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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迷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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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沉的人缘还是不错的,找房子那条朋友圈发出去之后,就有不少当地的同学给他介绍房子。
当然,其中也不乏有浑水摸鱼的房中介同学。
陈沉看了一下感觉都不太满意,不是太破太贵,就是离市区远交通不方便。
他思来想去,似乎只有江含提出的方案最划算,不过两个大男人像同居一样生活,总让他觉得有点别扭。
不容他多想房东就又来了电话,说是如果可以希望陈沉长期租房。
陈沉想起了今年一月冻死人的大风,果断决定去投奔江含。
陈沉月底搬过去的时候,正赶上江含周末休息,能帮他整理一下东西。
江含确实还没毕业,他在校考了研究生还做了助教,打算以后留在母校做讲师,他不太想住校,就在外边租了房。
鉴于两人都还没有能搬挺多东西的车,陈沉找了搬家公司,准备一次性把他家里的鸡零狗碎都搬过来。
在哪生活了一年,他的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还好大型家具都是房东自己的,不然他和江含得累死在楼道上。
陈沉之前被搬家公司的人坑过,没敢再让这些大哥动手,只能让江含搭把手。
两人把东西搬上楼还不能休息,陈沉在客厅整理东西,江含就给陈沉收拾房间。
陈沉把东西放好后走进卧室,江含正在给他铺床,他靠着门框看着他,忍不住感慨:“真贤惠啊。”
陈沉声音不大,他也知道江含没有听见,于是越发大胆:“像是包养了个男大学生。”
不料这时江含突然转过头:“你在说什么?”
江含确实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听到他一个人嘀嘀咕咕的,还以为他在跟自己说话。
陈沉秒怂,心虚地走过去帮忙:“没有没有,我来帮你。”
两人花了一个下午,才终于把所有东西整理好,都累得不行。
好在新时代的科技总是优点良多,他们不想做饭也不想下馆子,就窝在沙发里点外卖。
陈沉好歹送外卖也一年多了,对各大店面都有些了解,一下就解决了吃饭问题。
他俩等外卖的期间都有点饿了,恰巧江含妈妈上次来买了一袋苹果放在冰箱。
陈沉刚搬过来的时候说渴,江含让他自己去冰箱拿水的时候看到了,他踹了踹江含的脚,大爷似的指使人家去洗苹果。
江含反手拍了一把他的大腿以示报复,然后老老实实洗水果去了。
江含刚去拿苹果,家里的门铃就响了。
陈沉看了眼手机发现是外卖,立即弹起来开门,所谓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来送外卖的小哥和他还是老熟人。
这小哥叫李林木,两人几乎是一起开始做外卖这一行的,这一年里来来去去了很多人,真正的熟人就只剩下几个。
平时忙大家就会偷闲找时间小聚,说起来这哥们儿也去过陈沉之前租那房子,所以现在在这见他还挺惊讶的。
李林木:“哎呦,你这么快就搬好了?”
陈沉接过外卖,和他聊起天了:“两个人搬东西就快点。”
李林木抓住两个人这一重点词汇,飞速脑补了些奇怪的东西,他一脸我都懂的表情拍了拍陈沉的肩膀:“这么快就和女朋友同居了,你小子不错啊。”
陈沉闻言愣了一下,但此人最喜欢逗弄老实人,笑着点头称是。
两人才聊了一会,李林木就要走了,他还接别的单子不好在这多留:“你和你女朋友好好过。”
“好好好。”
不料陈沉刚准备关上门,江含的声音就从厨房传了出来:“陈总,要给您削皮切块吗?”
