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我在神域打辩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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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尔并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在受致命伤时，她都能嬉皮笑脸地开一波群嘲激起民愤。
于是她卸下伪装，阴沉地看着傲慢时，脸部的肌肉都有些僵硬。
太久没有做出笑容以外的神情了。
她不会被轻易激怒，但有那么几件事是绝对不能提起的。但凡说起来，莱尔可能会当场把对方教训得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令人生不如死的私刑，她也见过不少。
而傲慢简直是在她的雷区跳舞。
“那又怎么样。”她说，“就算我恨着所有的人类，那又怎么样。”
“那你为什么要坚守教廷的职责，要拯救他们？”
“这是责任，与我是否爱世人没有关系。”
“好一个责任。”傲慢嗤笑一声，“你要是真想承担起责任，怎么会不敢承担二代教皇的称号？”
“称号而已，很重要吗。”
傲慢大约是没想到她依旧油盐不进，咬咬牙，一转攻势。
“你不觉得你现在的人生毫无意义吗？”
莱尔重整状态，扯了扯嘴角，拉出新的笑容：“为什么？”
“如果选择成为救世主，你注定死亡。”傲慢见她上钩，也满意地继续忽悠，“你生来便是为了死亡，不觉得毫无意义吗。”
傲慢的口才确实可以。莱尔好整以暇地盘腿而坐，一手撑着脸，看着傲慢。
专挑人的痛处下手，而且说得还有板有眼，挺像回事。
不过，她曾经确实也被傲慢所说的所困扰过。在很小的时候她问过栗园真希相似的问题，但没有得到回答。栗园真希死后她濒临崩溃，独自在雪山上徘徊了好几年才慢慢想通了一些。
“我一条一条反驳你好了。”莱尔垂眸，“首先，关于我的生命是否有意义，答案当然是肯定的。”
“按你的逻辑，每个人都无法规避死亡，所以每个人的生命都是没有意义的。而我并不例外，自然也没什么好难过，只管被这无意义的生死循环裹挟着就是了。”
“你知道你错在哪儿吗？你把‘生命的终点’错当成了‘生命的意义’。后者并不是只看最终结果的竞赛。”
傲慢被她慢条斯理有理有据地怼了一通，也有些挂不住面子：“那你说什么才是生命的意义？”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莱尔看到她气得腐肉都掉了一块儿，笑得真了一些，“我还以为你是为了忽悠我才装作不知道，没想到是真蠢啊。”
“你.....！”
“生命的意义，当然是由自己赋予的。”莱尔另一只手的食指指节敲打着冰面，“碌碌无为平庸一生，和举枪反抗英勇就义，傻子都能看出两者的价值与意义有多大差别。”
“生命的意义与价值，是由你自己在这段时间内的所作所为定义的。”
“至于‘为了死亡而生’......为什么你们总喜欢拿这句话讽刺我？”莱尔舔了舔嘴唇，“我倒是觉得这个形容挺浪漫的。”
你永远叫不醒一个浪漫主义者。
傲慢的表情快崩坏了，她揪着只有一半的头发——莱尔对此表示谴责，她可爱惜自己的头发了——冲莱尔叫喊。
“那其他人呢？！我知道，你打心底瞧不起大多数人！”傲慢本就腐烂的那半边更加不成形，另一半倒是红着眼眶楚楚可怜的样子，“你讨厌愚蠢，轻蔑从众。是啊，我能理解，蠢人因为一点儿言论就改变自己的观念，这确实为人不齿。”
莱尔一边想着原来我哭起来这么好看，一边点点头，表示在听她说。
“如果是混沌大人掌控世界，他能把所有事物都变得一摸一样。”傲慢说，“你喜欢读书，你喜欢思考，那就创造一个所有人都喜欢读书思考的世界。”
唔......不可否认，这确实挺有诱惑力。莱尔生性十分高傲，她不否认这点。她甚至能公开说出“我对蠢货过敏”这种话。
