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固》Agathe

4、第 4 章

　　“啊，”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会问到他痛处，宋姝连忙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 ”

　　“没事。”他声音低低的，带着变声时期男生特有的嘶哑。

　　“挺好吃的。”末了他又补充。

　　“谢谢啊，”她心里愧疚， “我再给你做点早餐吧。”

　　她说着打开冰箱看有没有合适的食材。

　　“你手机响了。”邵堃在身后提醒她。

　　她哦了一声，到客厅接电话。

　　“乔乔，在哪呢？”电话是宋姝妈妈打来的，乔乔是她小名，除了家人之外没人知道。

　　“妈，我在宿舍呢，怎么了？”怕家里人担心她这么晚了还没回学校，宋姝想想，撒了个谎。

　　“你弟弟会叫姐姐了！”宋妈妈的声音相当激动，丝毫不加掩藏的喜悦。

　　“真的啊？快快快，把皓皓抱过来，我要跟他通视频！”一听这话，宋姝也来了精神，打开微信就要拨过视频电话去。

　　“你弟睡啦，明天你回家趟吧，叫他亲口叫给你听听。”

　　看眼时间，皓皓确实该睡了，“好，那我明天上午回去。”

　　宋姝是H市本地人，家离着学校不算远，再加之最近天大冷了，她正好想回家拿几件厚衣服。

　　“吃完了？”再回到餐桌时，邵堃已经撂下了筷子。

　　“嗯。” 她于是低头去收拾桌子。

　　很罕见的，邵堃站起身来，一声不响的帮她收拾。

　　“我弄就行，你先去把周测的卷子改了。”宋姝说着伸手去接他手上的盘子。

　　他端着盘子的手轻轻一侧，宋姝接了个空。

　　“你还不去赶末班车？”

　　“啊呀，”宋姝这才反应过来，九点四十的末班车，赶不上她可就得走回学校了。

　　“那行，我先走了啊，我看冰箱里有牛奶面包，你早上起来自己热一下吃，不要不吃早饭，学习效率会下降！”她边火急火燎的冲到门口穿鞋，边絮絮叨叨的说。

　　隔日上午，宋姝刚一到家，小肉团就嘀哩咕噜跑过来抱她。

　　宋姝一把把他抱到怀里，朝着他圆嘟嘟的脸蛋吧唧一口，“皓皓，你想姐姐没有？”

　　小肉团咯咯直笑，搂着宋姝脖子不撒手。

　　“你俩可真奇怪，一起呆两天就互相看着不顺眼，一会不见就亲近的了不得。”宋爸爸在旁调侃。

　　“略”宋姝朝他做个大大的鬼脸，又笑滋滋的对着怀里这个说，“来，叫声姐姐听听。”

　　“姐—姐—”这奶声奶气的小调调把宋姝的心都叫化了，她又抱着小肉团逗了好一会才放下来。

　　“吃饭了吃饭了”宋妈妈在厨房朝着外面喊。

　　“哎来啦。”宋姝闻声进了厨房帮忙端菜。

　　水煮肉片，红烧牛腩，嫩豆腐，全都是宋姝爱吃的菜。

　　“多吃点，你看你瘦的。”宋妈妈一个劲往女儿碗里夹菜。

　　“我真不算瘦了妈。”

　　“你这还不算瘦，你看你这小胳膊，来阵风就能把你刮走。”

　　“龙卷风的话差不多，我肉都长在腿上了，你看我腿粗的，夏天都不敢穿短裙。”

　　“谁叫你不运动，晚上吃了饭跟你爸出去跑步吧。”

　　“别别别，我还是更喜欢在家躺着。”

　　“瞅你这个懒样，你腿不粗谁腿粗！”

　　宋爸爸和皓皓显然都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面对母女俩你来我往，二人不为所动，稳如泰山，宋爸爸悠闲的抿着酒，皓皓安静的吮着奶嘴，画面一度十分和谐。

　　留在本市上大学确实省交通费，不过失去了享受回家前几天被家里人众星捧月的特权。

　　不过在家呆了半天，宋姝都快被数落的耳朵长茧了。

　　终于在宋妈妈看着桌上七横八竖的书要炸毛的时候，宋姝顶不住了， “妈妈妈，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个ppt没做，文件在宿舍笔记本里，我得先回去了。”说完溜得贼快。

　　过了下班高峰期，公交上的人不算多。

　　宋姝挑了个靠窗的位子，戴上耳机发呆。

　　从家到学校要十五站，将近一个小时的路程。

　　公交慢悠悠的跑在路上，天已经黑透了，全靠路边幽暗的路灯照明。

　　前面是宋姝从前上过的高中，她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门口围了一帮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刚好前面红灯，公交吱呀一声停在斑马线前。

