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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出城 ...

  •   黎明,苍穹泛出鱼肚白,天上的月儿还未下去,整个苏州城笼罩在一片薄薄的雾气中,士兵们刚刚将城门推开,揉着惺忪的睡眼,杵着长矛懒懒的倚靠城门,仿佛只有此刻的放松才可以让他们偶尔打起几个哈欠。
      路上偶尔有几个早起卖菜的老者,背着竹筐三三两两的从我们身旁经过,他们时不时朝我们看一眼,都透着一种新奇又有趣的表情。
      “严世蕃,你能不能好好走。”我掐了一把他,小声念道。
      他冷冷一眼瞥过来,“你行你上啊,我告诉你待会要是出不了城,你给我等着。”
      我掩嘴偷笑,即使再过个百八十年,也许都不会有人想象出明代大奸臣严世蕃穿着女装的形象。
      “不许笑了!”严公子很生气,那用头巾包着的脸颊此刻被气得鼓鼓的,整个身躯又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包了个严实,已然一副地地道道的农村妇女形象。
      虽然已经被严公子厉声厉色的警告了无数遍,但还是控制不住我内心想笑的冲动。
      回想一个时辰前的情形,自从我凭着一把杀猪刀赶走了刺客后,似乎立马发掘了这幅身体的更多潜能,比如说力气大。
      赶在严公子的血流光前,我们幸运的找到了解决方法。在打更声过去后,昏暗的光线里有一个男人从农家的后门里偷偷跑了出来,前来相送的女人忸怩作态,衣衫不整,不用想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于是我和严世蕃一前一后堵住了这两个倒霉蛋,接着我一手一个劈下,两人很顺利的倒了下去。
      “我们这算不算做贼?”我从女人家里翻箱倒柜的找出了一瓶金疮药,给严世蕃洒上药粉,又严严实实的包扎了几圈。
      “通缉犯都做了,还在乎这点。”他不以为然的说道。
      “也是。”我赞同的点头,“待会天一亮,我们把衣服换了,方便出城。”
      “好。”他没有察觉什么不对劲。
      之后,我很快将地上两个人的衣服扒了下来,我迅速套起男人的衣服,然后将剩下的那一套衣服扔给他。
      “你,这什么意思?”严世蕃脸色都青了。
      “什么什么意思,这女人是个寡妇,家里没男人的衣物,你就凑合吧。”我抬眼看了他一下,系着衣带说道。
      “那凭什么你不穿女人的衣服?”
      我笑笑:“那怎么可能,我是锦衣卫指挥使,这要传出去以后还怎么混。”
      虽然我借着原主的身体,一直都武功不行,智商不行的混日子,但再怎么说也不能把原主的脸给丢光了。
      “你要面子,我就不要面子?”
      “可是你想想你都受伤了,扮成女人不是才更能掩人耳目嘛,再说谁能想到两个钦差会扮成一男一女离开。”
      我又朝他安抚的笑笑,“没事的,待会我帮你包紧了,保管你爹都认不出你来。”
      哪知严公子真的来了脾气,将衣服一甩生气道:“说起受伤,陆炳,你摸着良心想想,这一个晚上我是怎么折腾成这样的,墙上摔下来是我替你挡的,刺客挨刀子也是我替你挡的,我不管,士可杀不可辱,我是绝对不穿这女人的衣服!”
