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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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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不信命,因为正值大好年华,何况一个身份尊贵的王子。罗成受着万般宠爱长大,少有不如意的时候。后来年少的恣意都被血与风抹平,孤身走在长安的街上,头上是明亮的圆月,身侧是有情人携手提的花灯,看着卦摊后含笑看他的老人,他停了脚步。
“公子想算什么?”
“算……我还有几年吧。”
“小儿方出世,公子缘何这样悲观?”
“先生觉得呢?”他挑眉,嘴角的笑有些嘲讽。烛火的弧光里,路过的姑娘瞧着他的侧脸窃窃私语,无人敢上前搭话。人来人往,他跟烛光也是疏离的。
三枚铜钱落在桌子上,老人又把手揣进袖里,不紧不慢说:“你本该活到七十,可惜几件不仁不义之事砍了寿命,活不过三十。但所谓仁义,兄弟友人理念不合,常常有之,道不同不相为谋,某时便是仁至义尽,因果皆断。”
罗成一时沉默,竟也忍不住叹息,然后从怀里掏钱袋子。
老人收了碎银,用牙咬咬成色,又送了准备转身离去的人一句话,“为国为民,天下太平,便是仁义。公子,外面的灯不如府上,却是热乎的。”
白衣的年轻人提了盏荷花灯走远了。
又是一年上元,长安的夜被花灯和烟花照亮。秦琼一手拉着自己的大孩子,一手扶着脖子上的小孩子。天上少了一轮圆月,叫年岁渐长的大人看着,心里悄然爬上苦涩。
身边本该还有个人的,好穿白衣的人极其标致,抱着孩子时,周身厮杀的冷意都消散了。可惜那点冰雪,而今都化作了春水东流,不留一丝痕迹。
“秦伯伯!怀玉哥哥!快看!”脖子上的小人儿兴奋地指着人群中腾出的一块空地,地上摆了一溜烟花,有人正在引火。
烟花“嘭”的炸开,夜空被红色绿色点缀,风一吹,转瞬又是空荡。
“大人,要不要算一卦?”还是那个位置的卦摊,还是那个老者,当然,秦琼第一次见。
秦琼笑着拱手,“老人家,谢谢你,我没什么可算的。”
“世事无圆满,有得必有失,不如放下。大人,放个灯吧。”
红色的灯带着无尽的思念慢慢升起,小儿拍着手笑着,拿着烟花棒追逐嬉戏,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背上,秦琼猛地抬头,惊觉月露了面。
山脚下朴素的院落,忠心的看门狗带着道士匆匆忙忙推开柴门。房门前挂着简陋的花灯,灯光在山风里摇曳,屋里一声又一声压抑地咳着。
谢映登平复了呼吸,沉静地把手搭上罗成脉搏。“你让他着了风?”
罗松抱着罗成,替人捋顺着背,“今日十五,白天带他进了趟城,买了些东西。”
“骑马了?”
抬手止了罗松的话,罗成抓了谢映登的小臂,勉力笑了笑,“九哥,怨我。”
“你啊……”谢映登叹口气,“总是自找苦吃。”
银针旋入穴位,再一一抽出,罗成紧皱着眉终于一口黑血吐出,而后软软地靠在罗松怀里。罗松给他擦了嘴角的血,把衣服给他捂好,又忍不住摸摸他消瘦的脸,也深深叹口气。
“哥,你们都怎么了。”罗成倒还想逗个趣,“今日上元,观里香火可旺?”
“旺。”谢映登把银针在火上烤着,“我本来专意叫人留了几束烟花给你。你何时能叫罗松省些心?上次你陡然晕过去,若不是罗松逼问,我哪知道你那时在牢里受了什么罪,竟是落了病根。罗松这般费尽心思养你,你也好好珍惜。”
许是火烧得旺,或是怀里暖,罗成耳根竟有些红,“莫说了九哥。”
谢映登把罗松叫出门,交代些事就告辞上了山。罗松去看了看偏房还好好睡着的儿子,把院里的花灯拿进了屋,换了新蜡烛,放在桌上。他轻轻在床边坐了,看罗成侧着脸,这一小会儿功夫已入了梦。他就那样定定坐着,天色渐渐亮了,偶一低头,瞧见罗成眼角挂了浅浅的泪痕。想替他擦了,甫一伸手,他却醒了。
“哥……”
“在。”
罗成眼里有些迷蒙,“我梦见飞来一盏孔明灯……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瞎说什么。”罗松低头碰了碰他的额头,“那是有人惦记你呢。得好好活着。”
“哥——”这一声叫得有些缱绻,罗成眯了眼睛,从衾被下伸了手,寻了罗松温热的手松松牵着,“不是有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