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跑》半晚

4、阴影

　　江易到学校的时候，旁边座位还是空的，关于昨天过于生硬的问题，他自己也有反思，可是他真的也迫切的想知道。

　　等沈青岁到了，两个人就很一致的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对于沈某人来说这可能是常态，实则江易在等他先说话。等到早读课的铃声打响了，沈青岁才像复苏一样艰难的支起了身，摘掉围巾后继续趴着，两个人在一片匆忙的早读课中显得分外安详。

　　“喂，带课表了吗？”沈青岁用手肘杵了杵还在冬眠的江易，然而并没有得到回应，在他锲而不舍的精神之下，江易终于被弄火了。“没！”一声怒吼直窜云霄，把叽叽喳喳的早读课震的彻底安静了下来，在众目睽睽之下又十分安详地躺了回去，直到老师走进来。“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政治老师放下了教案，“刚被你们班主任训过吧。”几句简短的讽刺之后，就开始了今天课的内容。

　　沈清岁也显然被刚刚江易的一顿发火吓到了，不过当前面对政治课也是一脸的无奈，在一番深思熟虑之后，面对月考的压力他还是选择听听课。

　　自己的储物柜正好在江易座位正后方，他那个角度，老师既看不见也懒得看，用来偷偷拿书最适合不过了。“诶，江易。”沈青岁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生怕他再想一分钟之前一样炸起来。这一番试探结果只换来了江易一脸冷漠的转头。

　　“帮我拿下政治书呗。”虽然语气有点欠，但江易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主动跟自己说话说的最多的一次。他瘪了瘪嘴，在桌子上翻来覆去最后得出一句话：“自己拿。”

　　沈青岁也再懒得求他，用一种极其刁钻的姿势把椅子斜了过来，祭出了自己的一条左胳膊去够那扇柜门。“还差一点点…”他整条左胳膊都在空中乱颤，指尖都快抖成拖拉机了，死也够不到柜门，连根本搭不上茬的右脚也跟着使劲。“沈青岁！”政治老师拿着上回被他磕断的半截三角板，再次指向了教室的最后方，姿势十分奇特的沈青岁一下子栽倒在地上，柜门也奇迹般的开了，“上课又不拿书！！”

　　“这不是拿着了嘛…”沈青岁一脸尴尬的站起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准备去拿书。政治老师一看可急眼了，又摔断了三角板的一个翅儿，继续指着他：“别动！不许给我拿，上课了还好意思拿东西，不会跟同桌看一本啊！”

　　他十分委婉的看了江易一眼，回到了自己座位上，老师很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继续讲课。

　　“咳，老师让咱看一本的啊，不是我要看的。”沈青岁虚着气十分得瑟的跟他说着，很自然的拉过小半边书，江易也没有反抗，就这么一直尴尬地僵持到了下课。

　　“你昨天还没回答我呢。”江易叫住了他，但显然对方已经忘了是什么事了：“回答什么啊？”“我昨天问你，”可能是为了获得主动权，他站起身来俯视着沈青岁，“二中的学生，高中为什么这么颓废啊。”

　　“我说的很清楚吧？”沈青岁很不解的摇了摇头，准备离开座位。江易又离他近了一些，声音又大了一些：“就因为走不出来？”“对。”他依然很冷静，“就这样，很简单。”

　　“诶！”江易尝试着再叫住他，可惜这回没能成功。

　　终于临近月考了，天气也不堪重负的开始慢慢回春，那座城市下了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雪，终于脱下了这件名为冬的外套。放了学，操场上到处是初中小孩打雪仗的身影，沈青岁背着书包走过去对他们有些迷茫，如果他根本就没好过，是不是也没有堕落这么一说了？而这些初中就过着自己如高中一般生活的孩子，等他们高中了，又该何去何从……嗐！又瞎想什么呢。

　　他家是离他高中很近的单元房中租来的一个不大的两居室，虽然如此，但总之也够他和母亲住了。“妈，我回来了。”他敲了敲门，很尴尬的喊了一声，门过了很久也没有打开，到是把隔壁的王姨给招出来了。她看了看门口孤苦伶仃的沈青岁，不耐烦地吼着：“张姐！你家娃在门口！”他只觉得整层楼都在震。没过多会儿沈青岁就听到了门内一层层开门锁的声音。

