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 白》199248向南

2、第 2 章

　　“我收拾好了！先撤啦！”程轩冲两位队友喊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萧明枢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陈荣若有所思地看者他走出去。
　　“你说，程轩这个人怎么样啊？”陈荣突然发问。
　　“很好啊！”萧明枢依旧漫不经心地回答，“虽然各方面都不是特突出——当然，三分球除外——但是他很温柔。”萧明枢点了点头。
　　“再具体一点说，比方说他的家庭、爱好、生平……”
　　“得了！老大！你要调查户口啊。调查户口也没你这么仔细咧。”
　　“唔，呵呵……”陈荣心虚地笑了笑。
　　“算啦！我也不问你为什么了。如果你想问有关程轩的问题，去找他初中同学吧。”
　　“谁？”
　　“徐翔中啊，文学社副社长。据说挺厉害的一个人，校方让他当学生会会长都被他拒绝了。不过他很冷漠。”萧明枢缓缓地说，“你也可以程轩他哥，在中恒医院，好像是叫程雨……”
　　“阿枢！”
　　“嗯?”
　　“为什么你这么了解程轩身边的人?”
　　“……”
　　陈荣皱着眉头看着他。
　　“因为……小轩需要人关心噢，不过在有人比我更关心他了。”他笑了笑。
　　“真搞不懂你。”陈荣无奈地说。“还说你是唐僧呢，其实一点儿也不能说 。”
　　“呵呵……”
　　“算了，我先走啦！锁好门噢。”
　　“知道啦！”萧明枢笑眯眯地看着离开之后立刻又换了副“累死人啦”的表情。
　　门突然又被推开。
　　进来的人身材偏高，一双剑眉横在深邃的眼睛上，长得还算清秀。
　　“表哥，你很慢。”来人不温不火地冲萧明枢说，萧明枢耸了耸肩，“你说老大会不会去找你啊，翔中。”
　　“不会。”来人原来就是刚刚他口中的徐翔中。
　　“为什么？”萧明枢不解地问，“那你干嘛特地要我在老大面前演这出戏？你不是在耍我吧？”他颇感不爽地问。
　　“当然不是你！陈荣是不可能为了程轩而来找我这个据说很冷漠的家伙的。”
　　“那你干嘛……”
　　“我的直觉告诉我会有人会找我，而且那人是为了程轩。我和他是很好的朋友。我希望能帮助他。他最近看起来气色不好，所以我有些担心。”
　　“原来如此……”
　　“好了，你快收拾！再慢点儿食堂就没地方了。”他举起一只手阻止了萧明枢开口，“我知道，是我请客！你要快噢。”
　　“翔中啊……这个把什么都算计好了的人。”萧明枢小声地评价着。

　　两年前……
　　年轻的程轩和翔中一起帮助老师布置有关家长会的相关事宜。
　　家长一个接一个的进入班级。在快开会前，座位基本坐满，只剩下程轩和翔中的位置还空着。
　　“程轩，你父母谁来……”翔中犹豫地开口。初中以来，程轩就从来未说起过他的父母。翔中猜测他父母也从未参加过家长会。
　　“我从上初一开始就自己一个人住了。”程轩轻轻地说。
　　这时一个瘦高男人满头大汗从楼梯口跑来。他的动作与身上那套名贵西服一点也不相称。
　　“对不起，对不起，翔中，我没迟到太久吧。”翔中爸爸擦了擦汗问，“这位是……”他指了指程轩。
　　“这是我好朋友，程轩。”
　　“噢，你好。”翔中爸爸热情地打招呼。
　　“……呃，叔叔您好！”
　　“爸，你再不进去就真迟到了。”
　　“对噢！对噢！”他转身进了班级。
　　翔中拍了拍僵硬的程轩：“我老爸很可爱的。不过以前都是我妈来开……你怎么了？”翔中瞪大眼睛看着程轩，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程轩眼中有一丝不属于他年龄的情感，嘴角微微上扬显示出来的却是苦涩。他缓缓地转过头来：“是不是，是不是所有的爸爸都愿意地相信别家的孩子？”他艰难地吐出一句话，眼里似乎有一丝乞求，又似乎有泪光。
　　翔中没有回答，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突然不敢正视他的眼睛，而是慌乱地四处看。眉毛不由自主地皱起来。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吧。呵呵……”程轩突然笑了起来。翔中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只是他没看见程轩的笑容有多么无奈。

