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鸿》莲子佛心

8、第八章

　　“什么人？”一个浑厚的嗓音凭空乍起。
　　凌霜浑身一凌，还未做出反应身后袭来一个人，凌霜正欲反抗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檀香气息，而后一只手突然伸出捂住她的口鼻，另一只胳膊搂住她的腰，那个人垫在凌霜身下充当人体肉垫，就地滚到旁边的花丛里。
　　下一瞬，半人高的假山被人一掌击碎，粉尘和碎石齐飞，那只鸟展翅飞起，似乎被那人身上森冷的杀气吓到了，拍拍翅膀飞入夜空中，长唳而去。
　　“原来是只鸟。”那个声音浑厚的男人见状松了一口气，身上的杀意顿消，又恢复了之前的儒雅和善。
　　青衣男子眯着双眼看了周围茂盛的花木，繁复的花枝低垂在地上，不过是寻常之景，平时他也不会理会，此刻却丝毫不敢大意，一脸凝重的走向那些花枝，抬手凝聚内力。
　　藏身在花丛下的凌霜神色微变，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脑将她压在胸口，熟悉好闻的檀香混合温暖的体温充盈在鼻尖，出乎意料的不讨人厌。凌霜察觉到身下人紧绷的肌肉，如临大敌般看着逐渐靠近的脚，暗中将凌霜护在怀里。
　　就在男人准备弯腰时，他身后传来一道娇柔的女声。
　　“师叔，别错过了时辰。”声音熟悉而娇柔，不复之前的病恹无力，她轻声道：“该走了。”
　　青衣男子闻言伸出的手一顿，转身一踩碎了大半的假山，飞身落在女子身后，低头认错。
　　女子微微颌首，双眼从男人身上扫过，随即转身离开，男人躬身，在女子看不到的地方眼神一变，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嘲弄的笑意，然后一脸忠心地跟上去。
　　确认那二人离开后，凌霜起身抖落身上的碎石和浮尘，看着一身泥的楚玥皱眉：“你来干什么？”
　　“云清见师叔一人，怕师叔迷路。”楚玥一脸温和的答道。
　　“我才不……”不会迷路，凌霜正欲反驳，但又想到这条路不是去往客房的路，默默地认了这句诬陷，然后一脸铁青的嘱咐：“回去后不要把你看到的、听到的说出去，知道吗？”
　　“是。”楚玥眼睫轻轻眨动了一下，应了。
　　“……”凌霜一默，皱眉看向花丛前风华绝代举世无双的翩翩公子，她还记得从以前开始，无论怎么捉弄他，楚玥都会一一应下，不由奇道：“除了这句，你还会说别的吗？”
　　“好的。”楚玥的桃花双眼看着凌霜，眸光清澈潋滟，薄唇轻吐。
　　“……”凌霜一脸空白的甩袖而去。
　　我怎么突然想不开和这个白痴对话！凌霜在心底欲哭无泪，后悔不已。
　　又错了吗？
　　楚玥看向凌霜远走的背影，神色略微落寞，嘴角的笑变得苦涩起来，然后也跟着离开。
　　微风轻抚过菡萏池里的花叶，清香怡人，明月高悬，清冷依旧。

　　翌日，随着铜锣一声巨响，武林大会开始。
　　大红色的擂台面向武林盟主座下的那一侧，有一个高台，高台上有一个四四方方的黑匣子，里面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擂台第一场由万鹏的长子万诚拔得头筹，接下来一番热血沸腾的开场白成功让观看的人热血上头，拿着武器纷纷上台比试。
　　此时被迫坐在席上的凌霜坐立难安。
　　台上，谢莹芸手持长枪和一个舞棍的少林小和尚打斗正酣，两人各有所长，一时之间难分胜负，所有人都噤声伸长了脖子安静的观看。
　　不知道打哪来的几个纨绔将目光对准凌霜，生面孔、样貌倾国倾城、身边没有刀剑，估计是前来凑热闹的闺阁姑娘，迅速呼朋唤友，准备当众施展佳人爱才子的心得。
　　“姑娘认为谁获胜的机会机会比较大？”年轻公子作揖，一派斯文有礼。
　　“我又不会武功。”凌霜转头给了他一个刀子眼，然后继续喝茶。
