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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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不引起裴词的疑心，也为了在课上能与成鸾沟通情况，江渔并没有在第二天就不上课，只又重持装病的旧业，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大部分的时间还是在家琢磨这事儿要怎么操作得妥当。裴词也从不起疑，她对新闻的课程也渐觉索然无味，江渔不来的日子，她就出去逛书店，爬爬山，过得很逍遥自在。等两人再有缘一同坐在教室里时，已是五天之后。
其实江渔和裴词这两人的交情，说来还有些机缘巧合。
裴家是旧朝四十二年才逐渐崛起的新贵，祖上原有军功，但逐渐没落起来，直到裴词她太爷爷开始，抓住了皇帝喜好和西洋学士交往的爱好，抓紧引荐了欧罗巴的几个洋人，大部分进了如意馆给皇亲国戚画像，颇得宠爱，少部分传教士则定居在三窄门外的东宽巷，以满足皇帝想听海外逸闻的兴致。
裴家引荐的人多了，自然靠着一份类似媒婆的情分，被皇帝封了个礼部侍郎的官职。礼部委实是个闲职，裴老太爷大部分的时间还是陪着皇帝研究“寰宇何圆乎？”、“岂有外夷立于泱泱天朝外乎？何不以四方朝来之？”这些问题。北平城里的老人有听说过这位老太爷的，再了解到他曾孙裴让现在已经是沈家座下最得力的助手之后，都煞有介事的感慨道，裴家遗传当宠臣的基因，不管是辅佐皇帝，还是辅佐大总统。
然而，对上是宠臣的，多半对下都是佞臣。旧朝往后，所谓欧罗巴的“外夷”，浩浩荡荡地扛着大枪大炮杀进了北平，人们才发现原来这些金发碧眼高鼻梁的面孔，不只会和风细雨地和人讲爱与救赎，还会血雨腥风地烧杀抢夺。一个个丧权辱国的条约签了出去，一块块国土被租了出去，人们开始忌恨，是谁先让外夷进来的。猜测溯源而上，不敢骂龙椅上那位被吓得险些要逃走的那位，只骂裴家。
再后来，沈家起义之后，人们都觉得裴家肯定会被斩草除根，谁成想当时的沈太爷和沈老爷都相当器重姓裴的。坊间茶楼说书的原在讲裴家事儿时，都至少留一句“忠”的评价，结果现如今连“忠”都没有了，只有一个“臣”的评价，再难听点儿，就是“犬”、“奴”。这几年民智渐开，类似评价倒是平息了很多，人们对裴家的那股又畏缩又鄙弃的劲儿淡了很多，加上裴家的长者已经撒手朝堂了，唯有裴让还坚持不懈地周旋在最高的权力身旁，所以人们只盯着他一个，要骂也只骂他一个。
江渔认识裴词，是在这股风气平息之前，大家族在明面上的交往总是虚与委蛇，但孩童尚没学会这种生存之道。她仍记得两人第一次在小学堂相遇时，裴词被几个少爷小姐堵在屋子角落里，数落着姓裴的原罪。
她本来是想装作没看见的，因为她根本没记住这几个人的自我介绍，不知道这都是哪家哪户的，或许是有什么世仇。但她看到裴词气鼓鼓地瞪着杏眼儿，很是神气地挥着白白胖胖的小拳头，咬牙切齿地说：“噢，那你们知道我姓裴，怎么还敢来烦我，信不信我家和大总统府打小报告，把你们都抓监狱里去。”
裴词装腔作势的样子一下子逗乐了江渔，但孩子们显然连监狱的概念都没有，只是被她这气势汹汹的样子弄得面面相觑，难得发善心管闲事儿的江渔编了一句：“上周欺负你的陈家小少爷，都已经被关到监狱里去了，里面不让吃糖不让看小人书，还不许见父母不能出来玩，满地都是老鼠，只能睡在杂草堆儿上……”
还没等江渔编完，面前几个小孩儿已经吓得扑通坐在地上，抱住了裴词的大腿：“小词姐姐我错了，别把我关到监狱里去。”“我看的《大破铜网阵》还没画完，我不想进监狱啊呜呜。”
还没来得及感慨“小孩儿怎么这么上道”，裴词就和江渔成了朋友，裴词非要拉着她整个桃园三结义的仪式，拉来当时一同入学的成奕，三个人很是矫揉造作地拜了把子，但成奕打下只喜欢和比自己小的人玩儿，比如江潋，江滟，所以三结义后来基本上就变成了两人的义结金兰了。
这些往事儿在近日都常常会浮现在江渔的脑子里，她一开始不太适应，因为自己本不是什么耽于回忆的人，但渐渐地便觉得，这些事情至少能提醒她，我还是有那么一些人值得牵挂的，凡事都不能做太绝，毕竟破釜沉舟，玉石俱焚是最烂的一招。
想来想去，她推了推正在偷偷摸摸翻闲书的裴词，小声问道：“你这书我没见过，是新出的吗？怎么没见在书馆宣传？”
看得正热火朝天的裴词合上书，很是沾沾自喜地凑了过来：“你不知道吧，现在有些书，市面上不敢发行，都是手写小册子偷偷传阅，小茶馆，地摊儿，梨园，还有……那种地方，这书不要钱，但你得知道接头暗号，才能弄到这种书，现在有好多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都偷偷摸摸看。”
说完之后，裴词发现江渔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得她心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美人这又是怎么了，裴词心里毛毛的，又不敢问。
过了好一会儿，就见江渔轻叹了一口气，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用裴词从来没见过的温柔的眼神看着她。
“你别看我了，我不会把书借给你的。”裴词艰难地从美色里逃了出来，抱着书背过身去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01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