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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 ...

  •   06
      出身世家,自诩家教甚严的林老爷,欲生芝兰玉树于庭阶,奈何天不遂人愿,成功教出来一帮混球。
      在我和韩熙景还没韩老爷子家古董木桌高的时候,别人家小男孩都去掀小女孩裙子,只有林老三在厕所揪小男孩唧唧。
      ——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因为我就是被揪的那个。
      那时候我甚至还没闹明白男孩和女孩牵手究竟会不会有小孩,却已经隐隐觉得林家那个小儿子性取向有问题,没成想放到今天再看,林不予居然是全家最笔直的那个。

      最先出柜的是他二姐,十八岁生日上说的,蜡烛都还没来得及吹。
      据说那天他爹破天荒丢了风度,抄起祖传的鸡毛掸子,追着林霖满屋子跑,破口大骂,昭告一家老小,谁要是敢搞同性恋,打断你们的腿。
      林老爷最后还是没能打断二姐的腿,因为林霖铁人三项成绩优异,作为业余选手还拿过市里奖牌,换言之就是跑的比她老子快。
      林霖绕着屋子兜完一圈,爬上二楼,两手一撑翻窗户跑了,临走前一边跑还不忘痛骂他爹一顿,说老顽固思想陈旧,一脚迈进二十一世纪,脑子却还留在旧社会,大清都亡了,当年扫除封建余孽怎么没把他算进去。

      林霖艺高人胆大,嗓门也不差,一圈绕下来整个别墅包括佣人都听了个彻底。这还得了,鸡毛掸子教育不了闺女,安保上场直接把警棍盾牌扛了出来,整一个防暴防恐的架势,剧目已经从教训林先生叛逆女儿改作捉拿国际要犯。
      林远侨没给她气死,还得亏那会儿林先生年轻,身体硬朗,爬五楼不费劲,换今天就不一定了。

      鸡飞狗跳一场闹完,几年过去,林霖再也没踏进家门一步。
      林先生心肠够硬,彻底断了林霖的经济来源不说,就算人跑到国外,林远侨一句话放在那,林霖势单力薄,自然处处受到打压,其间艰难不言自明。林太太去得早,逢年过节一家人吃饭,林远侨也只当没生这个女儿。

      当时我不知道这事,也不知道林毓是冒着打断腿的危险和我好上了。
      可等我真正知道了林毓家里情况,也只能装作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已经泥足深陷,没办法借口为他考虑,轻易说分手了。

      回到眼前,林不予话一出口,侍应生整个人都愣了。

      林不予打小就是个暴脾气,一言不合就能上房揭瓦,当年大院里的狗温驯得像王八,就在我以为狗咬狗只是传说,林老三发起疯来敢咬狗。
      所以林不予做出什么事情来我都不会太过惊讶。

      可惜林不予的刀没送出去,连着两天吃饭不规律,我胃病先一步犯了。

      我犯胃病看起来表面永远比实际惨烈,脸色发白,额头冒冷汗都是常有的事,以前靠着胃病不知挡了几回酒,可谓屡试不爽。直到后来一回没挡住,太久不曾摄入酒精,被半逼着喝完一回,当真把我疼到死去活来,不过因为一些原因,自那以后没人再灌我酒了。

      林不予对于我的表演明显十分配合,站起身那刻差点把椅子掀了,菜都没上一口愣是利索的付完账,拖着我直直下了楼就往车里塞。

      我道:“不用去医院。”
      林不予选择性失聪,显然没把我的话听进去,依旧我行我素照着他自己的路线开。
      我抬高了声音:“真的不用去医院,家里有胃药,主要还是昨天晚上没休息好,回去睡一觉就好。”
      林不予瞥过来一眼,没说话,伸出一只手把毛毯往我身上拉了拉。
      我又道:“医院太闹了,没法休息。”
      林不予抿了抿嘴唇:“知道了,我帮你请假,这几天就在家里呆着,哪也别去。”
      在琐碎小事方面,林小少爷倒是跟他哥差不多,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搞得这么如临大敌。
      我靠在椅子里,吞了片胃药下去,一时间有点好笑:“不问问我地址?”
      林不予只是说:“我知道的。”

