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捡到尸体怎么破》发霉狐狸

3、第 3 章

　　出檐，飞落下雨水，搅碎了青石缸里盛着的一汪碧空。石缸里的水满了又溢，青苔沿着缸脚慢慢攀爬，像是一层绒衣。
　　仲夏，一连下了半个月的雨，估计这里是一个傍山的小村子，天气倒不很闷热。也没有各种聒噪的虫鸣，只有雨水漫耳，和尖锐凄厉的笑声，山谷里的鸮声被风吹着回荡。
　　但这一切都不能影响自闭的柏野少年奋苦读书！柏野出来走江湖时可以说是一穷二白，因从小视钱财为身外之物，所以他一直很穷…身上除了剑和干粮，只剩几本杂书，文笔粗糙精简，是清坊街的流浪剑客自己写的。柏野长歪了的世界观，此人功不可没，柏野家里床底下的暗格里还有此人送不出去的书，大多都字迹潦草涂遢，故事光怪陆离，前后不着调，唯有从小深受其害的柏野能够一直孜孜不倦…
　　半个月来柏野一直深宅家中，将几本杂书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偶尔坐到廊前看看雨，会有村民路过，咧开血肉模糊的嘴笑着跟他打招呼，柏野只好笑着回礼，然后步伐僵硬地回屋捧起书苦读。
　　雨还没有停，那个人就回来了，雨水冲刷着他走过的地方，血将土染成黑色。血腥味在他走进院子时，就漫进了屋里。
　　“你回来啦。”桌边的少年抬头看着他，眼睛染着烛火的颜色。
　　他推开门时，一道闪电在他的背后炸起，风挟裹着雨水和他身上的腥臭味灌进来，油灯被扑灭了。
　　黑暗里，只能看见那双血红色的眸子像是两轮月色。
　　那些鬼魂般的笑声此时都安静下来，只有雨声敲击着青瓦，淅淅索索地落在草里。
　　那人重重的倒了下去，很多天都没有醒。
　　雨停了。
　　那人的伤口像是被凌迟了一样细密，还有一些骨肉像是被什么啃食了一般狰狞地绞在一起，没有温度，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地躺在床上。
　　但柏野觉得他不会死，当他站在门口的那一刻，柏野就这么觉得，甚至他以为会死的是自己。
　　按耐住补刀的想法，柏野带上令牌走出了院子到村里四处转转。
　　村里一如往常，村民们该晒被子的晒被子，该种地的种地。
　　一群大娘坐在村中央的一颗大榕树下带孩子，手里做着孩子的新衣服。
　　一位大娘热情地拉住他的手，拉着他坐下来，“你就是右护法带回来的那个吧？模样看着真好吃…唉，不是，真好看。”周围的几个大娘也围坐过来，你拉一下，我摸一下地变着花样地夸。
　　柏野寒毛都被摸炸起来了，出现最多的词就是开口第一句说露嘴的“好吃”，甚至有个大娘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口水。
　　“我把我家小禾给你做童养媳吧！”一个大娘语出惊人， “人又好看又有耐心，脾气也好…”大娘“咯咯咯”地掩着嘴唇笑。
　　柏野也只好陪着笑，笑得自己牙疼。
　　大娘将一个水灵的丫头抱过来。小姑娘扎着两个小发髻，穿着鹅黄的薄衫，如果不是一口尖牙，熊抱着啃着一根骨头的话，倒是个漂亮的小女孩。
　　小姑娘伸着手要柏野抱，骨头掉到了地上，嘴里哼哼唧唧地撒着娇。
　　柏野伸出手时，那小姑娘猛地抱住柏野的手，狠狠地咬了下去。还好她娘及时掐住了她的脖子给拽了回来…
　　小姑娘不甘地瞪了柏野一眼，然后抱住娘的脖子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大娘哄着女儿，歉意的对柏野笑了笑：“哎呀，吓着了吧，我家小禾很乖的其实。你忙你的去吧，这小孩子还要哭一阵…”
　　柏野告别了大娘，继续四处闲逛。
　　这里的人家门前大多用竹篱笆圈了一个小院子，翻出一块菜地，搭一个竹架，瓜藤缠上去，青绿的叶子水汽充盈，在风里微微摇曳着，黄色的丝瓜花里歇着蜜蜂，还有一种淡紫色小只的蝴蝶在西瓜地里飞，在瓜叶和瓜藤间轻巧的穿过去，有时会落在一片阴影里歇息。
　　翠绿的丝瓜卧在绿毯里，油亮亮的西瓜敞着肚皮晒着太阳，西红柿饱满地垂着，像是一串串红灯笼…
　　一路走过去，把柏野看馋了…
　　一个大伯在院子里给菜浇水，柏野定定地站在那里，装作在欣赏那口青皮冬瓜，思索着怎么开口。
　　“大伯啊，那什么，你种的菜看起来好好吃，”柏野生涩地说，不动声色地将口水咽了下去。
　　‘啊？’大伯有些蒙地直起腰，“你要是想吃就自己摘吧，篮子在墙角那里。”
　　“谢谢大伯！”
　　柏野辛勤地摘了小半箩筐的蔬果，鬼迷心窍地又转回了那口冬瓜面前。
　　“那口瓜你要是喜欢就抱回去吧。”大伯憨厚地说。
　　“谢谢大伯！”
　　柏野开心地抱着瓜提着篮子回家了，把篮子还给了大伯后就开始做饭，半个多月没有吃到蔬菜的柏野煮了一份西红柿丝瓜肉汤，凉拌了一份西红柿西瓜，味道怪异却很好吃。
　　好吃到柏野全然忘了自己出去打探是为了逃出去…
　　右护法今天也没有醒，还是没有什么温度的“三无”状态。柏野把他搬出了屋子放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晒太阳，把被子盖在了右护法身上顺便晒被子。
　　柏野向大伯借了农具，在自家院子的空地上开辟小菜园，种上大概秋天能收获的蔬菜，村民路过跟他打招呼，他也能很开心地回应。
　　果然，劳动使人快乐呐，从深宅生活解放的柏野想。
　　一忙就忙到了晚上，院子里的土还没有筛完，太阳就下山了。
　　柏野将东西都收进了屋子，将农具上的泥土刮掉，擦干净，整齐的放在了厨房里。
　　尽管右护法基本不像一个活人，但是长期得不到护理，味道还是变得有些难闻。
　　柏野烧了洗澡水，和大娘送给他的香料一并煮的，将右护法泡进去，散开的乌发像是柔顺的水草。
　　柏野用手指一缕缕梳洗着那人的长发，发丝穿过指间，如水蛇一般。
　　苍白的皮肤上虬结着伤疤，狰狞的写着自己的名字：剑伤，烧伤，淬毒...骨位倒是没有长偏。
　　柏野将瓷器一般的右护法捞出来擦干，放进床铺的里面合上被子。然后烧了一点热水随意洗刷了一下就上床睡觉，将外衣盖在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