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半晚

5、「五」别说话

　　两人大概用了一个星期，教会了彼此什么叫冷战。江易也真正见实到了如果自己跟沈青岁主动说话，他张嘴的频率能低到什么程度。而沈青岁本人从幼儿园开始“有本事就谁都别理谁”这种游戏就从来没输过。

　　星期三离吃饭只有二十分中的课上。

　　“我们之前学习了常用逻辑术语中的命题，作为复习，请跟你的同桌列举一两个真命题，再让你的同桌向你列举一两个假命题，开始吧。”数学老师扶了扶眼镜，一眼瞟到了叽叽喳喳的班中，稳如冰山的两个人，清了清嗓子：“江易！帮助一下同学，就你俩不讨论！”

　　沈青岁暗叹一声无趣，都算是帮助一下同学了，自己得是有多卑微。

　　“对所有整数x，5x+1是整数。”即使自己的同桌一脸的不屑，江易还是慢慢悠悠的打开了课本，不急不慢地说着。“您可真听老师的话，”沈青岁连头都没转，“帮助同学。”“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对，但是我想听你说说。”江易终于放下了所谓的碍于面子，很勉强的转过头。

　　沈青岁极其羞涩地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别过头去：“我…从小自尊心比较强，觉得别人所谓的关照都是在施舍，所以从来不求人，好在自己也比较争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很可笑吧。”

　　“你就是因为这个生的气吗？”江易眉头一皱，有点懵，说实话，他还真以为沈青岁有什么难言 之 隐。“就是我有病。”他不自在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对不起，浪费你时间了。”

　　他说完这话很快速的转回了身，两人就再也没怎么言语，一直到放学。

　　操场上的人还是很稀疏，好像都不怎么着急回家似的，江易就跟在沈青岁斜后方不远的地方走。“沈同学，请问我可以在不长的余下的两年中陪着你吗？”他凑到了沈青岁身边，尽量保持同一水平线。眼看俩人和好的功夫，江易很欠登地又问了一句，这一下子可给沈青岁整蒙了，难道他怕自己死了，难道身患绝症了？？！”他猛地转过头，“你身体有什么毛病啊？！！！”其实也不用他说江易就知道他以为的是啥，连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未来的两年里，我想陪着你，我们都一点点变好。”还挺曳。

　　“结对子呗？”沈青岁只有半个头被帽子遮着，扶正帽子往嘴里塞了一块话梅糖。

　　“怎么能叫结对子呢！青岁哥这么厉害，要学也是我学您，您啊应该多向我们这些凡人靠拢靠拢，不然太神了容易招仇恨。”江易故作谄媚，像推销产品一样给他解释着，给沈青岁听的一愣一愣。“昂…那你那意思就是，想帮我呗？”话梅糖在他的口中来回滑动，不时发出“格棱”的声音，弄得一嘴的话梅味，咽化出的糖水时，喉结也会上下动。随着说话吐出的热气，一下一下的雾气喷在江易的脸上。

　　沈青岁个社畜偏偏含了双杏眼，耷拉下来很厌世也很无辜，吃糖时会把不大也不厚的脸撑起一个小丘，一边腮帮子含疼了换边儿时不经意露出一小块粉红色的舌尖也能把江易羞到脸红。

　　看久了也自骂没用，咳了一嗓子满脸通红，定在雪地里暗骂自个儿没出息。

　　“江易？”帽沿挡住了余光的视线，沈青岁反应过来人已经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他已经在雪地里定了好久了。“没事。”江易咳了一嗓子继续与他并排走，“你挺好看的。”

　　沈青岁平生头一次被别人夸长相，还是被自己觉得颜逆天了的人夸，吓得嘴里的糖都漏了，掉在雪地上，余温化了一片雪。气氛很尴尬。

　　“那个，结对子，呸，挂上了啊，成吗？”江易尴尬地一边低头走路一边问。沈青岁微微抬头，脸颊上还是被夸后喜悦的红晕：“都夸我好看了，当然成了。”俩傻不愣登的孩子，在一片萧瑟的喜悦中傻笑着走向了校门口。“哥，我去你那帮你补习吧。”他象征性的抬了抬自己的围巾，“争取期中就见效。”“这么快？？！去我家？？”沈青岁慌忙的跳开。

