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曜之王》北野陵

36、36.幻灭，现实与梦想的差距

　　“武器就先搁酒店吧，今天我们要去的地方不宜携带兵器。”奥尼教官说。
　　“万一发生冲突怎么办？”卡尔有点担心，不，他担心的不是冲突本身，而是觉得身为执行官，若不扛点武器出门，如何彰显他的帅气？
　　“都机灵点，我们只有三个人，情况不对马上就跑。”
　　身为一等执行官，ADA金字塔上的那个尖尖儿，他竟然不羞不臊地说出如此没出息的话，这跟想象中不太一样啊？他不是应该雄赳赳气昂昂地说“走，我们去大干一场！”这种英雄气满满的豪言壮语吗？
　　原本热血沸腾准备大展身手的卡尔，顿时如冷水浇头，一下子蔫儿了，带着一脸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沮丧，仍在做最后的垂死挣扎：“没带武器就出场，效果是不是有点太平庸了？”
　　洛岚熟知搭档的中二禀性，不由笑道：“你电影看多了吧？”
　　“醒醒吧，少年！”奥尼教官伸出两根手指，在卡尔脑门上用力弹了一下，“像你这种不自量力的弱鸡，要在电视剧里最多也活不过第一集，搁电影里就更短了，恐怕观众连爆米花都没来得及入口，你就嗝屁了，脸都记不住。”
　　洛岚忍俊不禁地推着卡尔出门：“你在想什么呢？我们的任务是掩饰身份、刺探敌情，你想要多轰烈的出场方式？”
　　“天真！”奥尼教官头也不回地嘲笑，“你以为阿蒂斐斯都是泥捏的吗？”

　　贝拉城，俗称赌城。
　　它是一座小城，但名声一点也不小，是帝国最富裕的城市之一，位于苏明克的东北角，主要经济支柱产业为□□业。
　　他们这趟任务的目的地，正是贝拉赌城。
　　赌城由三大建筑群构成，涵盖了赌场、酒店、浴场等休闲娱乐设施。
　　“女王尤杜拉”是盘踞于贝拉城的一个阿蒂斐斯非法组织，据ADA调查部提供的消息，贝拉城主很可能与阿蒂斐斯勾结，并且常年偷税受贿。
　　他们的任务是探清女王尤杜拉的真正实力，以便返回帝都拟定作战计划。
　　像这种直接深入敌营的调查任务，稍有疏忽就可能与阿蒂斐斯发生正面冲突，具有很高的危险性，仅凭调查部薄弱的战斗力是很难独立完成任务的。
　　在特殊情况下，有时调查部只能提供一些外围消息，而这些外围消息通常不足以拟定一个相对较为完善的作战计划。因此，就需要执行官冒险进行深入刺探。
　　女王尤杜拉的巢穴就设在赌城内，目前还不清楚他们的主体成员数量，以及大体的能力级别。
　　奥尼带着洛岚和卡尔，乔装成游客混入赌场。
　　不知道会不会直接对上阿蒂斐斯，洛岚心里有些忐忑，同时还夹带着一点点隐秘的期待与兴奋，总觉得自己终于距离天野的消息又近了一步，这种莫名的直觉也不知从何而来。
　　赌场内人声鼎沸，形形色色的俊男与打扮性感的美女，来来回回地穿梭，让人眼花缭乱。
　　“教官，上头给咱们赌资吗？”卡尔兴致勃勃地四处环顾，很快就潜移默化地入了戏。
　　“唔，想玩就玩几把吧，不过别忘了任务，留意托马斯的行踪，调查部提供的时间线索都记住了吗？”奥尼提醒道。
　　“记住了！”两人下意识地立正回答，差点就行军礼了，看来AMC四年的严酷训练果然已经深入灵魂，军人气质大概是难以掩饰了。
　　“小心点，这里到处都是监控，你们的战术追踪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奥尼眼疾手快地给他们一人一拳，迅速击溃了差点凝固的军姿，及时避免了跟踪对象还未出现、自己就暴露了身份的危险。
　　托马斯.费利蒙是贝拉城的城主，根据调查部提供的线索，每隔一段时日，他就会规律性地来赌场转一圈，期间很可能与阿蒂斐斯接触。因此他们必须把握时机，顺着托马斯这条线索，摸清女王尤杜拉的底细。
　　但谁也不确定托马斯今天一定会来，如果等不到，明天还得来盯梢。若是托马斯来了，而他们却错过了时机，就得在这里耗上一段时间，所以必须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一心N用才行。