　　第一个，败。
　　“请恕在下冒昧了，敢问姑娘师承何处？”一位拿着扇子自认风度翩翩的年轻公子上前搭讪。
　　“方云观。”凌霜长话短说，连个眼神都没施舍给他，全程面若寒霜。
　　二败。
　　那个年轻公子自讨没趣后自己走开了，另一个公子拍了下他的肩膀，一副“你看我的”趾高气扬的打开扇子一摇一晃地走向凌霜，端的风流潇洒。
　　“敢问姑娘芳名？”年轻公子摇着扇子，还抛了个媚眼，声音温柔多情。
　　天！这已经是第几个了？
　　反思自己是是不是说“滚”还是“关你屁事”比较好，但一想到身后的方云观，所有声音咽回肚子里，憋得一张精致美丽的脸通红，被误以为害羞了。
　　从齿缝里艰难地挤出两个字，被夸来夸去，凌霜的脸更红了--那是气的。
　　楚玥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正一往情深诉说爱意的年轻公子瞬间卡了壳，灰溜溜地摸着鼻子溜走了。
　　再败。
　　凌霜松了一口气，脸上晕红未散，桃花似的面容引得楚玥频频看她，凌霜眼角一抽，轻咳一声。
　　这下不单是他，周围的年轻公子，哪怕是第一次下山的其他弟子都转头偷偷的看她。
　　凌霜： “……”
　　去他娘的害羞！
　　席上备的茶水和点心被凌霜泄愤似的塞进肚子里，几场比试下来，凌霜有些昏昏欲睡，就在凌霜抬手去掐眉心时，一个素雅看不清面孔的婢女对着席中某个地方的人点了点头，手里端着茶壶隐晦地做了一个手势。
　　动手！
　　凌霜抬起茶杯，心中默念：三！二！一！
　　台上的比武进入尾声，被逼到角落的谢莹芸转身就是一个利落的回马枪，手腕一转，尖锐的枪头刺穿木棍，泛着刺眼的银光横在小和尚脖颈处，胜负已分。
　　宣胜声音还未响起，席上传来茶杯摔在地上的声音，谢莹芸刚刚收回长枪，只听凌霜一声高喊：“抢图。”
　　“杀了她！”
　　谢莹芸飞身上了高台，三四个蒙面黑衣人手持长剑不由分说刺向谢莹芸，谢莹芸立刻抬脚踢飞那个黑匣子，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击中胸口，顿时口吐鲜血，跌下高台。而那个黑匣子原路返回飞向谢莹芸，谢莹芸躲开另一侧的偷袭，长枪打在另一个人肩膀上，旋身接住匣子，手腕反转刺穿后面黑衣人的肩胛骨，收回长枪，枪头的血迹一滴一滴落下。
　　她对面的黑衣人握紧手中的剑，脚尖在木桩上轻轻一点，身若飞燕，轻盈飞快的逼近谢莹芸，准备等谢莹芸措手不及之时抢回匣子。而谢莹芸却诡异的笑了起来，她手中的长枪一抖，灵活地挡在身前，黑衣人一慌下意识地后退，手里的长剑却被长枪刺断。黑衣人只觉胸口像是什么划过一样，随后传来一阵剧痛，一脚踩空顿时跌下高台，躺在擂台之上，死不瞑目地看着手持长枪面无表情的谢莹芸，殷红的血染红了擂台中央。
　　此时台下已大乱。
　　就在凌霜吩咐谢莹芸抢匣子的时候，两个黑衣人也接到了命令欲置她于死地，刺眼的银光破空而来，凌霜察觉到直向面门的寒气，她几乎可以猜到下一秒自己的头就会变成插了三把刀的西瓜。
　　毫无美感不说还恶心，就在凌霜恶寒时，一道白影出现在凌霜身前，一把软剑还未看清动作就已经将逼近的黑衣人悉数灭口。
　　帅啊！凌霜站起身，对楚玥越发精进的剑法惊叹不已。
　　场面已经基本控制住了，就在凌霜往前走了一步，一团粉紫色的雾气从天而降，带着一股甜腻的花香味，随风飘来，场上的人接二连三倒下。
　　楚玥反身将凌霜护在身前，不料这雾气着实怪异，明明已经屏息却还是浑身无力，眼前出现了重影。
　　还未施展轻功离开，楚玥四肢双腿一软半跪在地上，右手杵着剑支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左手环在凌霜的腰上，挺直背脊不让自己倒下，紧抿的唇角流出嫣红的血珠，滴在白色的衣襟上，分外刺眼。
　　凌霜坐在楚玥腿上，略微讶异地看着已经半昏迷的楚玥，明明发现不对劲的刹那可以逃走，为什么要迟疑呢？
