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 9 章 ...
-
对面刘黑闼知道有关内二王堵着,罗成只剩拼死再战这一条路,合计来投士兵的人数,准备就绪,只等人来。
天气不错,天空晴朗,有几片云,刮着风,还不至于把风沙吹起来迷人眼,敌营一眼望不到边。
刘黑闼应声骑马出营,身后营门大开。他看看不过相距几十丈的罗成,一身银盔亮甲有些黯淡无光,手中五钩神飞枪枪尖指地,仍直了脊梁,倒还一如往日高傲模样。
“罗将军,请了!扬州一别,今终得再见。闻得将军归了唐家,只是将军向来英武才俊,倒不知如何被逼此田地。”
“个人恩怨,不劳刘将军操心。”
刘黑闼嘿嘿一笑,“本来我兵杀到无人可挡,将军一来战事则僵持不下,若非关内突生变故,我们怕不是要拔营回撤。所以我劝将军不如归了我后汉,还能给小儿一安详之地啊!”
“笑话!我罗成岂是苟且偷安之人!”罗成枪一提,眼神霎时凌厉,“何须多言!拿命来!”
言毕□□白马即撒蹄而去,身后一众也紧跟冲进营中。
刘黑闼哪料他受困几日却仍如此勇猛,十余回合下来有些支撑不住,又近瞧他脸色发白,便知是强撑至此。于是假装败退,边喊边往营中退。苏定方早就等着了,营中也早已埋伏了人手,他一听刘黑闼喊,一声“放箭!”就是箭雨漫天。
“国公!”罗平眼睛蓦然睁大,一支利箭正中罗成前胸,人晃了两晃便摔下马来。而他这一分神就被人捅了腰,也从马上摔落,艰难抬身,却见苏定方提了刀要往挣扎着起身的人身上补刀,撕心裂肺大吼出声,“国公——”
......
刘黑闼和几家反王的攻势忽然猛烈,以为唐军此时没了能打的将领好趁虚而入。
二王不由慌张,已打听到罗成杀入敌营后被乱箭射死,此时关内虽有将领自告奋勇出战,但都难以御敌,怕只有拖延时间的用处。他二人暗自合计编了一套话说罗成中了敌人埋伏,写了折子送到长安,除了要求抚慰罗成家属,还要火速派来增援,然后千方百计封锁消息,传谕街头巷尾、茶坊酒肆,不准妄议朝政,否则治以死罪。
程咬金从来都没想过会在朝堂上听到罗成的死讯,战场瞬息万变遭受重创可以理解,上次北平之事如此凶险最后不也养好了,这怎么说没就没了!那可是罗成啊,是他最喜欢最佩服的老兄弟,是他早就看作亲弟弟的可人儿啊。
话从李渊嘴里说出来,秦琼甚至一时没反应过来,宽大朝服下他身子一颤,也再听不见李渊后边的话了,耳里一片嘈杂,木然看着坐在高位的年迈帝王。下朝是程咬金把人拉走的,人出了宫门,便倒地不起。
程咬金让嫂夫人照顾好二哥,奔了越国公府中寻那剩下两骑,所得消息却与朝堂并无两样,还得知他们的首领罗平也杳无音讯。程咬金一叹,拍拍尚不知消息的罗通的小肩膀,低着头,也不再背手,跨出了府院的大门。
不过三日,秦琼本是显黄的面容倒是显了白。徐茂公深夜前来探望,就见他仍坐在床上发愣。徐茂公把了脉,知他心中有淤,只是再这般颓唐,怕也要随之而去。
“二哥心中如何想的?老兄弟拼死守关,可不是让我们这般消沉,事情到底如何,他们怕是不会如实告知我们。”
秦琼怎么不知这时节该做什么,几路反王仍在潼关虎视眈眈,而秦王还在牢中——可笑他从来心里第一位是为天下百姓安身立命,而那把他时刻放在心上的素白的人就这样翩然离去。一封折本就定了他的命,连尸首都没有,对,尸首,他得去找!