　　两个人在铁栅栏旁边吊着死鱼眼，不明所以地对视着，好像开过去了一辆…隐形车？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也没有熟到什么地步，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也尽量避开敏感词，无疑两人的关系是一个不小的突破。“呃……那去你家呗……”江易率先打破了沉寂，下意识的试了一下耳朵烫不烫，江易一句不咸不淡的助攻，让沈青岁的脸红又进一步加深，扣紧了帽子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那天是很好的大晴天，日落时整片天空都泛着粉紫色的光，拨开虚无飘渺的云层，用极其温柔的方式给予了大地和沈青岁的脸一层色彩。风里夹杂了一些街边卖烤红薯的烟味，两人不约而同地揣兜发现没钱。

　　沈青岁家在那种普普通通的单元楼里，不高棕色六层小楼的顶层，由于建筑比较老旧，在这个两居室里居然还有阁楼，只不过什么也没有。“请吧老师。”沈某人倚着门给了一个请的动作，异常贴心的扔来了拖鞋，说罢转身向自己房间走去。“您家这个，”江易走进了他家，尽量避开门框比较低的门，“够亮堂的呀。”沈青岁的母亲是钢琴老师，或许搞艺术的人天生追求浪漫，客厅除了不大的沙发就是一面落地窗，六层的视野一眼望去虽然没有多宽阔，但终归够亮堂就得了。

　　江易挨屋走串仔细观摩了一下他家，然后进到了沈青岁并不大的书房。

　　“江同学，你想辅导点什么呀？”沈青岁翘着着二郎腿，一脸调笑的看着他，像极了隔壁村拐卖小孩的王寡妇。“我是老师。”被问的那位用手肘拄着椅背，十分配合，“想问问您想学点什么？”“老师，给我举几个真命题的例子吧。”

　　“不着急，我先了解下情况。”

　　两人又僵持了很久，沈青岁内心波涛汹涌，他竟然把一个认识了将将一个月的同学带到自己家里来了，长成这样要是个女的，想法估计已经不过审了。“咳，好。”他说。江易歪了歪头觉得他有点奇怪，抬了抬头说：“我能在你这待到几点？”

　　沈青岁激动到差点就喊出来了，很不自然地憋了回去，不过脸上快要溢出的红晕暴露了他的激动，给江易看懵了。“八点…八点半，我妈八点半下课，你能待到那个时候…”沈青岁颤抖着说。

　　“哥，我饿了。”江易把脖子梗在椅子的靠背上倒悬着极其无聊的问着他，或许是对话有点尴尬，或许是沈青岁在愣神没听到，两人沉默了好一会。“我也饿了，咱买点吃的去吧…”沈青岁反应了一会儿，浑浑噩噩地耷拉着手站起身来，只穿着袜子在地上磨磨蹭蹭的滑到了门口。“快点啊江易。”

　　“你怎么不穿拖鞋啊？还穿个白袜子，洗着也不嫌费事…”江易语气中略带嫌弃，穿着鞋还为他操起心来。“我发现你怎么跟我妈似的？”沈青岁在门口踩着楼梯系上了鞋带，“你不是比我小一岁嘛…”“我早熟不行啊！谁跟你似的深陷悲伤无法自拔！”江易小孩子心气儿地立刻怼了回去。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沈青岁道。

　　“你就是你有瞎逼逼！！”

　　沈某人被怼的无力反驳，努了努嘴说：“反弹！”

　　“幼稚鬼…”江易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配合自己的幼稚，不经意笑出声来，不过再次提起什么“深陷难过无法自拔”，沈青岁他这回到是挺轻松的，最好做什么也没有经历过一样。

　　两个人一路闲聊走到了711门口，买了三明治就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