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人不淑》奶黄球

13、13

　　13
　　为了道路交通安全，我努力把视线从小蓝盒子上移开，目不斜视，继续开我的车。
　　我正心无旁骛着，重拾考科三的严谨端正，一辆SUV开的四平八稳，没料想转弯过了路口，撞上晚高峰，堵路上了。

　　唯一分散注意力的事情也没了，狭小的空间里，呼吸声都清晰可闻，于是沉默就显得格外尴尬。

　　我稍稍偏了点头，车内没有开灯，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林不予大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只有一个隐约的轮廓，却是抿着嘴唇，下颌线绷紧。

　　我仔细思索了一番，自己车里装着避孕套，被朋友不小心看见了，虽然尴尬，道不道德不好说，但至少不违法吧。
　　——林不予又不是什么绝世美女，让他看一眼，不算性/骚扰吧？

　　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林不予爱惜羽毛二十来年，最烦别人对他言行轻挑，某些事情上洁身自爱活像个修女，先前有个姑娘刻意了点，舞会上在他面前露个胸口，都打电话能叫保安。这么算来，今天这出已经算精神强/奸了吧。

　　这种时刻正面应对问题显然不很妥当，我只好避重就轻，转移话题：“有件事要先跟你说一声，我大概过两天就要搬走了。”
　　林不予原本靠在座椅里，闻言忽然挺直了脊背，抬高了声音：“为什么？”
　　他一转头，就和我正对上视线，黑暗中那目光却带着说不出的锐利，像是疑惑，又像是恼怒。

　　我道：“现在住的地方离公司有点远，前两天一直在准备搬家，今天刚找到合适的房子，就租下了。”
　　林不予身体往后靠了靠，和缓了语气：“在公司边上我就有公寓，你要是愿意，可以搬来和我一起住。”
　　我拒绝了他的好意：“不用了，我自己住就好，这一个星期已经很麻烦你了。”
　　林不予道：“作为回报，你可以开车送我上班。”
　　我刚想反问他平常有按时按点上班吗，林不予又补了一句：“再说还有果果呢，你能照顾得好它吗？”

　　不得不说，这一句实在戳到了我的肺管子。
　　我思考片刻，还是婉言谢绝了：“没关系，喂饱肚子不成问题，好歹养了它三年，这回也该让它长长记性，都被宠坏了。”

　　林不予盯着我看了片刻，偏过头去，不再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晚高峰的车流移动的依旧缓慢艰难，前方一片车灯璀璨，却连红绿灯的轮廓都看不分明。

　　我又把车开出去十几米，忽然边上传来一个闷闷的声音，嗓音带着点哑：“……你不想和我有牵扯，是因为林毓。”
　　明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猜测，从他口中说出，用的却是笃定的语气。

　　我不由愕然，下意识想要否认，话没出口，被一声冷笑打断。

　　林不予挑了嘴角，脸上却没多少笑意，讽刺道：“你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没想过我是他弟，分完手他就成了我哥？我们这对兄弟当的可真是便宜！”

　　我一直以为三年的相处，林毓了解我最深，没想到林不予也不遑多让，不可否认，在我心底多多少少，的确有这份考虑。

　　林不予拧了眉毛，直直盯着我，似乎被气到了，胸膛起伏，呼吸也有些加重。

　　他在等我给他一个回答，放在以前，我想和林不予交朋友，为了维持友好关系，大概会解释说是他多想了，林毓是林毓他是他。
　　可今天却忽然不想解释或伪装些什么了，扪心自问，我对林不予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那一场架上，我不止一次的想过，如果当时早点跟他摊牌，林不予或许不会气成那样——在林毓这件事上，隐瞒永远是最坏的选择。

　　我没有别的解释，只是道：“对不起。”

　　林不予愣了下。

　　他抬起手臂遮住了额头，脊背贴着靠椅，整个人瘫软下去，声音发闷，自言自语一般：“……你现在连骗我都懒得骗了。”

　　我张了张嘴，却没出声。

　　林不予忽然直起身，解开安全带，伸手就去拉车门，他力道很重，扣上门把发出不小的动静：“让我下车！”

　　车还横在马路中间呢，简直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脾气。

　　林小少不知犯了什么病，一言不合就铁了心要下车，奈何车门锁着，除非砸玻璃出去，饶是如此闹出的动静也不容小觑。
　　我拿他没办法，伸手去拉林不予，想劝他消停会儿，什么事至少等到了路边再说，刚扣上他手腕，掌心了沾一片湿润。

　　第一反应是他哭了。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林小公子今年二十四岁了，又不是四岁，好歹是个精神健全的成年人，不至于一句“我不和你玩了”就能哭到天昏地暗。

　　我打开内灯，才发现那黏腻湿润的触感是血。

　　林不予右手手心划开长长一道，皮肉外翻，掌心沾了凝固的血迹，好不容易愈合了些，因了刚才动作伤口崩裂，又出了血。

　　我看得头皮发麻，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伤的：“怎么回事？”
　　林不予整个人都陷进了椅子里，垂着眼皮，唇色有些泛白，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玻璃划到了。”

　　我车里没什么尖锐物品，而且看伤口愈合程度，应该上车前的事情了。简直不知道林小少脑子里装了些什么玩意，有那个闲工夫去药店买唇膏，就没空买个绷带碘酒给伤口消消毒吗？

　　现下车里也没有酒精，翻箱倒柜找了条手帕，让他自己裹上了。

　　林不予先是沾了点矿泉水，擦拭了伤口，又把手帕裹上，暂时算是止了血。

　　做完这一切后，他就别过脸去不再说话，完全是一副拒绝沟通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