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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张延探宅(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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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池于院中正坐,纹银炉被她招在手边用来温茶。狐狸侍立在侧,赖友福蜷在地上,池剑则站在赖友福的肉身旁边。
张延缓过神,连忙跨开步来,抽刀摆起架势。他看向池剑时,瞳孔一缩,目光从池剑的头顶上掠过。
“小飞剑。”悬池轻轻呷了一口茶。
池剑闻言,走上前去,伸指一钳,将张延的佩刀折成了两节。
“池剑道长,你!”
悬池仔细打量了一下张延,觉得这小子似乎有点眼熟。
“你是何人?为何在本仙子的宅院外探头探脑?”
“对对对,莫不是歹人?”狐狸也说道。
张延扔下半截刀,此时也不怕了,怒道:“歹人?我看你们才是歹人!妖仙妖道,蛇鼠一窝!占我张家宅院在先,伤我家婢、杀赖道长在后!”
“仙子!我见过他,跟在聂聆身边的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张延理了理衣襟。看也不看狐狸。
“这宅子是本仙子买的,没偷没抢。什么时候成了你家宅院?”
“你的宅子?可有地契?”
悬池看了眼狐狸,狐狸抓了抓脑袋,茫然的看了眼主子。地契?地契是什么?是在猜哑谜吗?
“本仙子没有地契,这宅子的确是本仙子买的。”
“没有地契,如何证明此宅是你的?不说这宅子,单说你纵仆伤人之事!哼,你这妖仙,生着菩萨面相,长一副蛇蝎心肠!我家那老婢子被你们打的骨断筋折,重伤垂死命不久矣,她又如何开罪于你们,你等如此行事,不怕损了修行?”
“嗷,她出言辱我,我赏她一爪已是轻了!”
“那赖道长呢?刚刚我在门外都已听见了,妖仙,你蛊惑赖道长杀人放火,想必赖道长抵死不从,便被你害了。”
“有福怕张宪杀他,求本仙子庇佑,自愿做狗的。你这小子,连尸解升仙都不知道吗?”
张延看了看赖友福的肉身,显然是不信的。但他再一转头,与地上的狗四目相对,张延又觉得有些迷惑了。
“不与你论歪理,我知道你是谁,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张宪与你有旧怨,此事是张宪执意开罪于你,与我张延无关,更与端县万户百姓无关。你若想杀我,我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引颈受戮。若是想找张宪,他如今正坐在百里之外越州刺史府内,你这妖仙若有胆量,你便去那越州城,去那刺史府里寻他的麻烦。”
悬池哼了一声,狐狸赶紧端上茶盏。听到张延这句话,丹炉仙子才总算想起面前之人是谁了,就是那个总是和一个女人一起围在聂聆身边,还被自己灌过丹药的张家小子。
“看你这画皮妖仙有几分本领,可敢一去?我也不瞒你,刺史府旁的滄松楼,你们肯定听过吧!那里可供着三尊白家供奉,是你这等精怪万万招惹不起的。你们若是就此离去,不犯本县一民一户……”
狐狸眼睛一转,立刻呲牙打断:“好胆的小子,敢出言激我主子,什么狗屁滄松楼,狗屁供奉!里面不过是住了白家草窝里三两个连仙字边都沾不上的狐崽子罢了,你若拿那几只东西做依仗,倒是给它们催了命!”
要说这几只供奉是狐崽子,这话倒也不假。白家阖族居于京畿远郊无峰山小碧波潭内。自白璧台随主飞升后,凡间白氏又传九代,按“璧立启千山,金池洗珠玉”十字排辈。立字辈四位中有两位随白璧台登临仙界,一位化神失败寿尽而亡,留下的那位立字辈祖宗名为白立机,号称“织龙气”,窃九州龙气养一姓真龙,化婴后不久便入宫内天枢阁,为赵室天子存续国运,历一十三朝六百年,不曾出阁一步。故而家主之位下传启字辈第一修白启瑞。白启瑞生而金丹,百年化婴,三百年化神,修为通天,传言已不逊于父辈白立机。白氏修气蒙祖荫累传二世,三世而衰,四世而竭。启字辈后,除了山字辈的几个老家伙外,金字辈直至玉字辈大多是元婴、金丹境界,修为有高有低。
滄松楼的三位供奉白洗新、白玉阳、白玉华不过是金丹修为,与悬池自然是比不了的,哪怕是立字辈老祖,化神后期修为的白立机,生死决战下也不敢说稳胜悬池。区区三个金丹,在悬池面前自然只能算是狐崽子了。
但这话不该白玉宁来说。
悬池抬眼看了看狐狸,略一思索,问到:“白小宁,你与那几个什么供奉有仇?想借本仙子之手宰了他们?”
“不敢!”
“说实话。”
“小狐真的不敢!”