      我一看严世蕃这是真和我耍性子了,我也没辙,干脆一屁股坐在炕上,“行吧,你要不穿就算了,咱俩都别走了,等天一亮,这小寡妇和她姘头一醒,等着报官把咱送回去吧。”
      严世蕃转过头来看了看我,似有所想。
      我没理他,继续咕哝道,“我是无所谓,穿男穿女都不妨碍,只是怕你受伤了引人注目,如今,你要你的士大夫节气,那我也没有办法。想当初杨博在狱里都没你这么倔,还不是乖乖的听了话,什么有辱斯文,最后活着出去才是真理。”
      “你说,杨博当日在朝上那一幕是你干的?”不知为何,气氛突然有些不对,严世蕃面上挂着冷笑。
      “现在重点不是这个,是你穿不穿这衣服。”我摆摆手,直觉告诉我要立马离开这个话题。
      哪知,严公子冷笑了几声后居然真的拿起了地上的衣物,然而又似乎是不甘心那样的说道:“罢了,大丈夫能屈能伸,既然他杨博都做得的事情,那我严世蕃也不会输他。”
      事情就是这样的,当我把严世蕃裹成一个农村妇女后,我们这对组合走在街上就显得出奇的有趣,一个精瘦干练的男人,一个臃肿肥胖的农村女人。
      “站住!”城门口的守卫拦住了去路。
      我和严世蕃对看了一眼,将提着的篮子交给了守卫,然后我笑着开口道:“二位大爷,草民是和媳妇回娘家,特意带了几个鸡蛋孝敬丈母娘,没有什么其他的。”
      其中一个守卫朝我打量了一会又摇了摇头,“太黑了。”
      我心里舒了口气,幸好拿着小寡妇家的炭给抹了脸,要不然顶着陆炳那张脸太招摇了。
      随后他又打量起严世蕃,“白白胖胖……”
      “我家媳妇不胖,这是怀了,所以被我近日滋补得白了些。”
      “诶哟!”我屁股一疼,严世蕃这天杀的居然掐我。
      “哦哦。”守卫了然的笑了,“胖点好,生儿子。”
      “可不是,借二位吉言。”我谄笑道。
      “没什么问题,走吧。”守卫们看了一会就打发了我们离去。
      我和严世蕃赶紧加快步子往前走,这时身后传来那几名守卫的私语声。
      “昨儿半夜下的告示,上头让全城搜寻,逮一个看一个,这么多人上哪儿找去。”
      “就是呀。”
      “听说是两个上京的大人物,我们哪儿见过。”
      “可不是。”
      我和严世蕃没有停下脚步,却都心照不宣的低头一笑。
      到了城外,严世蕃换下了衣裳,他定定的瞧着我半天没动,然后奇怪的问道:“你不换衣服走吗?”
      我再三思量下还是摇摇头,“我要走了,这苏州的案子可就真没法管了,再者也不知阮昱成会搞出哪些花样,我担心——”
      我没有再说下去,但严世蕃却明白的点了点头:“你的意思我懂了,只是现下苏州是阮昱成的地盘,我们在此很是被动。你若一人留下恐怕独木难支。”
      严世蕃说的不像吓唬我的样子。他又继续道:“另外还有一件事情我得告诉你,阮昱成敢在苏州如此,不是没有缘由的,南京那边该是全都知情的,只是多年来,他们为何一直不上奏朝廷?非要等到如今助银一案闹大了吗,只怕这里头牵扯的不是一个苏州那么简单,所以——”
      “所以什么?你是指这背后有一股更大的势力?”
      他没有确认,但语气里却透着意味不明,“我近日才知道的,南直隶的人居然与翊国公也是有数面交情的人呢。”
      我顿时一愣,好像抓住了什么:“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情,郭浔也有参与?”
      严世蕃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并不像笑容的表情:“真相未查明前,一切定论都为时尚早。”
      我好像明白了,“所以,你不是要走,而是要——”
      “对,我是要去浙江。”他说,眼神里闪现坚持。
      “浙江的清吏司郎赵文华是我父亲的义子,他隶属兵部,对浙江的兵权与调配一事自有主张,此番前去我正好能借助他将江浙两处所牵连的徙京富户一案查个究竟。”
      “江浙一案,既然苏州不通,就从浙江入手,你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我恍然大悟,继而我又想起失踪的小七和牢里的白二爷,心中一阵失落说道,“只是,若你我二人都走,只怕……你也说了,苏州一事没这么简单,到底还是要有一人留下的。”
      我看着严世蕃,才发觉同一时刻他居然也在看着我,只是我们都再也没有说话,好像看透了彼此的想法,过了一会儿,他似乎是放弃了什么叹息:“好吧,既然你执意留下,那么,我也不勉强你了。只是——”
      他突然不说话了,城外的马儿等了很久不耐烦的嘶鸣出声。他走到身边安抚着马儿的鬃毛,在上马的那一刻回过头来对我说道:“只是,你自己一定要保重!”
      不知为何这短短的一句话此刻听来却格外沉重,我压住内心的五味陈杂点点头,“你也是。”
      秋风吹过,他突然从马上俯下身来:“我一定会回来的。”
      轻咤一声,马儿扬起前蹄,绝尘而去。
      我走在回去的路上,折了一根路边的柳条,突然想起了那首诗,怎么说的?
