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之王》北野陵

45、45.求救，理智与情感

　　“等他们经过右前方的死胡同时，就立即执行抓捕行动。”维达见时机已到，果断下令。
　　现在是下午四点多，时间不早不晚，前后一百米的巷道内几乎没有行人。附近几栋旧居民楼，恰好背对着那段死胡同，倘若错过这里，前面怕是找不到更好的地理优势了。
　　为消除道德障碍，这一路上已经做足了心理建设，可事到临头，洛岚和卡尔仍然有一瞬间的迟疑。
　　对普通人来说，这一瞬间的迟疑或许不算什么，但对于ADA执行官而言，却是生死攸关的大事。如果他们不能跨越这层心理障碍，将来就无法成为一名真正的执行官。
　　要知道，阿蒂斐斯的速度是人类的数倍、甚至数十倍。假如与阿蒂斐斯交锋时，有一瞬间的迟疑，将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乃至付出生命的代价。因此，杀伐果决的魄力，是每个ADA执行官必不可少的素质。
　　作为上司，维达可以体谅新人经验不足，却无法容忍他们犹豫不决。
　　于是维达沉着脸道：“记住，他们只是阿蒂斐斯！”
　　并非他冷酷无情，而是他们背负着特殊使命。立场坚定，是军人最基本的职业操守。不能一边享受着帝国军人的最高荣耀和待遇，一边又辜负政府的信任。
　　洛岚和卡尔被长官训斥了一顿，立马收敛心神，严肃以对。这两个小孩儿可不是贝拉城那些成年阿蒂斐斯，说容易对付也容易，说难也难，克服心理障碍是关键。
　　此时维达已经率先出击，洛岚和卡尔来不及多想，训练有素地紧随其后。
　　阿蒂斐斯就算年龄再小也是阿蒂斐斯，感官比常人敏锐，铃兰一看到几个陌生人急速朝他们围堵而来，就本能地意识到了危险。
　　去路已被拦截，身后只有死胡同，此时他们已经无路可逃。无论心中如何害怕，铃兰第一反应仍是站出来挡在岚月跟前。
　　“汪汪汪……汪汪汪……”
　　连那只短毛宠物狗也英勇地跑出来维护自己的小主人，冲着那三个“凶神恶煞”的陌生人汪汪直叫。
　　岚月虽然年幼，却已经从骤然紧绷的气氛中察觉到了危机。他躲在铃兰身后，小手紧紧地抓着铃兰的衣服，很乖巧地没有哭闹，只是小脸一片煞白。
　　“你们是谁？”铃兰壮起胆子问道。
　　周围没有可求助的人，他意识到自己是年幼的弟弟唯一的依靠，所有的恐惧瞬间就化为了勇气。
　　“抓你们的人。”维达面无表情地说。
　　时间有限，他本不想废话，可面对着两个强作镇定的稚嫩的幼童，维达内心也无法做到毫无波澜，不由自主地回应孩子的质问。然后就开始后悔自己多此一举，脸色愈发冷酷起来，不停地提醒自己：那是阿蒂斐斯、那是阿蒂斐斯、那是阿蒂斐斯……
　　维达暗暗决定：既然无法违背自己的使命，不如索性封闭情感，以免情绪干扰了行动。
　　然而，他却不知，自己的部属内心又是另一番感触。
　　此时的洛岚和卡尔，竟莫名地希望这段毫无意义的对话能够再延长一点、再延长一点……因为他们仍然过不了情感这关，有些下不了手。
　　“我们没做过任何坏事，你为什么要抓我们？”铃兰试图理论。
　　九岁的孩子已经懂得了一点基本的是非观，为了保护自己和弟弟的安全，他拼着微弱的力量据理力争。然而他涉世未深，根本不知道世间还有强权一说，也不明白道德与立场之间，还横隔着一道无法跨越的鸿沟。
　　维达被问得无言以对，但一时语塞过后，很快就恢复了理智，坚定立场、狠心冷面地说道：“生为阿蒂斐斯就是你们的罪过。”
　　闻言，铃兰立马警惕起来。这时他已经意识到，那三个陌生人的身份，一定是阿蒂斐斯的天敌——ADA执行官无疑了。
　　岚月还小，什么都不知道。但铃兰却早已在帝国生物技术研发中心的实验室里经过了残酷的洗礼，深知ADA执行官之于阿蒂斐斯，是鹰和蛇般的关系，尤其对于他们这些年幼且还未变异的阿蒂斐斯来说，是十分可怕的存在。
　　天敌之间是没道理可言的，铃兰显然已经明白，他们还没有骤生能力，和寻常孩子无异，所以呼救是唯一的生路。幸亏离这不远的地方，就是阿蒂斐斯和人类混居的区域，附近的阿蒂斐斯听到呼救一定会赶来相助。
　　于是，铃兰果断大声呼喊：“救命——救命——ADA执行官来了——”
　　紧接着，铃兰转身抱起岚月就往死胡同里跑。明知后路已被堵死，但从路口到胡同尽头，大约还有三十米的距离。如果不跑的话，他们马上就会被抓住，往里跑至少还能拖延一两秒钟。别小看这一两秒钟，凭着阿蒂斐斯的飞行速度，哪怕一两秒钟也能为他们多争取一分生存的希望。
