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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小丹炉置宅院 ...

  •   张延按捕快所指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便看到了林霰。她正坐在树荫下的一块儿石台上,捂着肚子,脸色难看。见到张延走来,小丫头虚弱的问道:“延哥,你怎么来了?”

      张延直接坐在林霰旁边,揉了揉她的头。

      “延哥,你是没看见,地上那几位,全都被开膛破肚,身上围着一团团的苍蝇,别提多惨了。新死的还没那么难看,那两具烂了一半的,男女都分不清了,烂肉黏在骨头上,腔子里尽是些花花绿绿的东西……哎哟,我连前几天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林霰描述的绘声绘色,说的连张延也有些不适了。

      “延哥,人死后怎么会变成这么丑陋的样子,以后我要是死了,你便架些柴火把我烧了吧。”

      “你这小丫头,又开始说胡话了,我比你大,要死也是我死在前面。”

      “哎,对了,刚才还说着呢,延哥,你怎么不休息下,昨个查了一夜案子,身子怎么受的住,你看你的脸,比我都要白了!”

      林霰伸手向张延脸上戳去,被张延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张延脸色惨白,眼眶发黑,声音也疲惫得很。县城不大,连出两庄怪案,接连几日他都没怎么休息。

      待张延略微缓了几口气,二人折身回到现场。仵作老胡候在一旁多时了,看起来很是焦急。正午的空气有些沉闷,他时不时便要用袖口去揩下额头上的汗水。

      老胡看到张延二人,长舒了一口气,解下覆面的薄巾,向张延拱手。林霰见老胡朝他们走来,皱着眉,赶忙捂着鼻子退了一步。

      张延回礼:“老胡,这些尸首可有什么端倪?”

      “捕头,这些尸首,不论新旧,都被利器划开胸腹。那具新尸明显些,腔子里都空了,尸身干的像柴,全身的油脂也都不见了。像是……”

      “像是被烤干了?”

      “对,其他几具尸体也是这样。我验了不知多少具尸体,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怪事。”

      老胡一边说,一边在前头领路,向坟地另一端走去。

      容氏空坟旁边不远处有几座老坟,其中一座坟头空空,地上还踩着几个硕大的梅花印,像是什么凶兽的爪痕。张延围着那爪痕仔细的瞧了瞧,未见有什么异样,再远处的几座被刨开的坟茔附近也没有见到相似的痕迹。

      绕过这些爪痕,老胡领着张延二人走到容氏空坟这边。坟被挖开了小半,填坟的墓土堆的很高,像一座小山包一样。容氏尸身本葬在一口薄皮棺材内,而现在,坟内只有一层薄薄的黑灰,抹在尚未干透的土璧上。

      “捕头,蹊跷的还在后面,您往这边瞧。”

      老胡引着张延绕到土堆后面。一串极小的鞋印突兀地出现在地上,然后向前延伸。三人沿着鞋印寻去,此人鞋底应该是沾着白灰,足迹越走越淡,踏过一滩水坑后,踪迹便彻底断了。

      三人又回到空坟处。张延绕着土堆转了几圈,蹲下来用用手指刮下坟内泥璧上的白灰,轻轻捻开。

      白灰的触感有些奇怪,他又仔细的瞧了瞧。

      “看这样子,难不成容氏尸身连同棺材,一并被焚毁了?”张延问向老胡,老胡点了点头。

      “是啊捕头,这可真是怪事了,按理说,若是有人盗坟戮尸,为何只焚去容氏尸身?若是容氏案真凶想要毁尸灭迹……这也说不通,当日我验过容氏尸身,烧成这个样子,并没有什么佐案的证据。”

      “延哥,还有那个…那个脚印,那么小,怎么看都像是小孩子的!”林霰打了个哆嗦,哪怕日头正盛,她仍觉得有些脊背发凉。看那洞口的大小、脚印的方向,似乎有个小人儿从这坟里钻了出来。

      “老胡,先叫人把坟填上,此案…我先回去上报大人。”

      “捕头,容我多嘴,此案或许非人所为。”

      “府里人还信这个?”张延闻言笑道。

      “至少大人信的。”

      这话倒是没错。接连两起悬案,闹的城郊人心惶惶。戮尸之事一出,已有些谣言四起的征兆了。张延方才经过人群时,已听到有人低声传言,说是容氏惨死,化鬼报复,寻柯大不成,戮尸泄愤。

      张延带着林霰,转身与老胡告辞。临走时,林霰瞥了眼容氏空坟。二人迈了几步,林霰又回过头来,朝空坟旁近的草丛望去。刚刚似乎有一道晶莹亮光一闪而过。

      “延哥,那边好像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你可看见?”