李林木下楼时凑巧听见一点,但他也没怀疑什么,只是觉得陈沉这女朋友的声音……挺男的。
陈沉和江含的同居生活,总体来说还是很愉快的。
只是两人的时间不太对头,江含除了周未其他都是较固定的时间,陈沉就不一样了。
他兼职骑手的时间安排很是随意,能起早就起早不能也不急,但他忙起来是真忙,很多时候会吃不上饭或是很晚下班。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各自忙碌,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真正凑一块吃饭的日子却屈指可数。
为了维护兄弟情谊,两人会挑一段时间约饭——江含提的。
可是真的忙起来哪是由人说得算,他俩本来说下午等江含下课出去吃,可陈沉下午跑单跑忘了。
等他跑完下午最后一单,骑车回去的时候才想起来。
陈沉一边上楼一边刷新消息,生怕自己漏看了江含信息 ,他到家后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隐约听见屋里有电视的声音。
江含应该还在家,陈沉心里松了一口气,于是他刚进门就开始喊人:“老江。”
家里的电视确实是开着的,不过放的是乏味的新闻频道,随之而来的还有饭菜的香味,这个从天而降的家像是无故袭来的暖流,将他连身带心都卷进去。
江含还在厨房忙着,他听见陈沉的声音随口回了句:“回来了。”
陈沉一时间有些恍惚,这样“热闹”的家他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了,自从他奶奶去世后,他也就没怎么回过河临镇了。
叔婶他们再好,也终归是组成了一个完整的家庭,他身份不尴不尬的,也不好一辈子杵在别人那里。
可是现在只有他和江含两个人,没有陌生的距离感也没有触不可及的虚无感。
他忍不住想,要是能一辈子这样就好了。
这种念头太强烈了,他像是在海水退潮时挖了个沙坑站进去,任由不停上涨的浪潮将自己掩埋。
一辈子,这是他之前想都不会想的东西。
人总是喜欢限定时间,像是给什么东西加上了期限,就能让暂时的拥有显得珍贵。
可这也是脖子缓慢勒紧的绳索,久而久之就会窒息。
估计是陈沉愣神站得太久,江含连续叫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他连忙应了一声,就听见江含说:“过来洗手吃饭。”
“好嘞!”陈沉略显殷勤的走过去,一扫刚才进门时的呆愣。
不过没关系,他喜欢这样的自由和窒息。
安华的夏天即将走到尾声,天气开始转凉,陈沉早在江含的督促下换上长袖。
安华大学又一次迎来了考试,江含身为助教自然也闲不下来,除了自己要写的论文,还要帮他的教授改一些卷子。
陈沉回家的时候发现灯没有开,他以为江含还没回来,谁知道一进门就被吓了一跳。
江含正捧着电脑窝在沙发里改卷,他听见门那边的动静就知道是陈沉回来了,本来这也没什么吓人的。
可家里黑黢黢的,只有他电脑发出的微弱亮光,他抬头看向陈沉的时候,活像是被什么不正经的鬼吸走了阳气。
陈沉立马将灯打开,然后把给江含带的饭放在桌上:“怎么不开灯啊?”
江含把为了改卷而戴的眼镜摘下来,然后在陈沉的念叨下关了电脑,他老老实实地去吃饭:“改太久忘了时间。”
这段时间的天确实黑得快,陈沉勉强接受了这个说辞,拿衣服洗澡去了。
等他洗好澡出来,桌上的快餐盒已经收拾好了,可江含却不见人影。
陈沉到处看了下,发现江含正靠在阳台抽烟,他随意用毛巾擦了头发,也往阳台走去。
阳台有风,可烟的味道还没被吹散。
陈沉察觉到江含的心情不太好,于是拍了把他的肩膀:“怎么,论文没写好让导师骂了?”
