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 白》199248向南

1、第 1 章

　　78比65
　　在高一、高二组成的队伍与高三队伍之间的比赛中，后者居然大比分落后。学长们只能擦去脸上的汗水，嘀咕着“可恶”，却也拿这些优秀的学弟毫无办法。
　　又是一个空心三分球。
　　81比65
　　学长们用敬佩混着无奈与愤怒的眼神看向一脸温和笑容的投球者。看着程轩的微笑，仿佛再大的怒火也燃不起来了。于是1.86的陈荣走到1.68的程轩面前，拍了拍他：“你小子啊！这已经是第十个三分球了吧！真是的，到底还是没防住你！”
　　程轩皱了皱他那浓密的眉毛：陈学长下手太重了！

　　其实，在程轩进篮球部之前，不要说打比赛，就连篮球规则，他都了解不多。
　　一年前……

　　陈荣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人。
　　“你，你刚刚说什么？”
　　“我想加入篮球部。”这个人坚定的说。
　　陈荣再一次打量他。
　　不长不短的发，整齐的剑眉，有神的眼睛，再加上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
　　“不行。”陈荣摇了摇头。
　　“为什么？”
　　“因为……你稍微矮一点，嗯。”陈荣显然很满意自己的回答。他又低头看了看大约1．64米的这个人，暗地里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女生咧。
　　“但是我会投三分球啊！很准的，不信我投一下给你看！”
　　这个人跑到了篮球架旁，拿起篮球，一个接一个地投篮。
　　陈荣起初并没有注意，但当他一点点看向这个人时，体育馆内所有人都已是一副惊呆的样子。
　　流畅协调的动作，恰倒好处的投篮力道，仿佛连落脚点都是计划好的一般。篮球在空中划出了一条完美的抛物线，之后——空心命中！
　　陈荣立刻明白了这个人的价值，毫不犹豫地允许他加入。后来他才发现：程轩——简直就是半个篮球白痴嘛！

　　“喂喂！我不也得了20多分吗？为什么表扬他不表扬我啊？” 萧明枢在一旁貌似不满的叫嚷。
　　陈荣无奈地耸了耸肩，对程轩做了个“先撤”的手势，自己则对付萧明枢——这个“大唐僧”去了。

　　就像每个人的生活都很难预测一样。当程轩感觉到有液体从鼻子中流出时，他第一次嗅出了祸福难料的味道。他快速跑到洗手间，果然，从镜子中看到了自己的鼻血。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清洗完后，他才开始仔细观察自己。
　　原本有神的眼睛早已失去了光泽，只有空洞和迷茫闪烁着暗光，原本健康的肤色早已变得苍白，就像……濒死的病人。
　　他使劲摇了摇头，把不详的感觉摇走。
　　“呵呵，我是开朗的程轩，”他对着镜开心的笑，可是，那感情怎么也透不到眼睛中，“一定要快乐噢！”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轻轻的安慰自己。

　　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想活到这世上。有些人用死亡去求得安静，但那只会把自己推向更黑暗的深渊。就像不愿面对现实的程轩，即使再努力挣扎，也只能用篮球来填满自己空虚的世界。
　　程轩努力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走过树木，走过街道，走过商店，走过电话亭，走进小区。无论是多么热闹的地方，抑或是多么安静的地方，他都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声音那样清晰。
　　抬头看一看自家的窗户，依旧没有开灯。他走进房门，走进“满园”。“满园”是他给自己家起的名字，尽管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在关门之前程轩特意向外看了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关上门。果不其然，门刚关上，外面就传来一阵敲门声，更确切一点说，应该是砸门。
　　“死程轩！明知道我跟来了为什么还关门！啊！你快开门！”
　　程轩轻轻地笑着，异常的温柔一直透到眼底。
　　“我不是给你配了钥匙吗！”他冲门喊道。
　　“我不愿意用！你明知道的！快……”
　　无奈地走到门边，程轩在对方吵烦邻居之前立刻开了门，把那人拉了进来。
　　“啊！你怎么又开门了啊？”
　　“唔唔，怕你声音太大吵到别人。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让邻居知道我有这么个朋友很丢人耶！” 程轩一脸叹息。“晓晨啊，你能不能不要这么Man呢？”
　　晓晨的脸色由惊讶转到愤怒，又由愤怒变成了解：“噢噢，原来你是自卑自己太女性化了，怕我影响你的形象？嗳嗳，放心吧！虽然你长得很像女生，不过一定不会有人误会的啊！”她一脸诡异的笑。
　　王晓晨可以说是程轩最亲近的朋友了。自从程轩一年前对晓晨有了深刻印象后，两人就成了好朋友。虽然两人每天在班级里的对话不会超过两句。