      失眠熬夜的后遗症,就是这会儿开始头晕,甚至连怎么被送到家的都记不起来,迷迷糊糊带到家门口,连密码都不用输,林不予抓着我手往上一摁,指纹解锁,门就开了。

      对于引狼入室这件事,我这个做主人的还没怎么着,林狗蛋见到陌生人,冲出来就是一通狂吠,用身体把自己狗窝挡了个严严实实。
      林毓还曾调侃说,林狗蛋总以为有人要来抢它狗窝,就像他总觉得别人多看我一眼就是在觊觎他男朋友。

      只可惜这么多年了,就我所见,只有林三少不怕的狗,没有不怕林三少的狗。

      我现在好歹是个病患,没那个力气伺候林狗蛋,仰面往沙发上一躺,就像地主家的大老婆,指使林不予这个小老婆给我忙前忙后,端茶倒水。
      林不予这会儿没空收拾它,林狗蛋自己嚎了几嗓子,终于叫唤累了,察觉没人捧它的场,蔫头耷脑钻回了狗窝。

      最开始的痉挛过去,现在胃部换作一阵阵的钝痛,周遭的环境一安静,我就容易犯困,昏昏沉沉中,没由来的想起一些久远的事情。
      大学毕业刚来公司入职那会儿,总是免不得交际应酬,我酒量不好,碰上酒局一般是能推就推。我性格勉强算是随和,还有这么一张脸的加持,一般人不会太为难我,实在推不了的酒局借口胃病,几个月下来,基本没怎么沾酒。

      直到那回,一个大客户的项目顺利结束,部门经理做东,专门请我们这些新来的聚上一回餐。
      我和林毓约了晚上看电影,就和经理说晚上已经有了约,被他一句“新来的更应该懂交际,多接触些同事”给堵了回去。
      没办法只能跟林毓取消了约会,到了聚餐的时候,可能是经理觉得我下午的态度不好,变着法的劝酒,一开始顶多算是软钉子,被我拒绝了几回,也可能是他自己喝多了,总之到后面说话就不怎么好听。
      那天我红的白的轮流灌,喝到最后活像是在吞刀子,还没到家就犯了胃病。

      刚到家,林毓打电话过来,我没敢接。
      工作上人际关系的摩擦,我自认为还处理得了,要是把林毓扯进来,这事十有八/九不能善了。
      又过了五分钟,我在卫生间吐得昏天暗地之后,林毓打来了第二通电话。
      这一次,我没忍住按下了接听,听到林毓温和沉静的声音,开始我还能平静的聊两句,问他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
      林毓不疑有他,还开玩笑说古来都是重色轻友,轮到我偏偏倒了个儿,酒局办的这么热火朝天,下回要不要考虑带他这个糟糠去长长见识。
      我一边就着水吞胃药,一边在那和他胡扯乱侃,说到一半没忍住哭出声。
      林毓忽然就慌了,他就这么大半夜开车跑过来,开门进来的时候我已经烂醉如泥,弄不清今夕何夕,更别提沾了一身酒臭。
      林毓大少爷做惯了,本人还有点洁癖,从来只有别人服侍他的份,居然就不离不弃照顾了我一晚上。

      我难过不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是难过自己居然混得像个陪酒的。
      孔孟之道都说当受则受,可有些时候,给领导面子这件事,做得过了,就成了羞辱。
      我自认从小到大没什么骨气,却也受不了让人把自尊往脚下碾。

      第二天宿醉醒来,我头痛欲裂。
      林毓看我起来,什么都没说,去厨房端来一杯蜂蜜水,捧到手里的时候,发现还是温的。
      不得不说,林毓真的太了解我,不想说的事情,他甚至连提都不会提起。我们就这么保持着某种默契,让酒局的事情就此揭过。

      那天林毓给自己放了假,难得下一回厨,林大公子洗手作羹汤,场面很是温馨,但他做饭是真的差劲,烧个粥都能糊底,让我合理怀疑起高三那年他送来的饭是不是找人烧得。
      每次和林毓一提这事,他要么微笑要么不说话,害得我油嘴滑舌毫无用武之地,一点都没意思。

      很多细小的摩擦,我不想也不愿找林毓处理,因为心里清楚,林毓虽然总是露出温柔和善的那一面,骨子里却是林家一脉相承的凶戾。
      等我休假结束,回到公司,就得知了部门经理的事情。林毓连出面都不必,第二天找了几个人借着应酬灌他,硬是把那位经理喝到胃穿孔,送进了医院。
      经理出了院,回公司第一件事是找我道歉,第二件事是递辞呈。
      从那以后,再没人敢灌我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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