江含换了个姿势靠着,也看见陈沉还在滴水的发梢,自顾自地说:“怎么没吹干头发就过来了。”
陈沉见他答非所问,也没理会他:“还是改卷改傻了。”
江含好脾气地冲他笑了笑,当着他的面又点了一支烟:“改卷确实比较累。”
烟雾在有风的夜晚并不显眼,烟味也淡淡的,却无端的把陈沉的心牵引起来。
陈沉还是不太敢在江含面前抽烟,这是他无声的习惯,即使过了很多年。
他看着江含熟练的拿烟姿势,只剩下没由来的怅然。
现在江含也会抽了,烟还是他眼熟的牌子。
陈沉觉得他们的角色对调了,他变得跟以前的江含一样,一点都见不得对方抽烟。
江含见陈沉一直看着自己,以为他也要抽,就叼着烟把烟盒和打火机都递给了他。
他稍微一偏头,烟灰就落了下来。
两人挨得很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借着房间的灯光陈沉都能看清他的睫毛。
可他竟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劲,反而想再向前凑近一点,他语气有些帮江含抱怨的意思:“你这助教钱不多,事还不少。”
这是个很暧昧的姿势,他还没察觉到江含就退开了,他拿出嘴的烟随意将烟灰抖落:“陈总要包养我吗。”
陈沉挑了下眉,觉得他说瞎话的本事见长,他接过这茬:“也不是不行,伺候得好每月多给你点零花。”
两人都笑出了声,可笑过之后又只剩下无言的沉默。
陈沉接过他手里的烟和打火机,姿势熟练地点燃了。
这个小区与西街那边还是很不同的,西街算是安华著名的夜市一条街,平时像这个时候还是很热闹的,陈沉也不会这么早着家。
他现在和江含住在这不高不低的楼层,趴在阳台边好像就能把周围的风景看遍。
陈沉之前决定住在西街,不只是因为那客流量大,还因为它热闹。
他的奶奶是在他上大学的第二年去世的,奶奶的身体在他走之前其实有好转的现象,那时大家都很开心,还说要带奶奶出去多走走。
可世事无常,奶奶去世得太突然了。
婶婶在那天凌晨一点哭着打来电话,可除了安慰他什么都做不了。
陈沉接完电话之后没有哭,他愣了很久连大脑都一片空白,人体的防御机能似乎屏蔽掉了他过于强烈的情绪。
但他能感受到难过,无助的焦躁感让他之前抽烟的毛病又出来了。
陈沉下床摇醒了他下铺舍友,让他把白天剩下的烟给自己,被他吵醒的舍友骂了他一句半夜发疯,就把剩下的半包烟丢给了他。
他走到阳台抽烟,半夜的风很冷,打火机的火被吹灭了好几次。
陈沉只好蹲在一个角落挡风,微弱的火光再次在黑夜亮起,照红了他落泪的眼眶。
他自己也说不清这种感觉,就像当初江含走的时候,胸口闷闷的疼。
陈沉就这样干耗到六点,把舍友剩下的半包烟抽完,后来又是向导员请假又买高铁票的,忙活了好一阵才上路。
陈沉的爸妈也来了——奶奶对身边的人很好,即使钱媛和陈述离婚了,她也会为这个曾经的儿媳妇寄喜欢的特产。
他们和陈沉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两人分开后重新组建了家庭,这个儿子是他们破碎感情的见证者,自然而然也被漠视了。
这些年,钱媛和陈述较劲似的给陈沉打赡养费,却很少有关心的话。
他们也知道自己不对,释怀之后再次见面,也只剩下生硬地讨好。
那次之后,他就再也没回去。
陈沉觉得自己的前半生过得挺糟糕的,想留什么都留不住,分开的父母,之前离开的江含,离世的奶奶……
人的情感太复杂了,那些称不上是他做错的事,却无一不让他背上愧疚。
陈沉已经不再期待这种东西,他只是本能的开始逃避,逃避那些能轻易得到的一切。
所以他放弃了与专业匹配的工作,搬去了西街,做了兼职骑手。
可能放弃与得到是成正比的,他到看似混杂的西街那里又认识很多对他好的人,见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还有意想不到的重逢。
江含这里没有向阳小区那么冷,也没有西街那么热闹,却让他意外的觉得安心。
烟雾又随风而起,大约是身旁的江含又点了一支烟,呛人的烟味让他徒然回归现实。
太矫情了。
陈沉自嘲的笑了笑把手里的烟碾灭,然后夸张地伸了个懒腰向前靠在阳台边,他扭头看向江含开了莫名其妙的头。
他说:“这些年,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