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白]五时景》泽春

4、冬

　　四/冬
　　一别十八年。

　　白居易在香山寺里一住就是十八年，这十八年间他与元稹见面次数屈指可数，大多数时候都靠信件往来。

　　元稹还与他开过玩笑：“好好的府宅不去住，非要和僧人抢地盘。这香山寺就要成为你第二个家了，是不是哪天我一个不注意你就出家了？”而白居易回的信上说：“微之所在之处是我第一个家。”弄得元稹恨不得马上跑去香山寺见他，可是太远了，从京城到香山寺这条路太远了。
　　这年大雪覆盖了整个香山寺，宫里的马车没法到达，那芝麻小官踏着深雪一步步走到白居易所在之处，僧人去传唤白居易说是宫中来人了。他下意识还以为是元稹来了，满心欢喜地大步走过去，却是得到一份圣旨，先是夸他将当地治理的不错，最后是正题——将他召回京中。

　　入京后先去见了皇上一面，而后也不回他在京中的府宅，直接奔去元府。

　　元稹这十八年来，不如白居易的平淡闲适，他在奸佞权贵敌对党派中破开一条路，升官至丞相，用了十八年，这其中的思量算计是白居易无法想象。可元稹最终是做到了多年前所言之事——“终有一日，朝堂之上将有你我二人的天地，佞臣被良臣取代，这大唐盛世，会由我们辅佐圣上共同缔造。”

　　白居易站在元府门口，等下人通报回来。元府已经大变样了，门口的石狮威武肆意，门口的门联也是豪迈苍劲，像是出自当朝千金难求的名家手笔。元府的围墙上有树枝越出，上头盖着一层厚雪，枝头像是在深鞠躬，看得白居易有些心惊，生怕一不小心就给雪压断了。

　　雪依旧飘着。

　　白居易回过神来时，元稹正匆匆赶来迎接。元稹满头都是白雪，整张脸都脸泛着红，元府内有下人扫雪，积雪并不深，再加之元稹瘦了不少，所以他跑得很快。
　　白居易看着飞奔而来的元稹，笑了。

　　多少年未有如此之大的雪了。
　　他和元稹又是有多少年未相见了。
　　再见面的时候，两人竟已“白头到老”了。

　　白居易道：“好久不见。”

　　元稹也笑了笑，伸手揽过白居易，道：“客气什么，竟还好意思麻烦下人通报，你应该直接进来才是。”

　　“正是因为多年不见，才要小心些才是，深怕元大人怪罪我这小官不讲礼数。”

　　“去你的吧。”元稹撞了一下白居易，“这才刚见面你就嘲讽我，今儿咱们不聊政事了，就叙叙旧。”

　　“好。”

　　元府扩建，从后院再包了三亩多的地，正好有一溪流穿过，元稹就顺势挖了一小湖，在边上造了假山与亭子。此时冰面已结冰，二人坐在亭内，温了一壶酒，说些闲言碎语。

　　“你等开春了来，这湖里有不少锦鲤，撒一把饲料下去，数百只鱼一跃而上，勉强算是壮观了。”元稹给彼此都倒了一杯小酒，他泯了一口，接着道，“到时候你还可以来钓鱼，钓上来就算你的。我记得你以前甚是喜欢钓鱼。”

　　白居易点点头，“这些年元府当真气派了不少，特别是这湖，皇天后土之间仍是羡煞旁人。”
　　元稹嘿嘿一笑，“不如乐天替这景提诗一首？”

　　白居易叹了口气，颇为无奈，“你真是，任何时候都不忘‘敲诈’我。”
　　“诶，对了，你这次要不要在我这住几天？”元稹道，“你府上不知多久未有人气了，先派人过去打扫个三五天，你再过去？”

　　白居易嗤笑了一声，“寒舍哪至于打扫个三五天？不过，你要是不嫌我，我倒是可以在这住上一阵的。”
　　“哪敢嫌弃你。”

　　白居易笑了笑，忽然发现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虽是多年未见，但二人书信联络算是频繁，该聊的早已都说得差不多了，至于剩下的……唯有床笫间的碎言了。
　　“走吧，回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