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弟总想扒我马》何翡

3、第三章 拼死一搏

　　师容白日里就心中有了底，若是颜季满想杀他，他根本没有抵抗之力。
　　但他假寐时仍然紧攥着剑。

　　那人落于他榻前的时候动作并无声息，师容本不该察觉，但那种清怡又冷冽的气息实在过于熟悉。
　　此人如果不是在木香花前久久伫立、衣摆袖间都完完全全浸染上了这花气，绝不可能一进师容的房中，便教他嗅到了空气中隐约浮沉的清香。
　　而能在木香花前久久伫立还不被颜神尊打死的，想必只有颜季满本尊。

　　周遭仍然静无声息，师容却能清晰察觉到鼻尖萦绕的清香愈来愈近，像是来者正俯身瞧他。
　　他的脊背僵直，勉力装作放松沉眠的模样。
　　在微凉的指尖与剑柄接触之地，他甚至能察觉到自己皮肤下经脉的跳动与血液的奔流。
　　不过，他直觉这人暂时没有杀意。

　　那人似乎衣袖抬了抬，带起一股子木香气，随即师容便感觉自己身子僵住了，半分也动弹不得。
　　他暗道不好。
　　颜季满应当是不想他半途醒来，直接将他定住了。如今他假寐也相当于真睡，只能任人宰割。

　　他绝不能容忍自己任人宰割。
　　虽然在颜季满面前，他如今体内的灵气便有如滴水见江河，但依照本能，他经脉之中游走的灵气在此番情况下还是开始凝聚，渐渐汇成细流，等待着主人驱使。

　　颜季满俯身去拿师容手中的子容剑，却因为师容攥得太紧而一时未能拿开。
　　于是他将手落到师容攥着剑的手上，垂目一根一根地掰开他的手指，将剑拿走。

　　几乎能清晰察觉到颜季满指腹上的每一根指纹，师容觉着浑身寒毛直立。
　　他有些抗拒同人靠得太近，更别说肢体接触，而且此时四肢不能动，更对周身触觉更加敏锐。
　　更教他觉着心底空落的是身无寸铁——唯一的剑此刻也被拿走了。

　　他瞧不见的是，颜季满拿走了子容剑之后双眼便攀了血丝。

　　颜季满阖目，气息微定，再睁眼后单膝跪下身来，将子容剑妥善轻置于地面。
　　他咬破自己的指尖，俯身以十指连心血在子容剑周围地面开始绘制阵法，画出一个繁复而淌着血泽的解剑阵——神仙铸剑时常用些奇珍异宝镶嵌于剑内以增强剑的蕴灵，也可用解剑阵将其拆解而下。
　　需用连心血绘制此阵，可见他铸剑时用的是心头血护着那被镶嵌入剑的东西。

　　待最后一笔落成时，阵光大起。
　　连阖目不得睁眼的师容都隐隐瞧见眼前一亮。

　　颜季满跪伏在地上，眼中血丝骤盛。不过几个呼吸，血从他唇缝间淌出，顺着苍白的下颌滴在地面上，还沾染了素白的发丝。
　　他那还沾染着连心血的手指攥紧了衣袖，眸子紧紧盯着阵中央亮起的光团，呼吸禁不住有些急促。
　　师容觉着此刻分外寂静，显得颜季满的呼吸声竟然如在耳侧。

　　等到师容眼前的光暗下，那阵中央的光团也消失了个彻底，露出里头那柄子容剑。
　　它原本什么模样，如今还是什么模样。

　　颜季满阖目，面上顺着经脉隐隐浮上血纹，竟有血气逆行、走火入魔之相。
　　他伏在地上喘|息，再睁开眼时，双眼血气凌人，此时若有第三人在场目击，只怕要惊惧得两股战战——神界战神心念大乱，极有可能堕魔或是直接爆体羽化。

　　师容虽然闭目躺在榻上，也未放出神识窥探，但对于危险的敏锐还是让他察觉到，此时的颜季满极为不对劲。
　　似乎是从那光团暗下之后，那种屠天灭地的杀意便骤然升腾而起，遍布四周。

　　他听出颜季满带着子容剑起了身。
　　剑鞘被颜季满甩落，因此师容能听见他剑尖在地面划行的森森冷声。
　　那声音朝他愈近，那杀气便更铺天盖地而来，空气都凝滞起来，绞杀得人几近窒息。
　　然而，他察觉到自己如今凝聚的灵气仍然并不足以冲破颜季满随手施的定身术，遑论冲破之后还需逃走。