“都是白璧台的崽子,本仙子不好为你出手杀人,不过替你出头倒是没什么问题。”
“……仙子,白家的人有一个算一个,我都记恨着呢!”
悬池蹭地站起来,丹炉冒火。
“给本仙子说说,那三个供奉是什么修为?”
“嗷,三个金丹境!比小狐强上那么一点点。”
“正好!白小宁,世上没有有仇不报的道理,本仙子也没有有气不撒的道理。真是打瞌睡送枕头,本仙子正愁没人拿来撒火,就拿那三个小东西出出气!小飞剑和来福看家,白小宁,带上那小子,随我去寻它们晦气!只可惜是白璧台的崽子,不能下死手。”
张延一听要带上自己,立刻想开口拒绝。真到了滄松楼,自己可能会被滄松楼的供奉当做妖物的同党一并灭了,供奉们的仙法一出,说不定自己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狐狸可不管这些,她听到主子的话,立刻恨恨地嚎叫一声,驮起悬池,叼着张延的领子,踏空而起。有主子撑腰,白玉宁可谓是狗仗人势,底气十足。
……
林霰赶到书塾时,聂聆正掸着被子。天气转凉,好在是个大晴天。林霰几身略薄的单衣都被她洗干净了,晾干后就可以叠起来收好,留到夏天再穿。
见到林霰,聂聆挽了挽鬓角散发,打了个招呼:“哎,这么早回来,你这几天不是当差吗?”
聂聆边说着,边从屋里打了半瓢水,递给拴着缰绳的林霰。
林霰接过,说道:“本来还要忙上两天的,今早上县城里进来了江湖人,还把府上的婢子打伤了,现在延哥正寻人呢!延哥怕你一个人不安全,就叫我回来——回来看看。”
“连官家的婢子都敢打?”
“可不嘛,我问了别人,听说那歹人还是个女子呢。”
聂聆掩嘴,略有些惊讶。林霰这边开了话头,牵着聂聆进屋,叽叽喳喳的讲了起来。其实林霰也不知详情,回她话的几个家丁避重就轻,她又只听了个大概,至于细节问题,全靠林霰自己边想边补充,聂聆全当故事来听,也不是十分在意。
“林霰,其实你也不用回来,书塾里一穷二白,不过有些锅碗瓢盆,什么值钱的都没有,贼都不稀罕偷的!”
“这不还有个大美人儿吗!比锅碗瓢盆值钱多了。”
“小丫头!还敢调笑我了!”
“哎呀!聆儿,有流星!”
“啊?哪有?我怎么没瞧见?”
“就刚刚,城东那边,哎不对,怎么那流星反着飞呢?聆儿姐姐,流星有从下往上飞的吗?”
“是你看花了眼吧!定是这几天累着了。”
“我真瞧见了!”
林霰表情认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她指了半天,聂聆也没见出个所以然来。
午饭后,聂聆二人烧了炉炭火,坐在院子里剥栗子吃。聂聆剥,林霰吃。林霰真是爱吃栗子,不一会儿就吃了一小捧,也不怕涨了肚子。吃着自然比剥着快,等着聂聆剥栗子的时候,她就笑眯眯的看着聂聆。看着看着,林霰不知为何,又看到流星了。在聂聆身后,一道白光匆匆划过了天际。
“哎!又有流星!这会儿正着飞了!”
“又有流星?”
“可不是嘛!就在城东那边!”
“哪呢?还是没看见。”
“哎呀又没瞧见。”
聂聆回头,没见有什么所谓的流星。她又剥好剩下的几个栗子,去灶房打了点温水回来,叫林霰帮忙挽起袖子,好把手上的糖色洗下去。她边洗边笑着说:“刚刚的应该真的有流星吧,很少见的,看来你要撞大运了。”
“说不定是倒大霉呢!”
“这可不能乱说!呸呸,童言无忌!”
傍晚,聂聆烧着灶火,刚弯腰添了几根柴,就听见林霰在外面喊起来了。
“哎!又有了!”
聂聆隔着灶房回道:“林霰,你小时候咱爹爹没给你讲过狼来了的故事吗?说是有个放羊娃,养了一群羊……”
“快来看,还在呢,还是城东那边!”
聂聆闻言,从窗口探头一瞧,果然有一团东西停在空中。这次她看见了,那不是什么流星,是那个女人。
按理说,聂聆离悬池八百丈远,本不该瞧的见悬池,可聂聆就是能看见,她看见身着道袍披着貂裘的悬池盘膝端坐在三条尾巴的大狐狸背上。鎏金纹银炉打着旋,稳稳的跟在悬池肩侧。狐狸嘴里叼着张延的衣领,又好像因为狐狸闭着嘴不好说话,悬池又用丹炉将张延吸了起来。然后悬池抓了抓狐狸的耳朵,一行人便朝北飞去了。
“林霰!快快快,快牵马!张延被抓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