　　洛岚对这趟任务很上心，一直不敢大意，不仅仅因为这是他的第一个正式任务、或者ADA执行官的使命感所致。而是因为，一切他认为可能与天野丝缕相关的事情，都能虏获他的心神，令他心无旁骛。
　　卡尔也许是个自带幸运外挂的宠儿，从进入赌场开始的两个多小时里，他就没有输过一回，估计连他们三人今天的食宿费都一块儿给挣回来了。
　　可能又是沾了幸运儿的光，在赌场里守候三个多小时之后，托马斯终于出现了！
　　手持终端机震了震，洛岚低头一看，是奥尼教官的短信，内容只有一个字：走。
　　他赶紧拍拍卡尔的肩膀，用眼神示意他目标出现了，旋即两人根据手持终端机的导航，顺利地寻到奥尼教官所在之处。
　　“走！”未等他们靠近，奥尼教官转身就走，两人急忙跟上。
　　“教官，赢来的钱归我们所有吗？还是要上缴？”卡尔还沉浸在丰收的余韵中，疾步追上前问道。
　　“你赢了多少？”奥尼教官问。
　　“大概翻了十几倍吧……”卡尔不太确定，刚才走得太急，他还没数呢。
　　“行啊，”奥尼教官愉快地说，“见者有份。”
　　收获意外之财的欣喜，陡然冲淡了探入敌营的紧张感，他们心里都不觉一松，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托马斯上楼了，跟紧点，高层是酒店，廊道复杂，别让他走丢了。”奥尼提醒道。
　　三人一路跟着托马斯上了二十八层，在一个拐角处，奥尼突然停下脚步，伸手往后拦住他们：“等等，是阿蒂斐斯……”
　　闻言，洛岚和卡尔倏地止步，心头顿时涌起一股紧张感。这是他们第一次撞见阿蒂斐斯，当然，也许刚才在一楼赌场已经偶遇过也说不定，只是他们认不出来罢了。但奥尼教官很有经验，他几乎一眼就能辨认出阿蒂斐斯。
　　好在这层还有不少住客进进出出，他们几人站在拐角到也不显得太突兀。
　　这时，托马斯在一间客房边止步，正跟门前的阿蒂斐斯说着什么。可惜距离有点远，根本听不清他们的对话，就见托马斯一副奴颜婢膝的样子，着实令人惊讶。
　　“那个阿蒂斐斯来头很大么？”卡尔低声问道。
　　“不，大概只是个守门的，真正有来头的应该在屋里。”奥尼若有所思地说，“我有些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跟踪得太顺利了。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人，我们不能贸然行动，以免落入陷阱。”
　　“那现在该怎么办？要不等托马斯离开赌场之后，我们再去逮住他拷问一番，看看能不能榨出点内幕？”卡尔提议道。
　　“恐怕不行，托马斯应该是不会背叛尤杜拉的。而且，一旦动了他就会打草惊蛇，别忘了我们的主要目标是阿蒂斐斯。”奥尼果断摇头。
　　洛岚不觉皱了皱眉头：“托马斯好歹也是一介城主，怎么这么没骨气？”
　　“就是，只是见个看门的，他就一副奴才相了。”卡尔附和道。
　　“呵，就算是个看门的，那也是货真价实的阿蒂斐斯，动动手指头就能轻轻松松地碾死托马斯。”奥尼笑着笑着，不觉流露出了深思的神色，“而且，托马斯表现出来的并非一般意义上的奴性，他对女王尤杜拉应该是心怀敬意的……”
　　“怎么说？”卡尔好奇道，洛岚也不禁疑惑地看向奥尼教官。
　　这时托马斯已经进屋了，奥尼索性收回视线，示意他们稍微离远点，避开可能的监控，然后才慢慢解释起来：“早年，贝拉不过是个资源匮乏、贫困潦倒小城，可不是你们现在看到的这幅辉煌奢靡的盛景。自十年前尤杜拉来到这里开始，才发生转变的……”
　　尤杜拉是阿蒂斐斯组织“女王尤杜拉”的首领。
　　十年前，她偶然路过此地，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贝拉，这名称与我的美貌很相配嘛。”
　　此后，默默无闻的贝拉城，就成了女王尤杜拉的地盘。