　　家长会从开始到结束，有一个座位始终是空的，没有人去询问是谁。
　　……
　　就像平常一样，程轩在篮球队结束训练后，缓缓向他的主处走去。
　　现在早已是深秋时分。五点钟天就已经暗了。在黑暗笼罩大地之前，路两旁的灯开始发出昏黄的光亮。
　　走到屋门口前，他看了看表。
　　五点二十三分。
　　——今天确实是慢了些啊。
　　他摇了摇头，忧伤侵占了他的双眼。
　　——如果是平时的话，七、八分钟就够了吧。
　　没有过多的表情，他拿出钥匙开门。
　　——幸好今天向老师请了假，晚自习可以不上了。
　　他这样想着，进了屋。
　　屋里早已存在了一个人。程轩沉默地站着，没有开灯。
　　过了一会儿，他微微低头。
　　“——表哥。”

　　心——莫明的跳慢了几拍。
　　晓晨拍了拍头，很不能理解自己心不在焉的行为。
　　“喂，你怎么了啊？”旁边的娜娜拍了拍他，“第一节晚自习怎么上得迷迷糊糊的呢？我刚开始看你翻书到83页，怎么下课了你书还在83页啊？难道说……”娜娜一脸奸笑地看着她。
　　“你能不能不要总乱想！”晓晨无奈地说，“今天有谁没来上晚自习吗？”
　　“这个嘛……”娜娜向班里看了一圈，“是程轩吧，这家伙平时都不请假的，不知今天吃错了什么药……”
　　后面的话晓晨没有听。她面不改色地坐在座位上，虽然脸上摆出一副“认真听”的样子，但眼神中的慌乱还是透出她内心的恐惧。
　　——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千万不要出事。
　　“晓晨？晓晨？”
　　“啊！”
　　“你脸色怎么这么苍白？”娜娜担心地问。
　　“噢，没事的。大概是昨天晚上学到太晚，现在很累吧。”她站起身来，“你可以陪我出去走一圈吗？”
　　“好啊。”
　　晓晨走出教室，却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头发隐隐发白。

　　“很久不见，你好像没多大变化。”程雨莫缓缓地说。他不着痕迹地观察着程轩的神情。程轩面无表情，身体僵硬的没有做任何动作。
　　“表哥，你也知道的，我变了很多。”他慢慢地抬头，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好吧，好吧，随便你。”程雨莫无所谓地扬了扬嘴角，“我想让你去医院做一次检查。”
　　“为什么？”程轩皱起了眉头。两人虽然有血缘关系，交往也算融洽，但毕竟有半年多未见面了。这样以“检查”为原因来找程轩，的确也说不太过去。
　　“因为……”程雨莫的表情有些怪，“有人拜托我。”他不理程轩诧异的表情，继续说，“你不用问我是谁。我也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总之为了保险起见，你还是和我去一次医院，这对你有好处。”
　　“可是……”
　　“你应该有近一年时间没检查过了。”他毫不留情地打断程轩的“可是”，“现在检查也不算晚，更何况……你不还是篮球队的吗！作为一名运动员，定时的身体检查是很重要的。”
　　他默默地看着程轩的表情，眼神已由原来的犀利变化为深邃。
　　程轩稍稍地叹了口气。他了解兄长的性格，即使自己不想去，他也会把自己拖去的。他摸了摸自己苍白的脸——尽管他看不见——眼神有些慌乱，但又似乎下定了某些决心。
　　“咱们走吧。”他冲程雨莫点了点头。

　　女生之间总有聊不完的八卦。
　　“哎，听说你们文学社的那个新社长蛮帅的咧！”娜娜笑咪咪的对晓晨说。
　　“唔，他原来是副社长。”晓晨的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过不知道他的名字。”
　　“有空介绍来认识吧。”娜娜依旧是笑眯眯的。
　　“好，好啊。”
　　“嗳嗳，音调有些不对劲噢！”娜娜一脸暧昧的笑容。
　　“不是啦。我和他不熟的。”
　　“噢？我又没有在说‘他’。”
　　“噢。”晓晨也不清楚自己口中的‘他’是徐翔中，还是别的人。
　　“你不会是喜欢‘他’吧？”娜娜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
　　“唔，只能说是崇拜啦！”晓晨老实地承认。
　　“不管怎样，一定要抓住机会才行！咱们就剩一年了。等到了高三，就会忙得昏天暗地，除了学习什么都不能干。”娜娜一脸无奈地摇了摇头。
　　“……”晓晨在内心大呼“交友不慎”。
　　“走吧，快要上自习啦。”娜娜看了一眼表，拉着她往回走。