      “没有啊,你累的眼花了吧。”

      林霰走了过去,俯下身子摸索了一番。草丛中有一枚金打的扳指,黑乎乎的,上头嵌着块硕大的虎眼。她伸手把扳指拾起,递与张延瞧去。

      林霰觉得这扳指有些眼熟,但又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张延接过后,看了看道:

      “金底嵌虎眼,背面刻了个篆写的叶字,这是叶家老头留给叶三的。他们兄弟三人,人手一只,叶家大哥的是火彩石,叶馨斋那位镶的是翡翠。”

      林霰恍然,怪不得觉得眼熟,叶少东天天将那扳指戴在左手拇指上,与人拱手时,宝气逼人,她还嫌玩意怪晃眼的来着。

      “哎呀,延哥,那就是说,此案是叶伟光所为了?”

      “不,你细想下,叶三你是见过的,奸懒馋滑,终日纵情酒色,身无几两力气。即便有那与他私会的寡妇相助,叫他二人一夜间连掘五座坟茔,累死他都办不到,估计换上两个精壮汉子也不行。况且他这扳指从不离身,如今被随意落在草丛里,又是怎么回事呢?”

      “说不定他觉得拿铁锹时带着扳指怪碍事的,顺手摘了。”

      “然后顺手扔了?”

      林霰挠了挠头,也觉得很没道理。

      “那叶三是出事了?”

      “不好说…把此物收起来,先不要对叶定成提起。”

      “好,此物收归府里,到时判案也好有个根据,延哥你放心吧。”

      “我的意思是,此物收起来。”

      “可这不是物证吗?私藏的话……”

      “谁知道私藏?你照我说的去做便是了,晚些再同你解释。”

      林霰没有再争辩,张延这样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至于道理是什么,她倒是觉得无所谓了。全府上下,大小案件基本都是张延在操办。既然延哥发话了,自己照做便是。

      见到这扳指,张延有些头痛,当时自己有意将叶三扯进案中,一方面是叶三的前科,另一方面是想敲叶家一笔竹杠,不料叶三竟真的失踪了。而现在,叶三竟很有可能遭了殃,他的扳指上沾着的白灰与容氏空坟里的白灰一摸一样,像是烧过的人骨留下的骨灰。但若真的是人骨,此火也烧的太彻底了一些。或许,这案子真如老胡所说?

      收好扳指后,林霰看张延疲惫的很,执意要送张延回府。张延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二人回去的途中,张延给林霰解释了私藏物证的原因,原因无外乎是为了圆过这两桩案子。很多案子永远也发现不了真相,有时候,需要靠自己编出个始末来。大家有时要的不是真相大白,而是有人偿命。

      林霰觉得这样似乎不对。

      ……

      阿宁还在睡着,似乎没有醒来的迹象。悬池昨晚没有打坐吐纳,而是敛了法力,闭着眼睛,紧紧靠在她的身上,像人一样睡了一夜,半夜迷糊中,还抓来一条狐狸尾巴盖着。这弄的阿宁很是紧张,如此干躺了半夜,她才迷迷糊糊陪着睡了过去。

      “白小宁…”

      悬池推了推阿宁的尾巴,没见她醒来。

      “白小宁,本仙子要你今日去置宅院的,时候不早了,该动身了。”

      狐狸仍无醒来的意思。

      悬池见她仍睡着,也跟着闭目了一会儿,几个呼吸后,她撇开狐狸尾巴,盘膝浮起,缓缓放出仙气,吐纳了几番。一时间,小破庙内充满了浓郁的丹香。

      还在睡着的狐狸悄悄动了动鼻子,睡梦中的她只嗅了一下,便知道这满屋子的仙气是好东西了。她发自本能地吸着,几口下来,只觉得从鼻子到尾巴尖儿,有种说不出的舒爽。

      见阿宁吸得有些恍惚,悬池嘴角微微上扬。

      她轻轻揪了揪狐狸的耳朵,在旁边低语:“好闻吗?”

      狐狸迷迷糊糊地回答道:“仙子香香的,好闻。”

      悬池改揪为拧,狠狠来了一下。狐狸吃痛,嗷的一声从地上蹦起来。

      片刻后,悬池与白玉宁隐了形体,朝县城飞去。

      “仙子,神仙也会睡觉吗?”