“我们去潼关。”
朝中秦琼终于同秦王出兵,潼关二王却是再也挡不住,眼看刘黑闼叫嚣再不出战就闯关。
夜里,马蹄裹布踏在地上听不见声音,敌营中灯火忽灭,圆月弯刀高高举起,锁了惊慌失措的求救,血溅沙土地。
次日,本来说要闯关的明州军却开始后撤,而李建成只打听到敌营一夜暴毙数百人。
秦琼等人终于到了紫金关,却发现问起罗成的事二王说得敷衍。徐茂公便让秦琼托病不出,程咬金则扮作老百姓外出打听。
于是有程咬金私访董家庄,终于弄清事情前前后后。回来报了秦琼,秦琼一口血终于吐出,誓要报仇。之后便是秦王领兵打退来犯,取了刘黑闼等人首级,班师回朝。秦琼众兄弟于朝为罗成喊冤,最终逼得李渊惩治二王,让秦王李世民代理朝政。
但秦琼始终难以放下。罗成尸骨未见,除了一个儿子和看护儿子的两个侍卫,其他一切与他相关的似乎全部消失不见,只留几支带血的箭镞,而他只能借此聊以慰藉,在一天天难熬的时光中,看孩童长大,和自己镜中衰颜。
罗通继承其父罗成之位,只是小小年纪便成孤独,比起同龄人成熟不少。待他大些,青燕两人便会时常带他离开京城,说是小孩子在府中太过憋闷,带其外出游历。秦琼不放心,但青燕两人的态度强硬,他也拦不住。
他们的目的地是终南山山脚的山村。
这儿有一户人家说奇怪也奇怪,因为家里没女人,弟兄俩带着一个孩子,孩子现在十来岁,已经能帮着干活。村里人家都喜欢和他们亲近,他家哥哥见谁都笑呵呵的,很温和也勤快,弟弟呢长得极标致,最开始不怎么出门,有点儿体弱,后来也是生龙活虎的,和哥哥一起下地,除了老是冷着个脸,不过这么多年,倒是亲和得多。
村里有大户不嫌弃,想提亲,觉得这俩是个高人。是啊,会舞枪,满腹经纶,弟弟呢还会吹曲子,山上还不时有个道长下来他们家做客。敢有一个人说他们是落魄世家的公子怕是都得信。只是哥俩儿无论谁来都婉言拒绝,可惜姑娘们暗送秋波,一直没回应,最后心灰意冷呀。
说这日道长骑了毛驴下山,站在他家门口,门虚掩着,于是也没再喊就进去了。
“成儿,我做饭呐,一边儿呆着去。”“怎么,还嫌我碍事啊。”
却听几声咳嗽,道长站在厨房门口,脸朝着门外。原本环抱着哥哥说笑的人脸顿时红了,赶紧推着道长出来,“哎九哥......”
“你这日子过得还真是自在啊,罗成。”谢映登抽了拂尘玩笑似得在他脸上抹过去,一脸无可奈何,“你们家罗焕呢?”
“前几天青燕他们带着通儿过来了,一早又带俩小孩儿上山玩儿去了。”
谢映登扫了眼院子,看到靠墙放着的银枪,“不是跟你说别没事儿舞刀弄枪?”
“现在农闲啊九哥,这都几年了,该没事了吧。”罗成请他往屋里坐,脸上带笑,“我哥可是要把他会的枪都教给我,再说了表哥虽然教了通儿枪法,终究不如我亲自教他。”
谢映登叹了口气,伸手去把脉,罗成想干什么,他还真拦不住,“罗松你也不管管他。”
“没事儿,省得他天天缠着我。”罗松把菜端上桌,言语中尽是温柔,“又活一次,还不让他过的自在些。”
当年罗松接到罗平密信,快马加鞭赶到前线,又凭着一杆枪带人杀出乱阵,把人带回来时人就吊着一口气。好不容易保住了命,身子虚的很,还好一点点调理才有现在这样,再想有当年的风采那是不可能了。
看着如今的罗成就在面前同罗松玩笑,悠然自得,不知怎的谢映登又想起那日罗成终于转醒。苍白病弱的人看到面前的哥哥不敢置信,用尽全力抓住罗松的衣袖,还是难以抑制红了眼眶,掉下泪。罗松把人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安慰。
恐怕只剩下罗松能让他放下一切了,也还有人能让他安心。
“不再见见秦二哥他们?我去过一次京城,他……现在状况不好。”
“......通儿现在还听我的,没有和他们提我,看他以后如何想了。呵呵,当然,希望那个时候我还活着。”
“九哥,你不是早就不管世事了。逝者如斯,不舍昼夜。早就不是当初,你能比我还不明白?该淡了的事再奢求抓住,也是徒劳。”
“罗成啊,早就死了,现在这样,挺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