍惚头脑不清的程潇更懵了。

　　吴宣仪是从哪儿再度确认孟美岐确实是个混蛋这件事的？

　　虽然她说的没错吧。

　　程潇赞成地点点头，郑重其事地回了个“嗯”之后放下手机，继续埋头苦战题海。

　　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塞了一嘴的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