　　她定睛看去，不由得一惊。

　　邵堃被一群小混混打扮的人围在中间，对方气势汹汹，来者不善，很明显是来找茬的。

　　信号灯转绿，公交又缓缓移动起来。

　　宋姝疾步冲到后车门，一连按了几次铃，在紧接着的站点下了车。

　　走近些看，一群半大的孩子，皮衣紧身裤，花衬衫人造皮鞋，鸡冠头斜刘海，宋姝觉得，跟这伙人一比，邵堃实在是太正常了，没有非主流的发型，没有一言难尽的紧身裤，就是干干净净一男孩子，要不是在影院里撞见他，又得知他各种恶劣事迹，宋姝大概不会相信他是个问题少年。

　　接下来发生的事着实让宋姝吓了一跳。

　　一帮人扭打在一起，她看到邵堃扬手给了对方一拳，那人也不示弱，抬脚发狠朝他肚子上踢去，他侧身躲开，身后一时没防备，被人拿棍子对着脊梁骨就是一下，他被打的上前踉跄几步，险些趴倒在地上。

　　眼见着这群人没停下来的意思，宋姝大急，一时也顾不上危险，冲上前去制止， “别打了！”她挡在邵堃前面，两只手把他护在身后。

　　对面一群人嗤笑起来， “邵堃，没看出来啊，你就这点本事，打架还要找个女人来护着。”

　　“你平常不是挺牛逼的吗，怎么挨了两下就怂了。”

　　“让开。”邵堃一把甩开她护着自己的手。

　　“停下，别打了，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宋姝被他甩开手，又立刻扯住他衣角，死死拽着，阻止他上前。

　　“我叫你让开！”邵堃的声音有些发狠。

　　“邵堃你疯了吗！”眼见着血顺着他额头流下来，宋姝也急了眼，冲着对面那群小混混厉声喊，“你们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猛地一阵力，她被邵堃推到一旁，“你少在这里自作多情，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

　　轻蔑至极，厌烦至极。

　　话像过电一样传遍她全身，宋姝的手霎时就松了，自嘲地扯扯唇角，她也不知道该用个什么表情来面对他。

　　“哥！条子！”有人喊道。

　　不远处传来警笛声。

　　“真他妈的点背，你小子别再叫我碰到，要不老子见一次打一次。”

　　一群人轻车熟路，脚底抹油，撤的飞快。

　　宋姝咬咬牙，又上去拽他袖子，抬手拦了辆出租，“你要是不想站在这被警察带走，就跟我去医院。”

　　“师傅，去市医院。”

　　“大夫，我弟弟磕到头了，麻烦您看看有没有事。”宋姝说着递上病历本。

　　值班的大夫睡眼惺忪，先伸展了下身体，娴熟翻开空白病历，
　　“头疼吗？有没有耳鸣？看东西会不会模糊？” 邵堃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先去拍个CT，没大问题就回来包扎一下，拿点消炎止痛药。”医生开出一张龙飞凤舞的单子， “出门左拐走到尽头是CT室。”

　　宋姝谢过医生，又拉着他到了CT室拍片。

　　等片子的时候，宋姝从包里掏了手机出来回复消息，不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夜晚的医院静默无声，两个人就这么无言的坐着。

　　听到医生叫号，宋姝取了片子送去给坐诊的医生，又到窗口拿了一沓消炎止痛药。

　　“都已经检查过了，没大碍，伤口及时清理，止痛药一天两次，早晚吃。”她折回走廊，把一大包药塞到邵堃怀里。

　　顿了顿，她轻叹了口气，语气软了很多，“邵堃，我虽然总叫你小孩子，可你真的不小了，你已经十五了，十五犯罪都可以负刑事责任了你知道吗，刚刚，要是警察不来，你打算怎么样？跟他们打个你死我活，头破血流吗？”

　　“我知道，你总觉得我摆老资格，觉得我不懂你们，不懂你们所谓的义气胆量，可是有一点我是知道的，不能凡事都意气用事，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你爸爸，让你身边的亲人，让所有爱你的人怎么办？等你再长大些，有了妻子孩子，你还会这样，不顾一切的跟这些混混拼命吗？”

　　“邵堃，人活着，要有担当。”

　　邵堃咬着牙，头偏向一侧。

　　“今晚上是我情绪激动了，我也有个弟弟，所以我，”她声音渐渐小下去，“我觉得你是个好孩子，所以我想拉你一把，真的，是我多管闲事了。”

　　她手伸进包里，东翻西翻，找出几张卷子递给他，“这是你的数学和英语卷子，我给你改完了，上面用红笔标的，是你的薄弱点，要重点复习的，化学和物理还没来得及给你补，不过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我是文科生，你知道的，文科生这两门课多半都很差。历史和政治的话，挺简单的，你把老师划的知识点背熟，及格总是没问题的。”

　　“嗯.....邵叔叔那边，我会跟他说的，就说我最近学习太忙，没空再给你补习了。你身上有钱对吗，一会自己打车回去，注意安全。那.....我就先走了。”宋姝无力的笑笑，起身整理了下微皱的外套，朝医院外走去。

　　邵堃在她身后，张张口，最终也没能说出什么。

　　煞白的包扎布条缠在他头上，医院走廊里冷白的灯光打在脸上，显得他面色愈发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