　　“汪汪汪……汪汪汪……”
　　那只短毛宠物狗十分忠心，它没有跟着主人跑，反而勇敢留下来断后，不停地冲着那几个危险的陌生人狺狺狂吠，力图威吓敌人，为小主人争取时间。
　　见状，维达心中警铃大震。但他好歹是个成年人，惊慌之下也未失理智，下一秒钟就通过手持终端机发出了求援信号。
　　要知道，阿蒂斐斯能够听见方圆数公里内的声音，这孩子一呼救，附近的阿蒂斐斯必然会聚集而来。苏明克是恶魔之门的地盘，假如动静闹大，届时可不是他一个三等执行官和两只菜鸟可以应付得了的，所以求援势在必行。
　　他只恨自己一时心软，回答了两个毫无意义的问题，结果生生错过了最有利的抓捕时机，让那警觉的孩子一语捅破了ADA执行官的身份，致使本该隐秘的行动冷不防地公开化，令他后悔不迭。
　　现在除了加紧动作以外，别无他法。对付两个幼童，兴许会因为一时恻隐而错失良机，但对付一条挡路的狗，却无需考虑太多。
　　于是维达毫不犹豫地从身上抽出一把微型生物武器，朝汪汪直叫的宠物狗射了一弹。用对付阿蒂斐斯的生物弹来对付一条狗，效果立竿见影。
　　短毛狗一倒下，周围仿佛有一瞬间的死寂，然后胡同里就传出“哇——”的一声大哭。
　　岚月被铃兰抱着往里跑，可眼睛却是一直冲着外面的路口，自然就目睹了整个过程。
　　小小年纪的他，还分不清人与狗的尊卑贵贱，只知道那是自幼陪他一起长大、一起玩耍的小伙伴，和父母兄弟无异。如今这小伙伴突然被几个不知从哪跑出来的陌生人打伤了，这不啻于平地起雷。
　　岚月吓得呆了一秒，只见那倒地的小伙伴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正可怜兮兮地望着他，似乎在无声地向他求救，无助的岚月霎时就大哭起来。
　　铃兰毕竟比岚月大六岁，已经懂得了轻重取舍，尽管他也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却丝毫不敢回头，只顾拼命地往前跑，生怕耽搁了一秒。
　　在关键时刻，洛岚和卡尔已无暇悲天悯人。周围尽是民居，胡同里人哭狗叫地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如果不能在阿蒂斐斯赶来之前完成任务，后果可想而知。作为一名训练有素的ADA执行官，他们必须同心协力地度过这次危机。
　　于是两人不谋而合地与维达一起，迅速朝孩子们围拢而去……
　　尽管方才因为宠物狗形同虚设的阻挠、耽搁了他们几秒钟，但成年人的脚步要比孩子快得多。更何况，一个不足十岁的孩子抱着个三岁的孩子能跑多快？
　　毫无意外地，三个ADA执行官很快就抓住了这两个孩子。
　　然而，当他们刚跑出这仅仅三十米深的死胡同时，就在路口被截住了。
　　卡尔只觉眼前白光一闪，怀中的孩子就消失了。
　　几步之外的洛岚却看得清楚，那是一道从空中俯冲而下的身影，他直觉危险，本想警告卡尔一声，奈何对方速度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卡尔怀中那个三岁的孩子就被抢走了。
　　卡尔被撞了个趔趄，洛岚有心扶他一把，无奈自己手中还抱着个九岁大的孩子。这孩子挣扎得厉害，他自顾不暇，只得把希望寄托在维达身上。
　　维达毕竟是有了一定实战经验的三等执行官，很快就做出了反应，一枚生物弹急速朝那个阿蒂斐斯射去……
　　这个阿蒂斐斯不是别人，正是孩子的其中一个父亲——乙羽.修。
　　修的能力在阿蒂斐斯当中不算特别突出，只是中等水平，如果用ADA罗列的标准来概括的话，应该属于B+级，对付几个三等执行官绰绰有余。
　　可问题是，对方手中还有一个人质。
　　修不敢轻举妄动，但也不能坐以待毙。他无法预知附近还有多少个ADA执行官，所以现在是谁反应更快，谁就能夺得先机。
　　修凭着风声躲过了维达射来的一枚生物弹，为避免孩子被自己连累，他不得不先把岚月放在死胡同尽头的墙角下，这样至少能保证孩子背后是安全的，然后才折回来救铃兰。因为他知道，伊利亚德很快就会赶来。
　　假如修没有覆面的话，兴许洛岚和卡尔还能想起数年前他们曾有过一面之缘。可惜跟ADA执行官交战时，阿蒂斐斯不会轻易暴露面容，除非是像索罗、拉贵尔或者尤杜拉那样强大到令帝国政府也忌惮的存在。
　　因此，洛岚和卡尔此时还不知道，他们即将面临的是怎样猛烈的心理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