　　一年前……

　　晚自习放学后，沉默的程轩依旧如往常一样独自回家。高中刚开学一周，也没有找到可以一起回家的同学，不过即使找到了，又有谁会同意这样的提议呢？程轩不自信地看向前方。
　　背后有一只手默默地伸出。
　　“——啪”拍在了程轩的背上。
　　“啊！”程轩显然被吓了一跳。
　　一个很可爱的女生笑眯眯地站在他后面。程轩看见她的第一眼只想到了一个词——天使。
　　“你好啊！”女生热情地说。
　　“呃，那个……你，你好！”
　　“顺路啊。一起走吧！”女生似乎热情过了头。
　　“噢噢，好……”
　　程轩仔细想了想，然后问：“那个……你是哪个班的啊？”
　　四目相对，两眼相望。程轩眼中闪烁着疑问的眼光，女生眼中跳动着诧异的火花。程轩一脸无辜，女生一脸惊恐。
　　“大哥啊！咱俩是一个班的！”
　　这个热情过头的女生就是王晓晨同学。

　　程轩和晓晨熟悉了之后，他才知道什么叫做“表里不一”了。晓晨她，她简直就是一个披了天时外衣的恶魔。不过还好这个“恶魔”偶尔很善解人意，但那只是偶尔啊。
　　一年过后，晓晨成熟了很多很多。而程轩在她的“语言攻击”下，只是给自己的内心加了更多“保险锁”而已。

　　晓晨有趣地看着呆呆的程轩：“喂—— 我说的那么多伤你的话你都不生气耶！‘好好先生’？”
　　程轩颇为吃惊：“难得啊！你关心我的想法啊！”他微微地笑着，薄薄的唇扬起好看的弧度。他像个长者一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我啊，早就习惯啦！”就像习惯我的生活一样。“你不回家，父母不担心你吗？”
　　“大哥——我都来这么久了才知道问呀！”她白了他一眼，“爸，妈早知道，我去学校吃饭的啦。我也有告诉他们我去同学家玩。防心吧，我把你的地址都告诉他们了。”
　　“啊？那我岂不是会很麻烦？”
　　“不会啦！不会啦！我爸妈虽然很严，但他们思想蛮赶潮流的。”
　　“……”
　　“唉，我要是像你一样就好了。父母在远远的地方，自己住的地方有电脑还有电视。每个月父母再寄十多张有毛爷爷头像的粉色纸张来。啊！完美！”
　　“呵呵……”程轩无奈地笑着。
　　客厅里，晓晨在与电脑战斗。偶尔会露出孩子般的笑容，但是两人都没发觉：晓晨和程轩的脸色都是一种异常的病态的白。

　　时间一点点地飘过。

　　“晓晨啊。”
　　“嗯？”
　　“不早了，去上晚自习吧！”
　　“好……”

　　平常的对话自从认识以来已经不知有多少回了。程轩暗自叹气。晓晨好笑地看着微微皱眉的程轩，却也没有问什么。虽然相处只有一年多，但两人似乎在这段时间里培养了一股莫名的默契。晓晨从不过问程轩家人的事，程轩也不干涉晓晨的校园生活。两人在学校里就像陌生人一样。

　　程轩晓晨默默地走出房间。一路上两人如同往常一样安静地走着，每个人都各怀心事。晓晨脸上按不出什么特殊的表情，程轩也是一脸的空白。
　　“唔唔……”温热的液体从鼻孔流出。程轩赶忙拿纸币悟住。“嗯？你流鼻血了？”
　　“对啊，最近经常这样。”
　　“呵呵，小孩噢。多谢关心啦。我想大概是上火吧，上次成绩很烂啊，再加上明天还要考试。”
　　晓晨瞪着旁边微笑的人。
　　上火？都秋天了还能上火？
　　“大哥，我真服你了。”晓晨无奈地叹气，眼中闪出了一丝异样的光。
　　“小晓晨好好学习吧，别像我一样学坏。”程轩自嘲着。
　　“你也没差多少嘛！不过你必须要努力噢，不然我会看不起你噢！”晓晨笑得一脸可爱。
　　“呵呵……”程轩的脸瞬间苍白了一下，却没被晓晨发现。他无奈地笑着。薄薄的嘴唇明明往上扬，却有着清晰的苦涩。

　　之后，两人又莫名的沉默了。

　　“程轩，接球！”
　　篮球部的训练每天都进行。程轩个头虽不高，但也是作为主力队员重点培养。
　　橘色的篮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球准确无误地飞到了程轩手里。
　　起跳，投——命中！
　　还是他拿手的三分球。