　　耳边骂声不断，凌霜从楚玥的肩膀往外一看，迷雾下人影绰约，大概后援已经来了，凌霜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指大的瓷瓶倒出一颗冰芝丹，捏住他的下颌强行塞进他口中，“咽下去。”
　　此时楚玥已经人事不省，在昏迷边缘，后脑一阵剧痛，像是被一把巨大锤子用力垂打般痛不欲生，直到凌霜的声音像隔了无数山川湖海，跋山涉水之后从传人脑中，下意识的吞咽，一股清苦悠长的药味在口中蔓延，随后冰若霜雪的寒意一点一点驱散了心底黑雾，双眼逐渐恢复清明。
　　“没事了吧？”凌霜盯着楚玥的双眼，不确认地轻声问道，要知道他可是李云生的半个儿子，要是不小心磕了碰了，她回去可不好向李云生交待。
　　“……”楚玥这才知道这毒的厉害之处，整个身体都被麻痹了，连张口说话都艰难得吐不出声来，只能眨了眨眼表示没事，然后他发现右手可以动了。
　　一个壮得跟熊似的粗犷男人，一步一步走到楚玥身后，凌霜抬眼看去，一身粗布的雄健男人高举手中的大刀，用看俯瞰蝼蚁一般的目光审视他们，像在估计有无用处，确认无用之后挥刀砍下。
　　凌厉的刀风吹开楚玥的长发，就在男人轻蔑一笑轻而易举之时，楚玥手中长剑发出一声嗡鸣，灌入真气的长剑横挡在头上，那把锋利的大刀寸步难近。男人不信邪，加重了力道，楚玥半跪的地方出现了裂纹，随着男人的力道，裂纹越来越多。
　　怎么可能？男人不信邪，咬牙一脸阴沉地握紧刀，趁着楚玥余毒未解之时快速砍、劈、斩、刺……然而他快，楚玥更快，几乎快到令人眼花缭乱，未见其招，先闻其声。楚玥以御为首，游刃有余地将所有招式挡下，甚至连头发都没有乱。
　　在这紧要关头，凌霜借势掏出身上的藏品，一脸肉痛又恶心的用盒子里配带的丝绢层层包起，抬眼问道：“能动了？”
　　楚玥点点头，左手抱着凌霜转身一剑将男人锲而不舍的刀震开，飞身在他胸口一踢，男人跌在同伴眼前，那几个同伴连忙将人扶起。愤怒地看向借力飞向最近的屋顶上不着急离开的两人，其中一个人愤然提刀欲上，却被那个吐了血的男人抓住他的胳膊用力摇头，示意他们不行，这下所有人都安静了。
　　凌霜却不想这么便宜了他们，多少得拿回一点报酬才是。
　　“一见面就送我们这么大的礼物，诸位真是太客气了，”凌霜在屋顶上站稳，嫣然一笑，将那个藏品向着那个愤恨盯着他们的男人，男人挥刀斩成两半，而凌霜声音冰冷双眼阴沉的说道：“这份回礼，诸位可还喜欢？”
　　凌霜话音刚落，那男人敏锐地察觉到那一分为二的铁球落地时冒出两股刺鼻的白烟，瞬间一声巨响在耳边响起，火光乍起，擂台炸出一大半，恶心令人作呕的臭味悬浮白烟中。
　　四周的人原本还忌惮楚玥不敢动手的，现在已经像根柴火棍一样倒下，就算轻功好，才飞了一半就被臭晕了过去，就连成飞过的鸟都下雨似的落下。
　　“走吧！”凌霜的视线浮光掠影似的落在楚玥脸上，随后余光扫过二楼的某一扇窗，转身对楚玥说道：“去后山。”
　　楚玥眸光在凌霜泛红的眼尾处掠过，然后瞬间恢复如初，而那如胭脂一般的艳红似乎只是他的错觉。听到凌霜的声音后，靠近凌霜几步将人横抱在怀里，转身向后山掠去。
　　凌霜：“……”
　　我让你抱了！？
　　二楼，凌霜目光扫过的地方，原本闭合的窗口被推开，一个白衣女童抱着一只黑猫探头看了一眼还未散去的白雾险些晕倒。
　　一位黑衣黑纱掩面的女子一手抱着女童，一手将窗关上，掏出一枚黑色的药丸塞进她嘴里，又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漱口。
　　主坐上，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银色的面具半遮面，正闭目小憩，对周围发生的一切浑然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