　　那时的托马斯.费利蒙还是个骨瘦形销、终日劳累奔波、活得跟努力想要带领全村发家致富的贫困村村长似的城主。奈何贝拉实在贫瘠，不能为帝都提供任何有利资源，连政府都不愿浪费财力扶持，任由它自生自灭。
　　就在托马斯最落魄绝望的时候，他遇见了尤杜拉。
　　“你想要钱吗？”尤杜拉问他。
　　托马斯用力地点点头，眼里充满了极度的渴望。
　　“那以后就做我的奴隶，听我的话。”尤杜拉倨傲地扬着下巴，举鞭子指着他说。
　　于是，托马斯牢牢地攥住了这根对他来说、犹如世界末日里的最后一根稻草。
　　毫无疑问，尤杜拉是个天才，不，应该说所有的阿蒂斐斯皆是天赋异禀。
　　她教托马斯认清环境，接受现实，别再费劲种地了，种不出什么的。他应该因地制宜、制定合理的经济策略。
　　贝拉贫困，地域狭窄，资源匮乏，既无法发展农业，也难以发展工业，是以尤杜拉给托马斯指了一条明路——□□业！
　　于是在尤杜拉的帮助下，托马斯一步一步地将贝拉从一个贫困潦倒、乏人问津的弹丸之地，发展成了如今这座辉煌奢靡、日进斗金的城市，同时解决了本地居民的就业问题。
　　与其说这是城主托马斯的努力，不如说是尤杜拉的功劳，是尤杜拉塑造了贝拉城今日的经济形态。她用短短数年时间，让一个贫困的小破城、跃居为帝国最富裕的城市之一。
　　早年，由于无利可图，帝国政府全然不顾贝拉的死活，任由它自生自灭。但自贝拉富裕之后，每年向政府缴纳的高额税金，渐渐引起了多方的觊觎，帝国政府才将贝拉看得越来越紧。
　　自从发现贝拉城主可能与阿蒂斐斯勾结之后，贵族各大派系都沸腾了，仿佛终于抓住了托马斯的小辫子。他们千方百计地想要将托马斯拽下台、换自己人上位、把富裕的贝拉城据为己有，并为此明争暗斗。
　　但女王尤杜拉在此盘踞多年、根深蒂固，托马斯一直受尤杜拉的暗中保护，偷税受贿什么的根本抓不到证据，并不是政府想撤换城主就能撤换的。
　　因此，政府索性将矛头转向阿蒂斐斯，只要干掉阿蒂斐斯，贝拉城的财富自然就回归帝国政府的怀抱了。届时托马斯将失去庇护，想怎么揉捏都行。

　　听完奥尼教官的讲述，洛岚和卡尔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明明是来当英雄的，结果发现自己还不如狗熊。
　　“我怎么突然觉得，我们好像电影里的大反派一样？”卡尔为人单纯，心直口快。
　　“呵呵，”奥尼教官倒是不生气，只笑道，“这没什么对错可言，就好比一场拔河比赛，帝国政府和阿蒂斐斯各执一端，谁力气大，谁就能赢取正义的胜利。”
　　洛岚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论调，奥尼教官果然别具一格！
　　他不像多数政府官员那样，对阿蒂斐斯怀有偏激的敌意。自参加任务以来，洛岚还没听他说过一句带有偏见的话、或者任何消极的批判。他总是心平气和地就事论事，以日常对话的形式、不偏不倚地阐述自己的观点，口吻轻松得就好像在说“今日天真蓝啊”，绝不会让你觉得他在说教。
　　这种交流方式，使人很容易接受他的观点，并潜移默化地受到他的影响，顺着抬头望望天，也跟着感叹“是啊，这天真蓝！”。
　　此时此刻，洛岚深有体会，因而也由衷地感谢他。最起码这样的教官不会让他和卡尔今后走向极端，也能学会从另一个角度看待问题，行事不至于太偏激武断。
　　“听好了，我们的任务只是‘试刀’，试探一下女王尤杜拉这把刀有多锋利而已，没必要跟阿蒂斐斯硬碰硬，稍后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冲动，一切小心为上，否则没命返回帝都。”
　　洛岚思绪回笼，发现奥尼教官仿佛有所预感似的、神色间多了些凝重之色，遂他好奇地问：“尤杜拉很厉害吗？”
　　奥尼教官回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地透着微不可察的慎重：“尤杜拉的级别属于A+，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