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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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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元宝,你坐原来的马车回去吧,我先带她回府醒醒酒。这副德性若是被她阿爹瞧见了落不下什么好。晚些她清醒了便让人送她回府。”时辰尚早,好在大臣们下早朝不走槐安门,周围也还算清净。林阅吩咐完元宝便抱着姿意上了马车。
“将军,我们不去营地了吗?”禾津在马车外询问。
“先回府。”
马车颠簸,姿意的身子东倒西歪,林阅索性让她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阿娘,阿娘...”姿意做梦了,梦里有个妇人温柔地唤她阿舒,姿意始终看不清她的脸,但就是知道她是谁。
林阅听着姿意的呓语,知道姿意又想自己的阿娘了,不一会,肩头湿了一片,林阅放在腿上的手稍微攥紧了,轻叹了口气,又松开。
马车行到街市,已有人声叫卖。不知何时,锦帘外听闻有人说了句:“落雪了。”林阅轻轻掀开锦帘的一角,看到寻常百姓家刚挂上的红灯笼粘上了几粒雪星子。
听到吵闹声,姿意睁着惺忪的眼探头看外面,“真的落雪了,元宝说对了...”,忍不住朝外头伸手想接几粒雪星子,不料只有寒风穿过五指的空隙。
林阅将姿意的手捉了回来,放在姿意的裘衣里:“风大,会着凉。”
“师父,东宣此刻也会落雪吗?”姿意垂着脑袋,也不知酒醒没有。
“再睡会吧,到了我叫你。”话毕,未听到回应,才发现这姑娘又睡着了,睡着的样子倒比平常乖巧。林阅轻轻抬起她的头,依旧让她的头靠着自己的肩睡。
马车行至将军府时,路上早已积雪,映出浅浅的马蹄印。林阅见姿意还睡得沉,没叫醒她,将她抱至客房,帮她掖好了被角,搬了凳子,坐在床头,看着她睡熟的脸。算算年头,也快到送她回去的日子了。
姿意一觉醒来已是午后,眼珠子转了转,发现这不是自己府中的陈设,回想自己晨时还在梅园喝酒,推门出去问了问门外的女侍,原来是林阅将喝醉的她送回来的。
到了门外一抬眼,树上压满了厚雪,四处白茫茫一片,北泠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势汹汹,比去年的大多了。
“林伯,将军呢,不在府中吗?”姿意走到前堂问老管家。
“将军送姑娘回来后便去营地处理公务了。”管家和蔼地说。
“这是哪里来的琴声?”姿意四处张望,辨认着琴声的来源。
“许是东苑的唐公子。老奴昨儿带人为唐公子添置些物件时,见唐公子在擦拭那把闲置已久的琴。”
“我去瞧瞧。林伯您先忙。”姿意抬脚寻着琴声往东苑去了。
“诶,姑娘慢点。小心摔咯。”林伯看着姿意的背影,想起当年在将军府第一次见她还是个孩童,如今出落成大姑娘了,也不让人唤她殿下,说觉着生分。虽是东宣人,却在北泠长大,还在襁褓里便被抱来北泠了,林伯在心里感叹着,是个漂泊的孩子啊。
“梨君,你弹的是什么曲子。我在琚城未曾听过。”刚踏进东苑,姿意看见唐梨君果真在院子里的石桌上弹琴,姿意好奇地询问他。
“你来啦,快进屋喝杯热茶,驱驱寒。”唐梨君见来人是姿意,拿起手中的琴,邀姿意进屋。
唐梨君进屋将琴放回原本的位置,倒了杯热茶递给姿意,请她落座。“闲来无事见屋中有把闲置的琴,便试试手,弹的是我家乡的曲,献丑了。”
“这曲可有名字。”姿意捧着冒着热气的茶,吹了吹,喝了一小口。
“有,归歌。”唐梨君注视着姿意,轻声说道。
“梨君是想家了吗,等下个月山栀过完生辰,我便送你离开这里,回去和家人团聚过安生日子。”姿意放下手中的茶杯,一脸认真地看着唐梨君。
唐梨君笑了笑,看向门外:“姿意可曾出过琚城?”
姿意被人戳到了痛处,托腮不说话,看着门外又稀稀疏疏地飘起了雪。
“那姿意可有想去的地方?”姿意转头看向唐梨君,觉得他此刻有些不一样,他仿佛并不只是个偏居一隅,附庸风雅的人,他眼里此刻装了别的东西。
“有。”她想去看看她的故乡,哪怕一眼也好。
唐梨君也不再问她想去的去处,姿意也不再往下说,两人忽然默契地静静地看着门外,彼此各装心事。
“梨君,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姿意起身告辞。
“雪大,打把伞吧。”唐梨君将门口的伞撑起来递给姿意。
“谢谢,我走啦。”
唐梨君站在门前看着姿意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雪地里往回走,直到看不见他才转身回屋。
来到前堂,姿意问林伯将军何时回来。话音刚落,府外想起了马蹄声。姿意小跑到正门,见林阅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府里的下人,转身便瞧见跑出来的姿意。
“醒了?”林阅看她又是一副活蹦乱跳的样子,没了晨时在自己肩头落泪的委屈样,鼻尖冻得有点红。
“嗯,谢谢师父,又给师父添麻烦了。”姿意将伞举高,踮起脚尖替林阅挡了挡雪。
林阅低头看了眼姿意卖力踮脚的样子,每次闯祸被发现都是这副卖乖的样子,偏偏自己又不忍心说重话,林阅故意绷着脸:“我竟不知自己还有黑脸这样的诨名。”
姿意被抓包,心里咯噔以下,不知自己何时说漏嘴但还是强装镇定:“师父从哪里听来的,是谁敢这样戏弄师父。”
林阅看姿意举着伞把的手晃了下,知道她喝醉酒便不记得了,不再吓她,严肃道:“日后莫要再这样任性,梅园是圣君赐给梅夫人的,你也知道梅夫人的脾气,还未到开放的时节便偷偷溜进去,后果你心里清楚。如若你再不安分点,那我们就练兵场上见,磨磨你的性子。”
姿意心里不服气,但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低头应了声:“知道了,师父。”
“回吧。”林阅将伞推回去给她,便回府了。
姿意慢吞吞地挪回自己的府里,心想这也太背了,怎么总被黑脸抓包,当年她阿爹送她去将军府托林阅教她骑射时,她就被林阅拎去练兵场,那时是夏天,让姿意累的脱了层皮,想想那时的记忆真是不堪回首,这人真是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