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固》Agathe

10、第 10 章

　　正月里别人都走亲访友，串门串的不亦乐乎，宋姝爸爸不是H市本地人，当年上大学来了这里，毕业后就定居在H市，这两年因为宋皓太小，他们阖家都留在H市过年，自然没什么亲戚好走访。

　　宋姝是个闲不下来的人。

　　整个正月里，邵堃在她的监督下，做完了两本物理题。

　　打草的草稿本都用完好几个。

　　“行，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你中考肯定没问题。”宋姝边转笔边满意道。

　　“你手机响了。”邵堃提醒她。

　　她忙拿起来看，导员的电话。

　　她心下纳闷，这半晌不热的，导员怎么会突然来电话。

　　她用笔指指最后一道大题，示意他再完善一下步骤，就捂着话筒出门接电话去了。

　　“喂，老师您好。”

　　......

　　“真的啊？”她声音突然兴奋起来。

　　外国语学院每年有两个公费出国名额，到英国交换一年，给系里绩点加志愿分数综合排名前两名，宋姝上学期是系里第二名。

　　导员告诉她，这个假期就要准备好材料，时间非常紧张。学外语的人，如果有机会去原生语言环境生活一段时间，对自己口语水平提升有莫大帮助，宋姝清楚这一点，可自己不过是普通的工薪家庭，出国读书对父母来说负担太重，眼下有这么好的机会，她当然要珍惜。

　　邵堃见她回来，满脸写着高兴，于是问道 ，“怎么了？”

　　“啊没事，”她也觉得自己开心太过了，敛了点笑意，“我们导员说我拿到了个公费出国的机会。”

　　邵堃写字的手微微一颤，“那你不继续教我了吗？”

　　“教呀，哪有这么快，你看，我签证还没办，那边的学校也还没交资料，最起码要大二才能去，那时候你早就中考完了，我也就不用再来给你补习了......”

　　“你是说，等我中考完，你就不来了，对吗？”邵堃放下笔，把草稿纸推到一旁，一字一顿的问。

　　“当然了，等你上了高中就得上晚自习了，两周放一次假，哪还有时间补习。”

　　她没注意，那时他的眼神一点点暗淡下去。

　　差不多是第三天傍晚，宋姝已经收拾好行李箱准备返校，邵叔叔的电话打进来，她刚接起来喂了一声，就听到那边传来一阵沉重的叹息。

　　“小宋啊，叔叔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叔叔您说。”

　　“邵堃那小子，前段时间还好好的，老师也跟我反映，说他期末那段时间老实了不少，我刚松一口气，他今天突然跟我说要留级，我没同意，按他现在的成绩，下半年只要保持住，中考绝对没问题。结果他就恼了，说什么都要留一级，我一时生气，说话没轻重，提了他母亲......”

　　宋姝听着，不觉皱起眉来，“邵叔叔，邵堃现在在哪？”

　　“他摔门走了，我也不知道去了哪，我想着他平时也没什么朋友，只能拜托你帮忙了。”

　　挂了电话，宋姝飞快从通讯录里调出邵堃的号码。

　　响了两声，电话被接起来。

　　“喂。”他声音含混不清，像是喝得烂醉。

　　“你在哪？”宋姝问他。

　　“海边。”他回她，随即挂断电话。

　　宋姝还想要再问，可拨过去他已经关机。

　　H市临海，北部一圈全是海岸线，这个模糊不清的答案着实叫她犯难。

　　成静静电话恰好打进来。

　　宋姝下意识以为她要问自己为什么还没回学校，于是说道，“静静，我今晚有点事，可能晚点回去，你不用等我了。”

　　成静静下午五点的火车到H市，现在估摸着已经到学校了，宿舍里没人，宋姝答应今晚返校陪她。

　　“我看见你教的那男孩了。”

　　成静静的话让她心头一喜，赶忙问道，“他在哪？”

　　“就在咱们学校东门海边，看着好像喝了不少酒，醉得东倒西歪的。”

　　她赶到的时候，邵堃正好在仰头灌最后一罐啤酒。脚下到处都是被捏扁的易拉罐。

　　宋姝快步走上前去夺他手里酒，“行了，喝的够多了，别喝了！”

　　他死死捏着不肯松手，嘴里含混不清的说着，“给我，还有......”

　　“没了！”宋姝费了好大力气才夺下来，她扬手一扔，酒瓶飞出去老远，“一点都没了！”

　　“骗人”

　　“我没骗你，你看看，一点都没了！”她随手从地上捡起个空罐子，拿给他看。

　　他眼神都失焦了，手在空中胡乱抓了几次才抓到。

　　“没骗你吧？” 他突然不做声了，头低低的垂下去半晌竟是哭了。

　　宋姝并不惊讶，人喝醉了大多都要宣泄，比起耍酒疯，这种闷头哭的反倒更让人省心。

　　轻轻帮他拍背，宋姝问他， “你为什么要留级？”

　　“因为不想你走....”他声音断断续续，小得难以听清。

　　宋姝觉得好笑，“你留一级我就不走了吗？你难道这辈子都不打算初中毕业了？”

　　他于是又不再说话，低垂着头，把自己躬成一团。

　　“我只是不做你的家教老师了，你要是想我，可以来大学里找我玩啊，怎么会想出留级这种傻办法呢.....”她给他拍着背，絮絮叨叨的说着。

　　“还有哇，你爸爸挺不容易的，他虽然忙，但心里一直挂念你，你以后懂事点，别总叫他操心了......”

　　她的话像是引到了雷点，邵堃猛地抬起头来，“他忙？如果不是他忙，我妈怎么会这么早去世？”

　　宋姝愣了一下，他却意识到了刚刚的失控，对她道，“对不起，我不是想跟你发火，我......” 许是酒精麻痹了他的大脑，他张了半天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

　　“行了，你先起来，我送你回家，晚上海边太冷了。”宋姝松了口气，笑笑，一拍他肩头示意他站起来。

　　“自己走的了吗？需不需要我扶你？” 见他坐着没动，宋姝以为是他站不起来，又上前去问他。

　　不料邵堃就着她上前的力，一把将她扯进怀里。

　　她有些懵了，一边向外推他，一边说：“你干什么？喝傻了？”

　　“让我抱一会。”

　　“就一会。”他喃喃，声音小的快要听不见。

　　宋姝一愣，推他的手僵住。

　　风在耳边呼啸，海边两个人影久久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