　　母亲很有危机意识，在其实不长的过道上装了四身防盗门，虽然麻烦，但也有好处，比如他们家为数不多的钱就从来没有丢过。

　　“又不带钥匙又不带钥匙，”母亲骂骂咧咧地打开了最后一扇门，把钥匙甩给了他，“我看你就是成心想气死我。” 他很无奈的微笑着接过了钥匙，跟在母亲屁股后面进了门。

　　沈青岁的妈妈是个钢琴老师，所以导致他们家都穷到租不起更贵的房子了，仍然摆着一架钢琴。本人也是一身的艺术细胞，但是据她的描述来说，很可惜到现在她都没教过有一个省心的孩子。

　　“我提醒点你，可快月考了啊。” 可能是气累了，坐下来了，显得异常的安静。

　　“哦。”沈青岁干脆装作没听见，一边收拾作业一边很敷衍的应和着，母亲翻了个白眼，继续干她的活去了。“你不在乎，我也不在乎。”母亲从毛线另一端挑出了长长的针，“只是劝你快点走出来而已，别生气。”“谢谢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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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考结束。

　　班主任从来不会给他们留什么所谓的情面，第一学期就向同学们展示出了她的无情：念成绩从来都是当着全班同学的面。

　　“江易。”孙陌一双完全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年，级，第，一。”一字一顿的读法，好像牵动起了全班同学的心，直到最后一个字说完，全班便开始像自己得了年级第一似的雀跃起来。沈青岁托腮注视着这一切，开始思考他们班什么时候这么有凝聚力了？

　　不过大家都没有想到的是，一个尽管平时成绩还算不错，但是天天和年级倒数做同桌，上课不认真听讲的转学生，竟然第一次月考就得了一班迄今为止还没人得过的年级第一。在某种程度上，对老师来讲是个不小的打击。

　　不过江易没有想到的是，沈青岁根本不是自己想象的那种颓废，昔日二中的年级第一，如今面对着与及格线相差无几的分数习以为常。当年他被捧的有多高，现在就摔的有多惨。

　　自知破罐子破摔的沈青岁每每考完试后，对母亲愧疚之心便一下子翻涌上来，情绪一下子很阴抑，低着头故作平静地开始飘乌云，终于熬过了十分漫长的一堂来自班主任的心理辅导。

　　“你这样多久了？”江易显然没察觉出沈青岁情绪上的不对，自顾自的问着。

　　“关你屁事，”他虽然话刚着，但还是稍微威胁一下就原形毕露的主，“我人就这样，看着不顺眼可以打。”一番话立刻把江易给逼火了，站起来挡在了沈青岁座位前，江易个子本身就高，这么一挡彻底让他没路跑了。沈青岁也一脸不服：“你，你干嘛啊？”铁骨铮铮沈青岁，说这句话的时候哭腔都出来了。

　　“我问你这样不计后果的颓废，多久了？”江易慈眉善目的捏住沈青岁的下巴，用几近逼问的语气问着他，江易长得的确是很好看，但在沈青岁这个角度来看，略显狰狞。

　　有句话说的好，“两个人离得这么近，不是要打架，就是要亲嘴。”，他们两个很巧的属于第三种：四眼相视，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中考结束那个暑假。”沈青岁突然抿嘴笑了起来，“我原来在二中上学，没考好，才来的这儿。”江易不说话了，松开手倚在墙上。“这种事是我曾经从来没有想过的，我接受不了。”沈青岁捂住了眼睛，用尽量平和的声音跟他说话。

　　“有些事我放不下，”他眼里溢满了泪，“你没必要在我身上努力。”

　　“优秀的人，难道不都是自顾自的吗？江易，你走你的路啊，跟我有什么关系啊？！”他颤抖着吼道，眼泪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沈青岁摘下眼镜胡乱的抹起了泪，不成声的抽泣着。这场景给江易吓坏了，眼前的这个人在他的印象里从来都是安静的、沉稳的、和隐藏在平静之下难以发现的玩世不恭，现在这样几近崩溃的失心疯，在他眼里完全不像沈青岁。

　　“正因为这样，才要继续走下去啊。”江易识趣的离他远了些，坐在了对面的凳子上。“江易。”青岁虚着嗓子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