　　月考已经过去两天了。虽然近来不是特别努力，但考得似乎还挺顺利。搞得程轩这几天手感超好，几乎是出手就中。

　　程轩微微扬起嘴角，并没有在意自己头部的一阵阵眩晕和越来越沉重的身体。
　　“小子！不错嘛。”萧明枢拍了拍他的肩膀。程轩微微笑了笑，没有说话。
　　“努力吧！据队长说过段时间后会和别的学校打比赛耶”
　　“今天怎么没看到陈学长？”
　　“哦哦，他有事请假了。所以，今天才让我这个副队长代替他啊！”阿枢大力地拍了拍程轩。
　　“原来如此。”
　　“呵呵，据说他是和他妹，也就是晓晨，王晓晨——和你一个班的，你肯定认识！——他俩一起出去的。要我说啊，怎么看他俩都不像兄妹啊。队长那么升猛，晓晨那么可爱。哎哎，这就是《灌篮高手》中赤木和晴子的翻版唉！恩恩，简直是太像了……喂喂！我还没有说完呢！不听学长的话，很没有礼貌噢——小，轩，轩！”
　　程轩快速地走出体育馆，将萧明枢的话抛在脑后。
　　队长竟然没有训练去陪晓晨，该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程轩皱着眉，身体僵在体育馆门口。突然想起晓晨开心的笑容。
　　唔，在大概是我多虑了吧。
　　他揉了揉头，又走进体育馆。

　　“喂喂，我尊敬的老妹。有什么事比篮球部活动还重要吗？”陈荣莫名其妙地看比他小一年级的晓晨。
　　晓晨悠闲地在学校操场走着，脸上却是一副严肃的表情。陈荣不禁打了个寒噤。
　　突然她又笑得很开心：“我没事儿找我表哥玩有什么奇怪吗？”
　　“大小姐！那你刚刚一副要死的表情……”
　　“谁要死呀！”
　　“你……得了，还是我吧！”陈荣无奈地耸耸肩。
　　晓晨依旧笑得很开心。陈荣看着表姐，心中五味杂瓶。如果这是一年前，晓晨绝对不会这么淑女。这一年里，是遇到什么大事，还是……遇到什么能令她改变的人？
　　“不过，我的确有事才把你找出来的。”就在陈荣思索晓晨变化的原因时，晓晨突然开口，脸上的表情又如同翻书一样快地变成了担忧。
　　“什么事？”
　　“我希望你能多照顾下一个人。
　　“谁？篮球部的？“
　　“当然是篮球部的，不然找你干嘛！”晓晨白了陈荣一眼。
　　“是不是……程轩！”陈荣犹豫地说。
　　“恩？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老哥我有独一无二的第六感嘛！哈哈！”陈荣掩饰地笑到。
　　“好吧。我承认的确是他。”陈荣没有答话。他最近常在上学的路上看见程轩和晓晨两人在一起。他并没有说出来。奇怪的是学校里没有一丝一毫关于他们两人的传闻。陈荣也没有追问此事，只是观察两人的举动。虽然他没有观察出什么特别的，但是现在来看，两人的关系并不普通。
　　陈荣依旧没有出声。
　　晓晨艰难地开口：“我……觉得吧，程轩他……最近……可能……恩……觉得不舒服……”
　　“为什么？”
　　“这个嘛……”晓晨微微皱了皱眉，思索着如何表达。最后她摇了摇头，尽管不安的情绪越来越浓，尽管眼神中的担忧如此清晰，但是——
　　“总之呢，你多关照一下是对的。无论怎样他都算是篮球队员之一嘛，你这个队长关心一下队员也是应该的，何况他还是我班同学……”晓晨故作开心的样子，陈荣看得清清楚楚。他无声地叹了口气。
　　“好吧。”
　　这一回晓晨没有回答，不过脸上的担忧之色少了一大半。
　　陈荣心里一跳：莫不是这两个小家伙暗地里在……他看了看晓晨的脸，和平常没有两样。大概是我多虑了吧。程轩那小子一点也不象会做出触犯校规的事的人。
　　两个人安静地在学校里走着，走着走着就走近了篮球馆。
　　“好了，篮球队队长！去履行你的职责吧！”刚一进馆内，晓晨就使劲儿地拍了一下陈荣，然后大声说出这句话。陈荣无奈地笑了笑：这也算是，一语双关吧！
　　旁边的萧明枢拍了拍陈荣的肩膀。程轩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着晓晨的背影，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突然发现，晓晨原本乌黑光亮的短发竟隐隐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