愚蠢的民众，明明不知道事情的原委，被舆论牵着鼻子走，还自以为看清了真相，谴责他人。
她对世界的恨，或许有一部分是因为栗园真希的死，但催生这份恨意增长的，确实这些愚蠢之人。
没有自我的鱼群。
“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莱尔话锋一转，“我最喜欢对自以为是的人说不。”
“为什么？！”
“你果然不是人类，无法理解人类的困扰呢。”她撑着脸，吐了吐舌头，“我喜欢的是思想的碰撞，而不是一个人均有着相同想法的乌托邦。”
“就算创造出那样的一个世界，我又能怎么样呢？每个人对于事物的看法都是相同的，我一遍遍询问只能得到一模一样的答案。”
“这比现在还糟糕，我现在至少能看到各种各样的蠢法。”
“我就直说了，我讨厌人人一样的世界，所以不管我挑不挑雪域教廷的担子，混沌都将是我的敌人。”
傲慢啐了一声：“不知好歹，那你就一个人呆在这里等死吧！”
——她癫了。
莱尔再次舔了舔嘴唇，试图润润被风得有些裂口的地方。
——本来混沌分离出的爪牙就不稳定，傲慢吞噬了贪婪，精神更加混乱。接下来只要不被她说出的那些疯言疯语扰乱心情就可以顺利逃脱了。
莱尔嘿咻一下站起来，拍拍沾了点灰尘的披风，负手而立，微笑着注视着对面抓狂的傲慢。大部分的谩骂她都已经习以为常，只不过在傲慢提到栗园真希、以及所谓“秋天”的时候，欺诈师一不小心，咬破了自己的舌头。
铁锈味在口腔中蔓延开，从食道扩散至体内。莱尔感到了有些失真的眩晕。
——有点儿难受。
“你说完了吗？”她问傲慢。
而对方一时间愣住了。原因无他，莱尔的声音太轻了。
太轻了，轻到说出口的一瞬间就会被吹散，消失得无影无踪。被人听到时却又无端令人起鸡皮疙瘩。
不是脆弱，而是俯视。
我失职了。莱尔想。
她刚才没忍住，用了教皇的语气阻止傲慢漫无目的的谩骂。但她现在应该扮演欺诈师这个角色。
狂妄但谨慎，从最底层摸爬滚打上来的欺诈师，是决计不会用那样的语气说话的。
演员失格。
——管他呢，反正也不会再因为没有揣摩好角色而被藤条伺候了。
反复舔舐让原本结痂的舌尖再次出血，莱尔把披风裹紧，试图靠这样摄取更多温度。
好冷。
她再次，轻轻呼出一口气。
因温差形成的白色气团出现在空气中，短短几秒后就将口腔带出的温暖挥霍一空，重新回归北风的怀抱。
可是那一小团气流却越来越激进，它们甚至压倒了一只呼啸不停的寒风。
不，不是压倒。
莱尔温柔地看着傲慢，打了个响指。一瞬间，莹蓝色的烈焰在浮冰海上流窜，那些火焰燃烧着，没有任何支撑物，就像一场盛大的魔术演出。
它们跟随莱尔的意志浮动。
她点燃了这个世界。
“你....！”傲慢目眦欲裂，“你怎么会用圣火？！”
“我是雪域教廷正统继承人，我不会用，难不成你会？”
“只有、只有拥有勇于为正义与真理流血牺牲之意志的人才能使用圣火！”她咬牙，“你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崇高意志！”
是，莱尔没有那样的意志。她垂下眼帘。
傲慢所说的是刻在雪域教廷正教堂石碑上的谏言。看似简单，可千百年来没有一人参透其中的道理。
莱尔非常聪明，可她却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正直之人，自然也不能单靠意志琢磨出圣火，这雪域教廷的白送外挂的使用方法。
所以她走了个捷径。
莱尔吐舌头，露出还在滴答血的舌尖给她看。
“是的，我猜不出那句话的含义。”她点点头，“所以我让自己流血了。”
勇于为正义与真理流血牺牲之意志。她没有那样的意志，但牺牲流血？她做得到。
当然，获得这份能力的过程可没有说起来这么简单，她现在都还记得，她被人像肉饼一样甩到花岗岩上，用冰筑起的修炼场有大半被鲜血染红。
使用圣火的方法，她在最后关头拿命赌出来的。
莱尔扬起头，看着荒芜的浮冰海被火焰吞噬。
“你会......坠落。”
