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林鹤》连枝

4、往事

　　阿毓睁开眼，望见的是天空澄澈，万里一空如洗，微躁的阳光撒在他脸上，暖和和的。
　　他将手搭在眼皮上，任由阳光肆意。然后他被烤成了鱼（误）
　　发了小会儿呆，他才慢吞吞的直起身。
　　此时正值人间四月，草长莺飞，阳光并不炽热，却也足够温暖。至少能稍稍驱散他心中的些许阴霾。
　　阿毓坐了会儿，远远看见两个奔来的身影，嘴角微扬。

　　“阿毓，你在这儿啊！”

　　清丽，带着微微喘气。

　　“嗯，我一直在这儿呢，怎么师兄们又没时间陪你玩？”

　　温柔，夹着丝丝宠溺。
　　听完这话，那一大一小确是不约而同双颊微红，大的更是腆着脸：

　　“是啊，是啊，师兄们总是没空要忙这忙那的，所以我们只能来找你啦。”

　　说完还不忘向身旁小小的身影那儿瞟了一眼，后者则是红了脸，半晌才羞答答出来句“是啊”。
　　阿毓看了她们一眼，慢慢转移视角。默认了他们渐渐靠近自己的小动作。

　　“嗯，今天天气不错，我们接着去碧忧潭看看吧。”
　　于是又是一路欢笑，不绝于耳。
　　阿毓来到忘忧谷已有三月之余，听谷主说是黎鹤与黎鹤之耐不住性子往外跑才发现了他，醒来便已在忘忧阁内。
　　他撑起酸软的身子，缓缓坐立，正准备掀被而起，却猝不及防看到一个小脑袋正趴在他的床沿上。
　　小小的，软软的，看的他心软。看见小小的脸上充满着疲惫，心中更是软的一塌糊涂。
　　他伸出手，轻轻地想揉揉他微皱的眉心。那人确是心灵感应似的醒了。
　　见到他醒来，那人瞬间红了脸。有些喜悦又有些无措。

　　“啊，你，你终于醒啦！啊，不对，要找阿姐。”

　　于是他便见她阿姐阿姐的喊了起来，停在半空中的手也默默收起。

　　“你终于醒啦。”

　　清丽的声音。
　　少女缓步走来，同样是一袭青衣，想来这位便是他口中的“阿姐”吧。正想着，少女变自顾自的说起话来：

　　“唉，幸亏你醒了，这几日我的小阿鹤可是寸步不离的照顾你呢。眼瞅着就憔悴了许多，要是你还不醒，我小阿鹤可不得瘦到脱形……”

　　阿毓心中一暖。原来她都在这几日寸步不离的照顾我，难怪他脸上会有如此疲惫。
　　视线不禁落到她身上，却见她羞红了脸，细若蚊鸣道：

　　“阿姐你别打趣我了。”

　　原来还是个害羞的小姑娘，想到此处，阿毓不禁微笑了笑，少女也笑了起来，于是她的脸烧的更红了。
　　阿毓看着她们亲密无间的模样，眼中泛起连本人都未意识到的羡慕，心中却又没来由的一阵刺痛，然而也仅仅是一阵。
　　这便是阿毓与她们的初逢，软软的，似梦境一般。
　　后来阿毓知道她们并非亲生姐妹。稍大一些的叫黎鹤之，稍小的叫黎鹤。黎鹤乃是谷主养女，连名字也是谷主给起的。不过名字与亲生之女只差一字，谷主大概是真的视她为亲女吧。
　　再后来他与黎鹤黎鹤之混熟了，便一起在这忘忧谷里乱跑。反正忘忧谷这么大，总有未被开发的地方。
　　层层绿意，成了他们的日常消遣。
　　走过草绿，经过翠绿，又路过墨绿，阿毓永远不知道将会遇见的是怎样的绿意，也不知道这层层绿意何时是尽头。直到三年后的那一天，他们走进一条幽深荒芜的小径。
　　那一天他知道，这就是绿意的尽头，也是他大梦似的三年的尽头。
　　*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他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回首前尘，他意识到在过去十几年里，自己始终在窥视着那荒芜的小径。

　　*引自《追风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