　　冰凉的子容剑被抵在师容颈侧，随时都可能挟裹着颜季满的怒气将他戳个对穿，带出一地血花冻在地上。

　　师容有些不甘心。或者说是，很有些不甘心。
　　颜季满为何如此，他原本并不关心，他只是恨这种受人摆布的局面，好像从前便有如此的恨意，这样的恨意绵亘他复生前后，能让他记忆几乎全失之后还能如此清晰地觉出。

　　这种恨意过于强烈，以至于他在恍惚间便喉底干涩，隐隐渗出血味儿，经脉之中的血气翻滚，凝聚的灵气也翻腾起来，叫嚣着要冲破颜季满的桎梏。
　　他下定决心要拼死一搏了。

　　颜季满原本有些沉重的呼吸停窒了几息，终在一声沉滞叹息之后，子容剑被撤开，那种木香气又蔓延开来，盖过先前的压抑与血腥气。
　　“也就祭得了一次引魂阵，罢了。”
　　师容刚要释放的灵气硬生生憋了回去，他僵直了身体，压住了喉底那口血。

　　重新被插回剑鞘的子容剑又回到他的枕边，室内木香气与血腥气倏然便一并消散了个彻底。
　　师容在被解开定身的那一瞬立时睁眼，正好瞧清楚月光下颜季满所画的阵法。仅此一瞬，那以指尖血所绘制的阵法很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翻身下床，靠着床沿坐在地上，咽下喉中血，平复呼吸。
　　手上攥着的子容剑犹如烫手山芋，却又是他唯一的武器。
　　这把剑一定有问题。

　　他从怀中掏出那本《须阅》，摁了摁额角勉力定下心神，他如今就是神魂再不定也得强迫自己静心看书。
　　颜季满今夜来过一次，应当不会再来了。
　　既然颜季满不对劲，他如今必须先熟悉神界究竟是怎么回事，再做打算。

　　如今世有四界，分别为神界、魔界、人间、冥界。
　　冥界，顾名思义，其余三界中所有的魂灵若是死后未曾消散个干净，都得去冥界走一遭。
　　而神魔二界灵气本同源，皆来自人间凡人的七情六欲。
　　凡人喜乐祥和，则神界兴盛；若凡人离乱忧惧，则魔界兴盛。
　　因此，修神之道，便是遏止凡间的离乱与不平，由此可得神力。

　　师容看着这本《须阅》在这段说明后附小字补充——万年前的凶神师容修的是杀心，用的是屠魔之法而得神力。但此道凶险，屠魔如登天，且也不知哪一日便会如他一般难守本心为天道所惩，诸位谨慎。
　　这行后头便是对神界如今诸神事迹的歌颂了，颜季满的篇幅长逾数页，他不耐地翻过这一节。

　　人间中，凡人、仙、魅、妖共存，神与魔若要下凡间，所受束缚则多如牛毛。
　　仙若修神，可有成神之日；魅若修魔，也可有成魔之日。凡人同妖，则并无离开人间的机会。
　　神界中诸神若无大事，并不会下凡间，但是凡间有魅作乱，还有妖扰人，总需要除恶之职。
　　因此，神界每一万年都会从冥府剑阵和人间中择上数百位小仙，入神界做杂役领灵丹俸禄，助其修行，又特设仙职司，派他们去人间做了任务领天地福缘。
　　如此，神界中成神的仙渐多，凡人世道又平和，神界的神力便日益增长。

　　他在在颜季满跟前可堪手无缚鸡之力，无论是想保全自身还是找回记忆，提升修行都是重要之事。等日头升起来，定要去仙职司问个清楚。
　　这行后头是对神界此举的歌功颂德，师容面无表情地翻过这一节，正好瞧见对神界内诸地的说明。
　　藏书阁——对阵法、丹药、功法、历史等有疑虑皆可查阅其中藏书。

　　他想起颜季满口中的“引魂阵”，并且，他那一眼也已经记住了颜季满连心血所绘的阵纹，若要想弄清楚子容剑究竟有什么问题，藏书阁应当非去不可了。

　　颜季满：你以为我是个仙风道骨好神尊，其实我是个疯批
--
喜欢就收藏呀，可以慢慢养肥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