“是的，我知道，这片异空间是开在阿斯加德正上方的，一旦坍塌，没有雪豹能力的我就只能白白摔死。”莱尔好心解答，“虽说我平常总依靠别人的东西，但我好歹也是有点儿能力的。”
能力？她在说什么？
傲慢从烈火中抬起头来，有些迷茫地看着她。
她看到了什么呢？
视野里一片白茫茫，什么也没看到。
浮冰海是白茫茫的没错，可浮冰海会有这么......毛茸茸的吗？
濒死的傲慢没有意识到，那是巨大而洁白的羽翼。
——
哦，好吧，莱尔或许得道个歉。
太久没着陆，有些手生，以至于她落地时一脚踩在了雷神身上。
然后把人家给踩趴了。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她边道歉边再次借力从雷神身上跳下来。
周围的士兵们盯着她，哑口无言。好在莱尔的脸皮足够厚，一点儿也不觉得尴尬，还比了个耶的手势冲他们打招呼。
“嗯，以防万一我问问，死亡女神你们击退了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她长舒一口气。
——吓死爷了还以为死亡女神没打败主力军就被我踩晕了。
莱尔刚拨开人群准备一走了之，两支交错的长矛就拦住了她。
“等等，在搞清楚你是什么人之前我们不能放你离开。”
“我是你们大皇子在中庭的朋友。”她张口就来，笃定了神域士兵对地球超英的构成完全不了解，“复仇者们，听过吧？”
复仇者。她默念了一遍。名字取得挺好。
离开了阿斯加德，她跑到冰霜巨人的领地把从傲慢身上找到的克拉肯的齿骨交给洛基，被对方嘲讽了几句脸色真差。
“能不差吗，我可是跑冥界去把牙齿捞上来的啊。”莱尔龇牙咧嘴地回答。
又迎面接了一顿嘲讽后，她才拖着真的劳累到不行下一秒就会断片的身体回到小公寓。
她应该倒头就睡的。
可是不行，还不能睡。
雪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恐惧和傲慢接连出现，混沌的速度加快了。她的计划也要提前才行。现在接触的超级英雄还不到一半，必须赶快确认每个人的状态。栗园未明的身份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得出去刷刷脸。圣骨的回收快要完毕了。啊，还有栗园未明那边的后事要处理好——
Aki。
想哭吗？想的。但也只能想想了。
想太多就这点不好，想为某件事垂泪，大脑里有碾过一大堆麻烦事，最后都没有时间悲哀了。
啊——这还真是———
有人走进了她的房间。
“我可以毁约吗。”她把头埋在枕头里，“我们的协议作废好不好？”
他没有回答，只是把莱尔从枕头里揪出来，居高临下地托着她的下巴。
“你现在就带我走好不好。”她没有落泪，只是声音中带着一点决绝。
“不好。”金发男人笑了，“要是我现在带你走，你之前何必跟傲慢唇枪舌剑。”
“我后悔了，不行吗。”
“不行。”
他坐在床边，面露嘲讽，却依旧让莱尔靠着他躺下。就像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那样。
莱尔枕着他的手臂，双眼无神地盯着他胸前的蓝宝石胸针。那枚胸针和同样蓝色的领子他看上去不是黑暗的幻影。
“Aki……”
“换一个会答应你的人喊怎么样。”他撩开莱尔的头发，取下她的耳麦，“睡觉吧。”
“Tod。”莱尔突然清晰响亮地叫了一声。
“嘘。”Tod伸手蒙住了她的眼睛，“我在这里。”
等待房间里唯一的呼吸声逐渐平稳，Tod脸上的表情也消失了。
展开黑色羽翼的死亡天使出现在他身后，示意他任务已经完成。
围绕在这栋公寓周围的刺客也好特工也罢，已经被清理干净。
在暗调的房间里，只有Tod怀里的莱尔是唯一明亮的地方。
或许不能立刻到你远走高飞，但可以让你一夜无梦。
今晚，死亡伴你入眠。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我在神域打辩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