      挥手自兹去,萧萧班马鸣。

      回到城内的时候,似乎发生了一番变化,刚才值守的两名卫兵调了班,换来两张陌生的面孔,而墙上却张贴着一张新的告示,此时此刻正里三圈外三圈的围满了人。
      “真是造孽,一把年纪落得这个下场。”
      “可不是,啧啧啧,钱再多也带不进棺材里,可怜呀。”
      我站在最外边,听得前面几位的议论里透露着丝丝的不寻常,我拍了一下前面人的肩膀,“这位大哥,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你不知道吗?告示上都写了,这城南做米粮生意的白家二爷在牢里畏罪自杀了。”
      什么!
      后面他还说了什么我没有在意,但那句畏罪自杀在我脑子里瞬间炸开,又好似一盆冷水顿时浇透,断了所有思绪。
      过了一会儿,我从这震惊的消息中缓过神来,转头向监牢的方向拔腿而去。
      就在此时,迎面撞上一个身影。
      “诶呦,谁呀,这么不长眼。”那是一个侍女模样的丫头,揉着被撞疼的肩膀娇嗔道。
      “真是对不起,在下有急事,才一时冲撞了姑娘。”
      那姑娘原是要发怒的,但见着我却一愣,随后所有的怒气被压了下来,她不高兴的噘着嘴道:“罢了罢了,看你斯斯文文也不像那种无礼之人,算了。”
      我摸着鼻子心里得意的很,陆炳这张脸果然是那种让小姑娘都移不开眼的。
      然而又见她蹲下身将地上的梅子干捡起用手绢包好,说道:“只是可怜了我家小姐的酸梅子,我辛辛苦苦找了许久才买到的。”
      我过意不去,也一起帮她捡,然而起身的那一刻,我却嗅到了一种特殊的香味,我不禁赞道:“姑娘你好香。”
      “哼!登徒子!”她杏眼一瞪啐了我一口。
      然而那种奇特的香味却突然让我想起了什么,只是未等我先开口,那名女子便匆匆的转身离去了,我这才想起牢里的事情,一跺脚,“糟了,得赶紧。”
      我赶到监牢的时候,白二爷的尸体已经被人抬走了,案发的牢房门口也站立着一群衙役,里头的草堆席子都被清理得整齐妥帖,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而监牢外边死者家属的哭声一波高过一波,我淡淡的扫了一眼人群还是不见小七。
      “陆大人一晚上不见可叫下官好生担忧,没想到却在这里找着您。”地上多出一道影子,随着背后的说话声一起而来。
      “驿馆里闷得慌,闲散闲散出来转转,哪里需要惊动了阮大人。”我转过身去。
      “是吗?严大人呢?”他往我空荡荡的身后一瞥,似乎并不怎么意外。
      “丢了。”我轻飘飘的说道,也不管他信不信。
      “无妨,下官会派人去找的。”他答得淡淡的,好像关于严世蕃的离开,阮昱成已经心知肚明,我们的对话更像是一种寒暄与客套。
      “只是姑苏良辰美景多的是,不知陆大人怎么就转到了这监牢里来?”
      “早上打道回府的时候碰巧看到了墙上的告示,特来看看,怎么,本官作为钦差巡察难道连这点权利也没有吗?”
      阮昱成一笑,似乎带着不屑:“自然,陆大人想去哪里下官是无权干涉,只是大人也切莫忘了,我已上书朝廷,凭您现在的情况,恐怕对苏州一事无权干涉吧,所以,有闲着的时间不如先想想自己。”
      “阮大人,那本官也提醒你一句,朝廷的文书没有下来之前,本官还是巡察钦差,真要查了你这苏州府的里里外外,你一个知府又能如何,所以,有闲着的时间,你也还是想想自己吧。”说完我潇洒的甩了袖子离去,不得不说,这种第一回反将阮昱成一局的感觉很过瘾。
      回到驿馆后,我在屋子内来回踱步,想着白二爷的事情,其中各种谜团百思不得其解。
      我唤来秦准,让他继续去调查四大商户的事情。
      当看着秦准如一阵风般出去时,我心中升起某种不安,此人身手敏捷,办事效率又高,然而,如果这样一个人要对我们动手的话,我和严世蕃能逃脱吗,万花楼的纵火与那天晚上的刺客倒底有什么关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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