　　当程轩做完检查时，已经是深夜了。
　　几个做检查的医生虽然不十分严肃，但也蛮认真的。
　　程雨莫抬手看了看表，对程轩说：“化验结果明天再来拿吧。如果再等下去你就得在医院过夜了。”
　　“好啊。”程轩闭了闭眼。苍白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
　　雨莫皱着眉，用担忧的眼神看了看那几个突然变严肃的医生，又看了看静静的程轩，之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那个人的猜测……不会是真的吧……

　　雨莫飞快的把程轩送回了屋子。
　　“你进去吧。我开车回医院。”雨莫看着程轩，但程轩没有动。
　　“——表哥。”程轩突然回头。
　　“嗯？”
　　“路上小心。”
　　“好，你也早点儿睡吧。有事打我手机。”雨莫稍稍笑了笑。两人的身体里果然还流淌着一部分相同的血液。
　　程轩的背影微微有些摇晃，但又忽然站稳。他轻轻地进了屋，雨莫也在同时离开。
　　他打开手机，等了一会儿，没有丝毫声音。
　　——大概她太累了吧。
　　程轩微微苦笑。

　　深夜里，程轩沉沉睡去。

　　灯火通明的医院里，雨莫看着化验单无声地跌落在地上。

　　“早上好啊。”程轩刚一出门就看到了晓晨。晓晨用热情的招呼声迎接了他。
　　“噢，好。”
　　“喂！你很冷淡哦！我特意起早来看你的！”
　　“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啦！好看嘛！走吧走吧，上学去。”晓晨笑眯眯地推着他往外走。
　　“你怎么不问我昨晚为什么没来？”走到半路，程轩打断晓晨手舞足蹈地讲述她们文学社新社长的事迹这一“令人瞩目”的动作，皱着眉头问。
　　“不是……因为太累吗？”晓晨停下手舞足蹈，奇怪地问。
　　“你怎么知道？”
　　“我也不清楚，就是这么觉得的！”她大力拍了拍程轩，“这说明咱们俩心有灵犀啊！”只有晓晨才知道她的笑容有多么勉强，“你最近……感觉怎么样？”
　　“嗯，不好。总头晕，还流鼻血……为什么这么问？”
　　“那个……你去医院检查了吗？”
　　“你为什么知道？”
　　“我……我听翔中说的。你们……你们关系很好吗？”
　　“嗯，我们初中是死党。”
　　“噢……到学校了！我先进去喽。”晓晨不知为何突然想逃离程轩。
　　程轩看着晓晨的背影，眼神不知不觉变得温柔，但似乎又混合着忧伤。
　　——还好，原来是翔中告诉表哥的啊。不过，以翔中的性格，是不会对人说的啊？该不是……该不是他俩......
　　程轩的眼神又变得恐惧。之后，他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晓晨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无论是怎样的女孩子，都有她敏感的时候。她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程轩那寂寞的身影。忽然忘记了自己该做些什么。
　　她恍了恍神。
　　“嘿，晓晨。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娜娜突然出现。
　　“唔。你，你怎么在这里？”
　　“上学来呀！”娜娜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噢，对！上学去！”
　　“嗳——这里就是学校啦！”
　　“噢，那走吧！”
　　“你——你是不是痴呆了！教学楼在那边！”娜娜差点就喊了出来。
　　“对不起，昨天睡太晚了。”晓晨依旧是笑眯眯地说。
　　娜娜摆了摆手：“算了啦！我也习惯了，走吧，小迷糊。”
　　“你才是‘小迷糊’！”
　　“那你就是小笨蛋喽！”
　　“什么嘛！我学习很好的 ！”
　　“你神气的表情是可爱哎，小笨蛋！”
　　“我不是！”
　　“哈哈……”

　　程轩很轻松地在人群中看到了笑得很开心的晓晨。他也快乐地笑了笑，然后大步向教学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