      “自然是不睡。”

      “那仙子昨晚在睡觉吗?”

      “本仙子就是尝个新鲜,不过这睡觉太累了,还是不如打坐吐纳的好。”

      狐狸嗯了一声,十分肯定地说道:“是,仙子还是打坐吐纳的好。”

      飞过城郊坟地时,白玉宁见下面小人儿们一圈叠着一圈,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于是她悬停空中,瞧了片刻。直到悬池不耐烦地揪住她的耳朵,她才扭过头去,重新朝城里飞去。

      刚到了城东,悬池便看到一个好宅院。小院修得方正,四周种了不少盆景草木,虽然离街口有些距离,但难得很幽静,又足够宽敞,完全符合悬池的要求。

      悬池从白玉宁背上浮起,站在一旁,压了压手:“白小宁,此宅我看中了,你去把它买来。”

      狐狸跃到宅院旁的一条暗巷内。见四下无人,立刻化形,变做少女模样,一袭白衣,挎着小竹篮,向宅院走去。

      一个瘦小的醉汉正倚着宅子的朱漆大门,瘫坐在门口的青石阶上。他昨夜一直在叶三的赌坊中徘徊。先是小赢了几手,随后又都赔了进去。他很是不服气,朝一位万姓的小兄弟借了几吊钱,后半夜还没完便输了个精光。临回家时,他在赌坊里赊了两坛子黄汤,边走边喝,不知不觉便来到这宅子前。他坐在石阶上小憩了一会儿,刚转醒,又觉得愁肠郁结,于是他又扣开了另一坛酒的泥封。

      酒壮胆气,两坛酒下肚,这醉汉心中一时龌蹉,起身寻了片草木茂盛处,手脚并用翻过院墙,打算闯闯空门。至于门空不空,他也完全不顾了。

      醉汉双脚刚落地,一阵铜环叩门的声音便跟着响起。这醉汉胆子小,满脑醉意已被惊醒了七七八八,顿时后悔不已。他生怕主人家从屋内出来,若照了面,行窃之事便落了实。焦急之下,他一头扎进盆景后面,紧贴着一块假石,尽量将自己藏起来。

      白玉宁连叩了几下门环,也未见有人应声。她怕悬池等得久了,便直接纵身越过院门,跳进了宅院中。

      那醉汉见叩门声停了,又不见主人出来,这才松了口气,准备偷偷溜出去。刚一转头,迎面见到一位着素衣的妙龄女子站在自己面前。

      这一惊非同小可,醉汉直接跪了下来,连连告饶。

      “你这人好生奇怪,叩门你不应,大早上的躲在这犄角旮旯里,既见了我又赶忙磕头下跪,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哎,你别抖了,我不是坏人。你这宅院不错,我家小姐看上了,让给我吧。”

      白玉宁从竹篮里摸出一根金条,递给了跪在地上的醉汉。

      “姑娘,这…这…”

      “怎么,嫌少是吧?那就再加一根。只这么多了,我可是懂行的,你别想诓我了。”

      “姑娘,可这宅子…这宅子不是…”

      白玉宁只带了这两根金条出来。她以为这醉汉仍是嫌少,不肯转卖。此事若办不妥当,必然惹悬池不悦,情急之下,她掐起醉汉的脸,四目相对,用出了狐媚之术。

      “此宅归我家主子了,金条拿着,三日内给我搬走,听懂了吗?”

      醉汉木讷的点了点头,将两根金条揣到怀里。

      白玉宁化狐,隐了身形,飞回空中的悬池身边。

      悬池正持炉炼丹,见狐狸回来,撇了她一眼道:“如何?”

      “仙子,小狐已将那人打发走了,不多不少,刚好用了这些金子。起先我只给他一半,但这人精明的很,一直嫌少,再给了一半才肯将宅子让出来。”

      “肯卖就好。走吧,进去看看。”

      白玉宁生怕悬池发现那醉汉中了狐媚之术。这仙子虽然有些古怪,看见妖物作乱也无动于衷,但她起码也算是正道上仙。自己耍了手段逼那凡人卖宅院,总是不大端正的。于是她赶忙对悬池说:“仙子,我给了这家主人三日,让他清理家当,不如三日后再来吧。”

      “也对,是要宽限几日,让人家寻个落脚之地。既然进了城,我们便下去逛逛吧。此事你办的不错,这炉固元丹赏你了。”

      狐狸十分心虚,没敢多说,一口将刚炼好的仙丹吞下,载着悬池,朝城里继续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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